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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雷,精神性詩寫者。上世紀90年代開始詩歌創(chuàng)作。獨立于官方協(xié)會與圈子之外,以固守邊緣為本體。傾向于發(fā)現(xiàn)那些未被發(fā)現(xiàn)的,言說那些未被言說的,抱持獨立的批判清醒與自覺。著有《默雷詩歌集:最后或完成》。現(xiàn)居大同。  這個夏天在黃昏的迷思中 慌不擇路地下詔退位,而一張 秋風的臉從云的斗篷鉆出 迫不及待地宣告就職大典 鍛打了一個夏季的陽光 也不過如此,不過如戰(zhàn)役的 一闋尾聲,隨秋風的戰(zhàn)袍 一起躲進滿樹銀杏的破碎 你也一樣,從一扇朱門 眨眼間,步向桐油的黯淡 那一孔孔投遞明媚的窗玻璃 此刻,卻像冰柜收藏寒冷 一邊是妝越描越濃的石楠 另一邊是色越褪越淡的榆錢 而鍍金的光,同時也吸血 一如噴香水的語言亦可洗腦
默雷
厚厚的夜霾,一如厚厚的塵埃 把我們深埋;恰似以最開明的肺 將我們活活埋進最缺氧的時代 毋庸置疑,從古老的腸胃開始 我們像食物,每個人每只鳥 以及每一瞬美麗,消化并循環(huán)于 時間的食物鏈。無論你覺得 是否值得,甚至內(nèi)心愿不愿意 循環(huán)的步子一直就沒有停下 碑文在碑石中總是試圖刻畫 一種風化歷史的不朽,像飛鳥 從巖壁上繡出翅膀風動的曾經(jīng) 可以想象,無論你懷抱書的虛妄 或緊貼床的實存,在時光的磨盤 我們只能重復:同樣的犬儒 同樣的自足,以及同樣的茍且
默雷 1 無所作為:一個被世俗之手 掏空的皮囊,一個擠干奶水的 乳頭:伸進葡萄火焰的血痂 醒著的人,不能不遭遇冰風 那刮削面頰乃至心窗的疼 在刀削面一樣的刃噬中 ——誰在強忍良知的剮刑 而一個故意忽略記憶的人 仿佛一塊橡皮碾過字符 其實,是在以逃避擦掉擔承 天亮之前,估計我們甩不掉 烏鴉或是蝙蝠魅影的跟蹤 以及隨流俗之風搖曳的 ——那些蘆葦乃至枯根 2 空無一物之手,該如何給予 那些蒼蠅一樣死去的時間 ——一種天庭飽滿的復活 淚水所到之處,痛苦穿石 不管是杏花還是柳梢 被扭曲的事物依舊被扭曲 包括一個人的心智與腰椎 那么從某種孤傲中專注 飛過來的榴彈、蜂群與詆毀 只能在野蠻的根須衍生 當一瞬的幸福需要一生來浸透 我們不得不從庸常中孵化 嗟來的神圣。一如從荒地 化育出豐收,以激素的種子 3 你要的——和我能給予的 或許永遠不是一個東西 不管這心被多少血淚熔鑄 而詞被雪花一瓣一瓣揉碎 以死亡的指捏——我們 在成全一個偉大的寓言。受難 ——是目睹一切的晶瞳 如果需要一排牙齒緊咬下唇 那么憤懣會不會像唾液 長久地為舌苔而盤桓流連 你暗示的和我可能給予的 或許永遠不是一個東西 即使玫瑰的胯下再度吹過 被胭脂精心打扮過的黎明 4 源于期待的所有無所作為 不可能從荒淫的坐標 擺脫荒淫,以欲望的馬蹄 而空懷抱負的人也身披鎖枷 拋錨于思想的不毛之地 疑似鼴鼠或蜘蛛輾轉(zhuǎn)逡巡 即使被時間之風吹枯雙眸 是的,無能為力的期待 在一首挽歌的行進中,同樣 你找不到停下來的理由 當荒淫一再被花冠燃向虛糜 甚至被一根言辭的蠟燭 燙金,這個世界究竟誰是糞土 而誰又是不死的舍利真身
就這樣守著夜,像僧侶 守著燈前的佛陀。所有信念 在今夜只是躺在書與書之間的紙頁 你不會從中找到—— 找到你日思夜想的那棵棕櫚 在燈枯油盡的暮秋 誰在面朝修煉千年的龜背垂淚 而誰又在一首挽歌里 試圖喚醒基督手心沉睡的鐵釘 銅墻鐵壁的世界,噪音—— 如同馬蹄煽動的塵囂 沿著玻璃的透明而到處呼嘯 當雪來臨,當一種炫目的寂靜 像孤獨一樣從你的心口踏過 這中風的思想,是否—— 會從臺燈的鎢絲中再度閃亮 而在通往凱旋門的拱廊 卻從沒有棧道,只有狙擊你的陳倉 適應漆黑,適應在鴉群的失明中 呼吸并開口,像閃電—— 以庖丁的刀鋒拉開夜幕油浸的脂肪 你就是冒死敲擊命運的驟雨 乃至琴鍵。并日復一日的 自覺與從容
默雷
總是被遠方召喚:那些 從根部升起的花萼,仿佛 一種背負天命的使者 紅碩,激蕩于你熱血沸騰的 旋花一樣的心窩 遠方,誰在樓與樓 夾擊的黑暗中失神地獨行? 而誰又被一團萍水相逢的風暴的披風 所裹挾?未知,永遠是一座謎樓 一如點燃渴望的你—— 心中那尚未失身的神秘 遠方很遠,遠到你以心 無法丈量,甚至難以觸及 包括詞的指骨。這遼遠,蒼茫得 猶如被筆尖掏空的記憶 于是你的一切如同揪心的船錨 在多霧的季節(jié),拋向多霧的碼頭 恰似思念被一根麥芒 從焦慮的膚脂上滾燙地刺穿 遠方很近,近到你用聲音 可以輕易地觸及—— 它血液的呼嘯。這近乎占有的 迫切,讓一股窩藏于思想懸崖的湍流 不舍晝夜地洶涌,而且在峽谷 跌宕的心泵,風帶著謎團大步走來 以月光的淚滴,灼亮 源自每個詞的瞳孔 這般清晰,又如此朦朧 你的木棉被大地托在掌心 托在被遠方拉近焦距的逆光中 那些深藏于笑容背后的過往 此刻依然醒著。依然像眼神而波瀾壯闊 恰如埋在夜色里的星斗,即使 在最漆黑的眼眶也能洞穿 白與黑的交織 遠方,就是對自身的剝離 甚至否定。它的魅力就是枝繁葉茂的 陌生:舊金山或伊斯坦布爾 乃至泡在靜謐之中的英斯布魯克 讓一種動身的火焰 始終在一騎荔枝的快馬中 燃燒,當誘惑被孵化為 一支箭頭般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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