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稅敏，綿陽市游仙區(qū)小學教師。熱愛閱讀和寫作，希望能在這條路上引領孩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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蕓蕓眾生，我很渺小。我沒有遠大的理想、宏偉的志向，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孝敬父母，讓他們能夠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安度晚年。然而上天注定我是一個不孝的女兒，父母的養(yǎng)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我卻無以回報。

媽媽離開時，我正上高中。媽媽小學一年級尚未結業(yè)，沒什么文化，大字不識幾個、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卻一生勤勞、善良，深得大家稱頌。她的離開，讓我痛徹心扉。

記憶中，媽媽曾在七八月份毒辣的陽光下走街串巷，只為賣出幾個并不值錢的冰糕，掙得些許微薄的收入，補貼家用；她也曾在一二月份肆虐的寒風中堅守平板車上的水果攤，只為攢點錢，給我買一件過年的新衣；寒冬臘月，她總是天不亮就起床，為我們準備早飯，白天推著平板車賣水果，晚上回家還要做飯、洗衣，一雙布滿裂口的粗糙大手凍得通紅。外婆生病時，她還要衣不解帶地端茶遞水、求醫(yī)問藥。有媽媽，就有人為我遮風擋雨，就有人照顧我、愛我，媽媽就是我晴朗的天空！

記不清何時，媽媽常說自己頭疼，我也曾提醒她去醫(yī)院看看，可她總說去醫(yī)院看病太貴，自己在藥店買點藥吃了就好。頭疼，買藥，頭疼，買藥，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好長一段時間，媽媽的頭疼癥狀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在飽受疼痛折磨之后，她終于決定去醫(yī)院看看了。從那個偏遠的小城來到繁華的綿陽，她來不及逛逛公園、舍不得吃口熱飯，便直奔醫(yī)院。經過一系列檢查，醫(yī)生的診斷結果猶如晴天霹靂，我的天空烏云密布！

經過短暫的家庭會議和簡單的準備，媽媽又遠赴綿陽，準備手術。我想請假照顧她，她說什么也不同意，只讓我好好學習，不要擔心。在那段通信并不發(fā)達的日子，等到媽媽平安的消息，便是我最大的快樂。

媽媽回家后，身體異常虛弱，經過調養(yǎng)，有了好轉，能下床活動，能做簡單的家務，我的天空又放晴了！可是好景不長，在那個寒冷、蕭瑟的冬天，她的病情很快復發(fā)，猶如肆虐的寒風，來勢洶洶，醫(yī)生告訴我們沒有繼續(xù)手術、繼續(xù)治療的必要。她很快就出現(xiàn)了走路不穩(wěn)，眼睛也看不清東西的癥狀，緊接著便起不了床。那時，我正讀高中，學業(yè)負擔繁重，為了生計，爸爸也只能每天外出掙錢，媽媽就一人在家，躺在那一方小小的病榻上，被黑暗、孤寂所淹沒，沒有陽光，也看不見未來?，F(xiàn)在想來，心中仍然疼痛不已。早上，爸爸做好早飯，我喂媽媽吃過早飯，自己再吃，跟她告別后，便急匆匆趕去學校上課。中午放學，飛奔回家，看看媽媽，再飛速做好午飯，然后便立即給爸爸送飯，再去市場買菜?；氐郊?，給媽媽喂飯，等她吃飽吃好后，自己匆匆扒拉幾口，再飛奔去學校。好多時候，我甚至來不及吃午飯、來不及洗碗，下午的上課時間已經到了。下午放學，和媽媽說幾句話，和爸爸一起做好晚飯，吃上幾口，又匆匆趕去學校上晚自習。晚上放學后，走在燈光寥寥、人影稀疏的小巷子里，看著自己的身影在燈光下被拖得老長，也不覺得害怕，因為媽媽在家等我！回到家，幫媽媽洗漱、喂她吃藥，看她安然睡去，我才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臺燈，完成繁重的作業(yè)。天氣寒冷，做完作業(yè)，還要坐在床上，看書背書。一覺醒來，才發(fā)現(xiàn)燈還開著，書還在手上，衣服也還穿在身上，只是我竟坐在床上睡著了。這段時間雖然辛苦，可媽媽在，家在，心里還是暖暖的。后來，我的班主任知道了我家的情況，專程到我家看望了媽媽，還在班會課上表揚了我。我下午再去學校時，總會有同學關心的問我吃過午飯沒有？他們會給我一塊巧克力、一塊面包、幾塊餅干，晚上放學，也會有并不順路的家長和同學專程送我回家。

隨著病情的發(fā)展，媽媽逐漸雙目失明，再也不能下床活動，只有那小小的病榻和無邊無際的黑暗、恐懼、病痛，整天陪伴她。不管病痛如何折磨，無論多么孤單無助，她從來不在我面前訴苦。那個陰冷的寒假，是我陪伴她度過的最后時光。那天午飯后，我給她擦過手臉，陪她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外出買菜。等我回家后，她靜靜地躺在床上，輕聲呼喚，沒有應答，大概是睡著了。摸摸手，冰冷，摸摸額頭，也是冰冷，我知道，媽媽走了，悄悄地走了，去那個沒有病痛折磨、沒有痛苦的地方了。我和匆匆趕回的爸爸一起，給她擦洗手臉、擦洗身體，為她更換衣服，將冰冷的她摟在懷中，就像小時候她摟我在懷中一樣，沒有一丁點害怕。媽媽走了，雖然心中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卻不愿來得這么快，心中的疼痛無以言表，只能任由眼淚在臉上沖刷。我心中那片晴空，永遠飄走了。

媽媽生病時，我還在讀書，她檢查、手術、治療時，我都不曾陪伴在她身旁、不能照顧她、也不能分擔她的痛苦。那時，我也沒有能力回報她、孝敬她、讓她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我愧疚至今！

爸爸生病時，我已開始工作，看到家鄉(xiāng)的醫(yī)生在診斷書上手寫的那個龍飛鳳舞的Ca，我的心又被深深揪住，疼痛不已。好在爸爸也沒有多少文化，并不知道Ca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嚴重。我請了假，陪他到綿陽、江油的醫(yī)院檢查、治療，此時的我，心中只有深深的無助和恐懼。在江油的醫(yī)院，當醫(yī)生的大表哥關上診室的門，陪著我和專家溝通、了解病情、制定治療方案。我們商量以囊腫為名，對他進行善意的欺騙和隱瞞。那時，他孤寂的坐在診室外，心中必定也是充滿了孤獨、無助和深深的恐懼。因為工作原因，我無法時刻陪伴在他身旁，心中不免又有著深深的自責。他在江油治療的那段時間，我只能每到周末，去醫(yī)院看看他、陪陪他，和醫(yī)生溝通。在介入治療時，我會在手術前趕去醫(yī)院，聽醫(yī)生講解、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推著他從病房到手術室門口，再等待他從手術室里平安出來、迎接他返回病房。結束治療后，我想讓他留在綿陽，方便我照顧，也方便他去醫(yī)院進行后續(xù)的檢查、治療。可是爸爸卻不同意，我知道他是不愿影響我工作、不愿離開生他養(yǎng)他的那片熱土。

爸爸回老家后，我只能利用小長假回家看望他，平常就打打電話，提醒他注意身體。即便如此，我也知道他的身體每況愈下。那年元旦，我回家看他，面對躺在病榻上那個骨瘦如柴、面頰深深凹陷、已然變形的他，我不禁淚流滿面。那三天，我在家陪著他，給他做飯、喂飯，為他洗臉、洗腳、剪指甲。一月三日下午，盡管萬分不放心，我仍舊只能踏上返程的汽車，只想著寒假快到了，我也可以回家好好照顧他了，心中的愧疚會稍許減輕?？墒鞘屡c愿違，老天注定會讓我愧疚終身！一月五日凌晨，我便接到了那個報喪電話，淚流滿面，一夜無眠。我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老家。此時，老家的親人們已經幫我將一系列事情安排妥當，他靜靜地躺在哪里，面色蒼白，沒有呻吟、沒有疼痛。爸爸生前一直想理發(fā)，卻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如愿，現(xiàn)在，我必須了卻他的這個愿望。我親自請來了剃頭師傅，抱著他蒼白、冰冷的頭，看著師傅逐漸推掉他的頭發(fā)，絲絲花白的頭發(fā)隨風落地，心中能有些許安慰。

媽媽離開時，我沒能守在她身旁；爸爸離開時，我同樣不在身邊。他們孤單寂寥地前行，我卻未能送上一程，不知他們是否對我有些許的怨恨？只是我的心中必定愧疚難當！

現(xiàn)在，八十八歲高齡的老奶奶身體還算硬朗。在父親去世后，我主動接過了贍養(yǎng)她老人家的責任。但我仍舊不能時常陪伴在她身旁，不能為她端茶送水，老人需要的僅僅就是陪伴，我卻始終給不了。我只能每月給她生活費用，假期回去看看她，以此減輕心中的愧疚！那天，她還打來電話，問我清放假時能回家嗎，我知道，那是她老人家在想我了。我能做的，便只有放假時回家去，看看她，陪她說說話、陪她吃頓飯、叮囑她注意身體，僅此而已！

兒時，我曾希望長大后好好孝敬父母，以此回饋他們的養(yǎng)育之恩?，F(xiàn)在，我稍有能力，能夠盡自己所能回饋他們時，他們卻都已駕鶴西去。“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這種痛，深入骨髓！我是一個不合格的女兒，我是一個不孝的女兒！為此，我將自責終身！

顧問：朱鷹 鄒開歧

編輯：姚小紅 洪與 楊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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