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通鑒（548）李密造反被殺

1、放虎歸山

徐世積占據(jù)李密的舊境，未有所屬。魏征隨李密至長安，于是自請安集山東，皇上任命為秘書丞，魏征的出參隊伍到了黎陽，他送給徐世積的書信，勸他早點投降。徐世積于是決計西向，對長史陽翟人郭孝恪說：“這些民眾以及士人，皆魏公所有；我若上表獻(xiàn)上，是利主之?dāng)?，自為功以邀富貴，我其實覺得可恥。如今宜籍郡縣戶口士馬之?dāng)?shù)以啟奏魏公，讓他自己獻(xiàn)上?！?/span>

于是遣郭孝恪到長安，又運(yùn)糧帶餉到淮安王李神通那里。皇上聽聞徐世積使者至，無上表，止有啟奏給李密，特別奇怪。郭孝恪把所有情況上報，表達(dá)了徐世積的心意，皇上于是嘆息說：“徐世積不背德，不邀功，真純臣！”賜他姓李。任命郭孝恪為宋州刺史，讓他與徐世積經(jīng)略虎牢以東，所得州縣，委托他們選補(bǔ)。

癸丑，獨孤懷恩進(jìn)攻堯君素于蒲反。行軍總管趙慈娶景帝女兒桂陽公主，為堯君素所擒獲，梟首城外，以示無投降的意思。

癸亥，秦王李世民至長安，斬了薛仁果于市集，賜常帛三百段。贈劉感平原郡公，謚號忠壯。撲殺仵士政于殿庭。因為張貴尤其淫暴，腰斬?；噬衔縿趯⑹?，借機(jī)對群臣說：“諸公共相翊戴以成帝業(yè)，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貴。假若王世充得志，公等豈有后代！如薛仁果君臣，豈可不以為前監(jiān)！”己巳，任命劉文靜為戶部尚書，領(lǐng)陜東道行臺左仆射；恢復(fù)殷開山爵位。

李密驕貴日久，又自負(fù)歸國之功，朝廷待他不副本望，郁郁不樂。曾遇大朝會，李密為光祿卿，當(dāng)進(jìn)食，深以為恥；退下，把這個事告訴左武衛(wèi)大將軍王伯當(dāng)。王伯當(dāng)心里亦怏怏不快，借機(jī)對李密說：“天下事在公估計中。如今東海公在黎陽，襄陽公在羅口，河南兵馬，屈指可計，豈得長久像現(xiàn)達(dá)樣！”李密大喜，于是獻(xiàn)策于皇上說：“臣虛蒙榮寵，安坐京師，曾無報效；山東之眾皆是臣舊時的麾下，請讓我前往收攏而安撫他們。憑藉國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

皇上聽聞李密舊時將士多不附王世充，也想要派遣李密前往收集他們，群臣多勸諫說：“李密狡猾好造反，如今遣派他，如投魚于泉，放虎于山，必不反還了！”

皇上說：“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射蒿中！如今讓他們二賊交斗，我可以坐收其弊?！?/span>

辛未，遣派李密去山東，收集其那些還未投降王世充的人。李密請與賈閏甫一起出行，皇上同意，命李密及賈閏甫同升御榻，賜食，飲酒三番：“我三人同飲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許諾于人，千金不易。有人確實不想同意弟弟出行，朕推赤心于弟弟，非他人所能離間?！崩蠲堋①Z閏甫再拜受命。皇上又任命王伯當(dāng)為李密的副將而遣派他們。

2、竇建德鞏固地盤改國號為夏

有大鳥五集于樂壽，群鳥數(shù)萬跟從，經(jīng)日才去。竇建德以為是自己的祥瑞，改元五鳳。宗城人有得玄圭獻(xiàn)于竇建德的人，宋正本及景城縣丞會稽人孔德紹皆說：“此天所以賜大禹的啊，請改國號稱為'夏’?！?/span>竇建德聽從。任命宋正本為納言，孔德紹為內(nèi)史侍郎。

當(dāng)初，王須攻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將魏刀兒代領(lǐng)其眾，占據(jù)深澤，搶掠于冀、定之間，兵力至十萬，自稱魏帝。竇建德假裝與他連和，魏刀兒管理松弛，竇建德襲擊他，于是圍深澤；其底下人抓了魏刀兒投降，竇建德斬了他，合并其軍隊。

易、定等州皆投降，唯有冀州刺史麴棱攻不下。麴棱的妹夫崔履行是崔暹的孫子，自稱有奇術(shù)，可使進(jìn)攻和人自敗，麴棱相信他。崔履行命守城的人皆坐下，不要妄斗，說：“賊雖登城，你們不要害怕，我將使賊自縛?！庇谑墙▔估?，設(shè)章醮，然后自穿衰絰，杖竹登北樓慟哭；又令婦女升屋四面振裙。竇建德進(jìn)攻很急，麴棱將戰(zhàn)，崔履行固止。俄而城陷，崔履行哭猶未停下。竇建德見麴棱說：“卿忠臣！”厚禮他，任命為內(nèi)史令。

3、堯君素死戰(zhàn)不降唐

十二月，壬申，下詔任命以秦王李世民為太尉、使持節(jié)、陜東道大行臺，其蒲州、河北諸府兵馬并受節(jié)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來向唐投降。

隋將堯君素守河?xùn)|，皇上遣呂紹宗、韋義節(jié)、獨孤懷恩相繼進(jìn)攻他，全都攻不下。這時外圍嚴(yán)急，堯君素制作了木鵝，置表于其頸上，把事勢全部寫在上面，浮于黃河；河陽守城的人得到，送達(dá)于東都?；侍┲饕姸鴩@息，拜堯君素金紫光祿大夫。

龐玉、皇甫無逸自東都來投降，皇上全都遣到城下，為陳利害，堯君素不聽從。又賜金券，許諾他不死。其妻又至城下，對他說：“隋室已亡，君何必自苦！”

堯君素說：“天下名義，非婦人所知！”引弓射她，應(yīng)弦而倒。堯君素亦自知不濟(jì)，然志在守死，每次言及國家，未曾不歔欷流淚。對將士說：“我當(dāng)年事主上于藩邸，大義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終，天命有屬，自當(dāng)斷頭以付諸君，幫助君等持取富貴。如今城池甚固。倉儲豐備，大事猶未可知，不可橫生異心！”

堯君素天性嚴(yán)明，善于御眾，部下沒有人敢反叛。過了很久，倉粟盡，人相食；又抓獲外人，大概知道江都傾覆。丙子，堯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殺堯君素以降，傳首長安。堯君素遣派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領(lǐng)精兵七百在他所，聽聞后，赴救不及，借機(jī)捕殺堯君素的黨與數(shù)百人，全都誅殺，重新乘城拒守，獨孤懷恩引兵圍城。

4、羅藝降唐

丁酉，隋襄平太守鄧暠以柳城、北平二郡來投降，皇帝任命鄧暠為營州總管。

辛巳，太常卿鄭元暃攻擊朱粲于商州，擊破其軍。

當(dāng)初，宇文化及遣派使者招羅藝，羅藝說：“我隋臣。”斬其使者，為煬帝發(fā)喪，臨三日。竇建德、高開道各遣使者招他，羅藝說：“竇建德、高開道，皆劇賊！我聽聞唐公已定關(guān)中，人望歸他。此真吾主，我將聽從他，敢沮議者斬！”

正好張道源慰撫山東，羅藝于是奉表，與漁陽、上谷等諸郡皆來投降。癸未，下詔任命羅藝為幽州總管。

薛萬均是薛世雄的兒子，與弟弟薛萬徹都因為有勇略為羅藝所親待，下詔任命薛萬均為上柱國、永安郡公，薛萬徹為車騎將軍、武安縣公。

5、羅藝初戰(zhàn)得勝

竇建德既攻克冀州，兵威越加盛大，率眾十萬進(jìn)攻幽州。羅藝將要逆戰(zhàn)，薛萬均說：“彼眾我寡，出戰(zhàn)必敗，不若用羸兵背城阻水列陣，他們必然渡水攻擊我軍。薛萬均請以精騎百人伏于城旁，等其半渡攻擊他們，蔑不勝?！绷_藝采納。竇建德果然引兵渡水，薛萬均邀擊，大破其軍。竇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于分兵進(jìn)攻霍堡及雍奴等縣，羅藝再次邀擊，擊敗他們。一共相拒百余日，竇建德不能勝，于是還樂壽。

羅藝得到隋通直謁者溫彥博，任命為司馬。羅藝以幽州歸國，溫彥博贊成這事；下詔任命溫彥博為幽州總管府長史，未幾，征到長安為中書侍郎。其兄長溫大雅，這時為黃門侍郎，與溫彥博對居近密，當(dāng)時的人以為光榮。

6、醉死石榴裙下

任命西突厥曷娑那可汗為歸義王，曷娑那獻(xiàn)大珠，皇上說：“珠誠然是至寶；然朕的寶是王之赤心，殊無所用?！本惯€給他。

乙酉，車駕幸臨周氏陂，過故去居住的別墅。

當(dāng)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依附薛舉，等薛仁果敗亡，旁企地來良投降，留在長安。旁企地心里不快樂，率其部下數(shù)千人叛反，進(jìn)入南山，出漢川，所過殺掠。武候大將軍龐玉攻擊他，為旁企地所擊敗。旁企地行至始州，掠得女子王氏，與她一起醉臥野外；王氏拔其佩刀，斬首送梁州，其部下于是潰散。下詔賜王氏號為崇義夫人。

7、李淵逼李密造反

壬辰，王世充帥眾三萬圍谷州，刺史任緕拒卻他。

皇上命李密分其麾下一半留在華州，領(lǐng)其一半出關(guān)。長史張寶德也在出行的部隊中，擔(dān)心李密逃亡而去，罪相及；上了密封事，言其必叛?；噬闲囊庥谑前l(fā)生變化，又擔(dān)心李密驚駭，于是敕書慰勞，并令李密留所部慢慢出行，單騎入朝，改受節(jié)度。

李密至稠桑，得敕，對賈閏甫說：“敕遣我去，無故再復(fù)召我還，加上子曏說，'有人確實堅持不同意’，此譖行。我今若還，無復(fù)生理，不若擊破桃林縣，收其兵糧，北走渡河。等到達(dá)熊州，我已遠(yuǎn)了。茍得至黎陽，大事必成。公意如何﹖”

賈閏甫說：“主上待明公甚厚；何況國家姓名，著在圖讖，天下終當(dāng)一統(tǒng)。明公既已委質(zhì)，再生異圖；任緕、史萬寶占據(jù)熊、谷二州，此事朝舉，彼兵夕至，雖克桃林，兵豈有空暇招集，一稱叛逆，誰還會容人！為明公計，不若且應(yīng)朝命，以明公無異心，自然浸潤不行；改著想要出就山東，慢慢想一下這里的利害關(guān)系?！?/span>

李密大怒說：“唐朝讓我與絳、灌同列，何以堪之！且讖文之應(yīng)，彼我所共。如今不殺我，聽任我東行，足以證明王者不死；縱使唐遂定關(guān)中，山東終為我有。天與不取，怎么能束手投人！公，我的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當(dāng)斬而后行！”

賈閏甫哭泣說：“明公雖說應(yīng)讖，近察天人，稍已相違。如今海內(nèi)分崩，人思自擅，強(qiáng)者為雄；明公奔亡這個期間，誰相聽受！且自翟讓受戮之后，人皆認(rèn)為明公棄恩忘本，今日誰肯復(fù)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彼必?fù)?dān)心公會見奪，逆相拒抗，一朝失勢，豈有容足之地！自非荷恩殊厚的人，詎肯深言不諱！愿明公熟思，但恐大福不再。即使明公有所措身，賈閏甫亦何辭就戮！”

李密大怒，揮刃想要擊殺他；王伯當(dāng)?shù)热斯陶?，才釋放。賈閏甫逃奔熊州。王伯當(dāng)亦制止李密，認(rèn)為未可；李密不從。王伯當(dāng)于是說：“義士之志，不以存亡而變心。公必不聽，王伯當(dāng)與公同死罷，然而終無益?！?/span>

李密于是抓了使者，斬殺。庚子早上，李密對桃林縣官說：“奉詔蹔還京師，家人請寄縣舍?！庇谑沁x驍勇數(shù)十人，穿婦人衣服，戴冪﨎，藏刀裙下，假裝為妻妾，親自帶著這些亡命之徒進(jìn)入縣府院子，不信變服突出，借機(jī)占據(jù)縣城。驅(qū)掠徒眾，直逼南山，乘險而向東，遣人馳告故將伊州刺史襄城人張善相，下令以兵應(yīng)接。

右翊衛(wèi)將軍史萬寶鎮(zhèn)熊州，對行軍總管盛彥師說：“李密是個驍賊，又有個王伯當(dāng)輔助他，如今決策而叛，殆不可當(dāng)?！?/span>

盛彥師笑著說：“請以數(shù)千之眾邀擊他，必梟其首?！?/span>

史萬寶說：“公以何策能這樣﹖”

盛彥師說：“兵法尚詐，不可為公說明?！碑?dāng)即率眾越過熊耳山南，占據(jù)要道，下令弓弩夾路乘高，刀楯伏于溪谷，命令他們說：“等賊半渡，一時俱發(fā)?！庇腥藛栒f：“聽聞李密想要攻向洛州，而公入山，為何﹖”

盛彥師說：“李密聲言向洛州，實是想要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張善相。若賊進(jìn)入谷口，我自后面追擊伴隨著你，山路險隘，無所施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如今我先得入谷，擒他必得?！?/span>

李密既渡過河到陜，以為余下不足擔(dān)心，于擁眾慢行，果然翻山南出。盛彥師攻擊他，李密軍隊首尾斷絕，不得相救，于是斬李密及王伯當(dāng)，一起傳首長安。盛彥師以功賜爵葛國公，仍領(lǐng)熊州。

李世積在黎陽，皇上遣使者以李密的首級給他看，告訴他李密的反狀。李世積北面拜伏號慟，上表請收葬；下詔歸其李密尸。李世積為李密行服，備君臣之禮。大具儀衛(wèi)，舉軍縞素，葬李密于黎陽山南。李密一向得士兵心，哭的人很多吐血。

解讀：李淵逼死李密，這招比李密殺翟讓高明多了，故意給李密機(jī)會，放他歸山，又在他快到險要處，召他回京，逼他起兵向東。李密自己做事水平低，他殺了李淵的使者，這就不給自己留后路的。

李密如果一直留在長安，李淵還真的有些頭疼的。李淵算計了李密的N多種可能，也明知他一旦出去就一定會造反，留他一半的兵，本來是想借王世充的手，把李密給滅了，沒有想到盛彥師出手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