一切似乎歸于平靜，而我的心卻更加的不平靜。

沒有了身邊熟悉的異性的氣息；沒有了隨時抬眼可見的那雙明亮的大眼睛；沒有了隨手可拈來欣賞的那一行行灑脫的鋼筆或毛筆字……他似乎一下從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讓我感到莫名的孤獨，雖然，坐在我身邊的是我的好友，但他，是任何人無法替代的。

每一天，我都心慌意亂，還是不能安心的學(xué)習(xí)，也再無心關(guān)心班里的事情。我總試圖側(cè)身傾聽教室里的某個角落里的某種特殊的聲音，但我一無所獲。我更試圖提醒自己，學(xué)習(xí)吧！收心吧！想想你辛勞的父母，想想你的未來，還有你那個花白頭發(fā)的語文老師，那信任你的班主任……

然而，我做不到！

楊豪好象徹底的在我的世界里消失了。我從沒聽見他回答問題；上午放學(xué)到下午上課的一段時間從未再在教室里看過過他；下午放學(xué)到上晚自習(xí)的時間也同樣不見他的蹤影。只是在上課和晚自習(xí)課時，我偷偷扭頭，才隱約見到的他蜷縮在教室角落里的身影。他每天放學(xué)都去哪兒了？他在哪里吃飯？他為什么總像在躲著我？種種疑問牽絆著我的心，使我寢食難安。

面對我的變化，我的兩位好友都束手無策。她們再也不拿我和楊豪的關(guān)系來開玩笑，從不在我面前再提到他。她們伸長了手臂試圖把我從“陷井”中拉出來，或勸導(dǎo)，或警告甚至指責，但我仍在井底掙扎徘徊，不能自拔。

時間總是在我們的珍惜或虛度中很快流逝，夏天已經(jīng)正式宣告它的來臨。日光強烈炙烤著大地，燒灼著焦躁不安的人群，學(xué)期末的統(tǒng)考也終于如期而至。我在一場又一場的考試中煎熬，感覺自己簡直脫了一層皮。之前面對考試的灑脫早已成為“往事”，取而代之的是心身俱“焚”，力不從心。

最后一場考試結(jié)束后的那個下午，我無力地站在座位旁收拾著書本，打算把它們帶回家去，陪我渡過一個漫漫暑假。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是楊豪！只是一個多月不見，他竟然似乎瘦了一圈！他明亮的的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深陷在眼窩里，顴骨因為消瘦而突起，整個身子縮在空蕩蕩的衣服里。他真的象一個陌生人！我怔怔地盯著他，只覺得鼻子一陣發(fā)酸。

“怎么；收拾書本打算回去呀！”他笑著說，有點勉強的那種笑?！笆恰闶帐昂昧?？”

“哦，我的東西簡單！上星期回家已經(jīng)帶了幾本沒用的書回去。你今下午就回嗎？”

“我今天不回，明天，明天回?！?/p>

“就是啊，你家遠，要是今下午回怕是不到有天就黑了。反正也放假了，不急哦！”

他又笑了，像是對個孩子說話。然后，他又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伸手遞給了我一張紙條，轉(zhuǎn)身離開了。我的心情一陣緊張，也不由自主地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三三兩兩的同學(xué)都在收拾著自己的書本資料，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談話和他的動作。我轉(zhuǎn)過身對著墻，慢慢打開紙條，上面寫著：晚七點，上次小河邊，不見不散！我的內(nèi)心一陣難以形容的激動和狂喜，許多天以來，我和他離的太遠了！他終于回來了！

晚飯，我食之無味。六點半剛過，我就急急的向小河邊趕去。遠遠的，我見到個身影在我曾經(jīng)騎車的路段上徘徊，一輛隱約熟悉的自行車?？吭诼愤叺囊豢么髽湎拢『釉诤影断蚂o靜的流淌著。這一切是那么清晰地在記憶中停留著，現(xiàn)在，它又在我的眼前了。

“余躍，你來這么早，吃飯了嗎？”看見我，楊豪首先說道。

“你不是來的更早？你吃了嗎？”我反問。

他笑了：“你還是老脾氣！從來不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我不餓，不想吃！”看著他的樣子，我無言。

“來，趁著天沒還沒黑透，我讓你看一樣?xùn)|西！”他從自行車的車簍中拿出來一卷像畫一樣卷著的卷軸。

“是什么？畫？”

“你猜！你想想，你曾經(jīng)向我要什么？”他神秘地眨眨眼睛。

“我知道，是你寫的字！”

他豎起大拇指在我面前晃晃，然后打開白色宣紙，把一端遞給我，我則慢慢后退，展開了紙軸。潔白的宣紙上面是四行洋洋灑灑的毛筆大字。

“這是什么書法，我怎么看不懂？”看著這些字，我只覺得字跡如行云流水，很灑脫，很好看，卻不太認識。

“這是行書。我就是故意寫得讓你不認識呢！這樣才好蒙你呀！”他笑著說。

我也笑了，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說：

“不就是俺可憐嘛！不會寫字，所以你就欺負俺沒本事！”我們又一起笑起來。

我的周身重又揚起了輕松、自在幸福的感覺，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他停住笑，看著我的眼睛，若有所思的說：

“你還記得我們上學(xué)期學(xué)過的一首詩嗎？當時我倆比賽誰先會背，結(jié)果你搶先背會的那首？”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但他似乎怕我不記得，又補充道：“是我們倆都最喜歡的一首！”他用渴望的眼神焦急的看著我。

“我知道，是《上邪》，”我說，“我何止會背，我還會唱呢！這首詩被譜成了歌，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晌覜]有音樂細胞。你唱給我聽吧！”

“來，我們還在上次的那棵樹下坐著吧！”于是我們又并肩坐在了小河的岸邊。

“你唱吧！”楊豪說。

等我們都坐好了，望著腳下那條熟悉的小河和她忽明忽暗的波光，我突然有些傷感：“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我覺得自己的歌聲里有說不出的憂傷，心情也跟著暗淡下去。長時間以來壓抑和折磨我的許多東西此刻一起涌上來，使我不能呼吸。良久，我沒有聽到身邊的楊豪發(fā)出聲音，轉(zhuǎn)臉看他，卻見淡淡目光下他的臉上寫滿了憂郁！我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隱約間，我感覺好象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我的心里一陣隱痛，眼睛竟然也潮濕了。 

“余躍，你唱得真好聽！”他頓了一下：“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他的聲音里充滿傷感：“下學(xué)期，我可能要轉(zhuǎn)學(xué)?！?/p>

我的心里“咯噔”一聲響，整個人也象挨了重重的一擊，“為什么？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轉(zhuǎn)到哪兒去？”

我感覺我的眼淚一下子從眼中噴涌而出熱熱的從面頰上劃落下來，我的聲音里明顯帶著哭腔。

“是我的叔叔——我爸爸的弟弟，他說高三是關(guān)鍵的一年，要把我轉(zhuǎn)到縣一高去。他說……那邊的教學(xué)質(zhì)量好一點……”他有點支支吾吾。

郭潔，原名郭瓊瑛，河南省固始縣一線語文教師，固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以“幽幽蘭香”為網(wǎng)名作長篇小說《幸福籌碼》投于“天涯社區(qū)”，后因有意刊印撤回并改編； 在各網(wǎng)絡(luò)媒體或當?shù)乜锇l(fā)表散文、小說、詩歌各種體裁的作品數(shù)十篇。 作者自評:多閑愁，喜以文字抒懷；好丘山，樂古韻，常恨才疏學(xué)淺。 座右有銘，以文見風(fēng)骨；平生所愿，平凡而不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