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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心中都會有一個如海子那首詩所描述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山水田園夢想。每天關(guān)心糧食和蔬菜,喂馬劈柴,給每一條河和每一座山取一個溫暖的名字,然后周游世界,做一個幸福的人,和親人通信,并將這份喜悅告訴他們……生活在遠(yuǎn)離大陸城市喧囂的孤島——平沙島上的人們就正在過著這種理想富足的生活,安適,靜逸,讓人心向往之,羨慕不已。 ——編輯 楓 西樵山下有西江,西江上有一平沙島,是嶺南為數(shù)不多的,完好保存鄉(xiāng)村田園風(fēng)貌的小島。小島獨(dú)立于西江中心,陸路不通,日常出入靠村口一側(cè)的輪渡來回擺渡。島中心有一個村子,人們?nèi)粘9鄨@種菜放牧,生活純樸而獨(dú)立,一江水仿佛屏蔽了現(xiàn)世的繁華和喧囂,小島固守著自己的節(jié)奏,不曾落伍也不曾激進(jìn),就那么緩緩站在江水一方。 有一處江岸非常開闊,有人在江邊撒網(wǎng)撈魚,我們也停下來,脫了鞋子在江畔沙灘上行走,淺水細(xì)沙中的小黃蛤成千上萬,一個沙窩一個沙窩,用手一撈,就撈出一只,撈不完一樣。我在沙灘上赤足趟水,吹著江邊的風(fēng),心里很安靜,很平和。 平沙島,平沙島,想起那首古典的曲子《平沙落雁》,是否很久很久以前,平沙島的先輩們也如雁群一般,偶然間發(fā)現(xiàn)這個西江中心的小島,與世隔絕,水草豐茂,便從此棲居下來,一代代的子民們在島上勞作,繁衍生息,過著安恬靜逸的田園生活。大概是我內(nèi)心存著一個田園生活的舊夢吧,它隱居在都市生活的深處,總在塵世喧囂之外,靜守一隅。走在平沙島上,一時恍惚,好像我在那里生活過一樣。我至今記得這種內(nèi)心很安靜的感覺。 平沙島上沒有雁群,有的是散落的牛羊,在河畔荒草坡里啃食青草。村里唯一的馬路,是一條環(huán)島路,沿江畔繞行,驅(qū)車一路行來,江風(fēng)撲面,河灘上青草荒荒,竹林蕉園環(huán)島林立,將小島包圍在嶺南濃郁的鄉(xiāng)土風(fēng)情中。兩邊有許多百年大榕,樹邊是菜園果園,再里面就是那個小小的、舊舊的村子,清一色的青磚老祠堂,老房子,三三兩兩的老人坐在樹下乘涼,時光仿佛凝固在這里,再不曾前行,有人家屋子前種著黃皮、龍眼樹,綠蔭掩映下的院落,有點(diǎn)潮濕烘熱的土氣。 在村子里閑走,無意中走到一處祠堂外。村子里正舉行一場喜宴,祠堂內(nèi)外被紅色帳幔布置起來,有人在水井旁洗菜洗魚,一筐筐青菜、還有大塊的新鮮魚肉疊放在大盆里,人們來往穿梭著,正為宴席忙碌著。地上散落著很多紙屑,是清晨剛?cè)挤胚^的鞭炮,紅色紙屑憑添了民俗里的喜慶和儀式感,叫人無端跟著歡喜起來,連我們這樣偶爾路過也覺得人世的可親與端莊,在這樣一個充滿儀式感的祠堂,喜宴是那么可期待的。 當(dāng)時真有沖動到喜宴上坐下去,親身感受下這嶺南風(fēng)情的村宴。奈何臉皮薄,不好意思走進(jìn)去。江岸有人家做地鍋飯,有處后院栽竹,前院種了木瓜樹,涼棚下休息,抬頭可見江水平平。我們坐下來,視野真是好得很,江風(fēng)吹得人發(fā)困,真想飽餐一頓后,躺在江邊美美睡一覺才好。竹林下有兩張吊床,悠悠蕩蕩,本意小瞇一會兒,哪知蕩來蕩去,興奮之余困倦全消,倒是青青翠竹搖下沙沙的竹葉,那聲音,仿佛悄然入夢來。 店里人并不多,包括我們才兩桌客人。店家的招牌菜是黃燜雞,要了一盤青菜,一份清湯,覺得整只雞會吃不完,遂改成半只。青菜是店家前院摘的,清炒辣椒葉,新鮮辣椒葉擱點(diǎn)蒜片熱油鍋里滑一滑,就快手裝盤,色澤碧青,口感滑嫩,是嶺南特有的一道青菜。菜場里常有一大把一大把的辣椒葉售賣,摘下嫩葉,可以清炒,還可以煮湯水,例如辣椒葉肉片湯,辣椒葉魚尾湯。辣椒葉是可以做菜的,這是我來嶺南才知曉的食法,初初一段時間總持觀望的態(tài)度,嘗試吃了幾次,就把辣椒葉和辣椒一樣視為尋常菜蔬了,且辣椒四季有可食,而辣椒葉獨(dú)春夏之交才有機(jī)會買到,物以稀為貴,反倒更覺滋味可啖吧。 主菜黃燜雞,顯然經(jīng)過醬料的腌制,端上桌時,油亮黃燦,散發(fā)著一股異香。他年在漓江一個布滿竹林的小島上,也吃過這樣的黃燜雞。雞塊腌制后,加姜塊爆炒,不添加別的其他食材,雞塊的濃郁香氣不會受到任何沖擊,越發(fā)鮮香撲鼻。我吃這道黃燜雞,特別喜歡吃外面那一層亮黃的皮,咸咸的,筋筋的,嫩嫩的,特別是雞腿與雞中翅的那一層,格外香滑。再喝一碗清湯,吃點(diǎn)青菜,很容易就有飽的感覺了。 一邊欣賞美景,一邊慢慢品嘗食物,這種食法,我給起了個名字,慢食。特別適合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僻靜幽美的水畔或古鎮(zhèn)或山間村落,人不多,走走看看,途中遇到感興趣的事情,就停留半晌,細(xì)細(xì)賞玩,遇到當(dāng)?shù)乜煽诘氖澄?,就坐下來品嘗一下。連同那些民俗風(fēng)物,尋常人世風(fēng)景,都值得慢慢咀嚼。這樣的行旅才是有意思的,像食物的營養(yǎng)一樣,慢慢吸納融入我們的生命進(jìn)程里,日后回味起來的,有細(xì)節(jié),有畫面感。 在戶外吃飯的另一個好處是,視線開闊,嗅覺靈敏,人的胃腹經(jīng)過江風(fēng)與景色的洗禮,越發(fā)空空蕩蕩,很容易就調(diào)動了全部的味蕾專注于當(dāng)下。說到底,食物只是一個溫情的載體,在尋尋常常的一日三餐外,總有一些特別時刻,有著特別心緒的美食時光,就顯得格外令人留戀。我們在思裹口腹之外,讓往事溫情脈脈,借助食物,抵達(dá)記憶深處的追懷。每當(dāng)我們對旅途中的某一食物念念不忘,除了食物本身的滋味,更多還是心念的力量。我們心心念念的是,旅途中的所遇所感,景色、思緒,皆在某一時刻發(fā)酵成一種滋味,揉進(jìn)了我們的記憶里,日后借助食物再重溫一遍,重溫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罷了。 記得那天離島之時,路過江邊的一個木瓜園子。原沒想買木瓜的,抬眼望那高大的木瓜樹直聳云天,一個又一個小豬樣碩大滾圓的大木瓜就那么直愣愣掛在半空中,抬頭看的時候,不知不覺勾得眼饞。 簡易的棚架下,一納涼的靚仔聽說想買木瓜,立馬搬來一架梯子,他拿一把刀,弓著身子,手腳并用,五六下就竄到梯子頂部,伸手砍下一個木瓜,爬下來,將木瓜遞給我們,又爬上去,再抱一個木瓜下來。那木瓜實在太大,黃橙橙的,香熟,我們一人抱一個,直說夠了夠了,兩個就夠了。生怕說慢了一點(diǎn),他再上去砍一個,可怎么拿? 江東的渡口上,鐵皮輪渡一班接著一班,來回擺渡。外面來的車與人、村里的菜筐、魚筐都裝在敞開式的輪渡上。來平沙島的游人并不多,這個江中的小島依然游離世外一般,靜立江水之中。渡輪行到江中時,水花飛濺碧波粼粼,巨大的渡輪聲中,小島越來越小,江風(fēng)吹得人瞇起眼睛。 楊暖,中國散文學(xué)會會員,中山大學(xué)古代文學(xué)研究生。長于黃淮岸邊,客居南方十年,沉迷于中國古典文化,在書卷與自然中,書寫一個女子的良辰美景奈何天。陸續(xù)在《羊城晚報》《珠江時報》《天中晚報》《井岡山報》撰寫專欄。個人公眾號“小閑書”,新書《浮生六記:布衣蔬食,安度浮生》即將出版。 作者楊暖授權(quán)『吧啦原創(chuàng)文學(xué)』發(fā)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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