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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線生活 苦樂年華 龍長弓 我們連隊的駐地在沙溝隧道上面的一個半坡上,吃水要下兩個坡到部隊七連旁邊的泉水池取水,來回約有個四五里路,回來的時候擔著兩大桶水爬兩個坡,十分辛苦。連里每天派一個班用兩付水桶專門給炊事班擔水,也經常供不上需要。有一次,輪到我?guī)е酁榇妒掳鄵?,恰巧有幾名同學因為一些原因不在班里,我們剩下的七八名學生知道任務很重,可也得勉為其難。 炊事班長李慶豐是從我們排調過去的,看到是我們,故意把半筐饅頭放在案板下面,并向我們示意,然后走了出去。我們這些人就像是老鼠掉進了倉房里,高興極了。于是我們擔一次水就拿幾個饅頭在路上吃,覺得肩上的擔子好像也輕了,路上走的也快了。半天時間竟把半筐饅頭吃完了,那可是我們正常打飯時將近一個排的量啊。而這一天,我們不到一個班的人竟然保證了炊事班的用水,事后還得到了連長的表揚。這樣的擔水生活,過了不久因為給工地供水的山頂水池建成而成為歷史。 這過后不久,我也曾調到炊事班干了一個短暫的時間,那可能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時間了。當炊事員有兩個最大的好處:沒有危險是顯而易見的,更重要的是能吃飽肚子。做飯無需什么技術,只要能趕在同學們收工回來以前把飯做熟,再把工地上的飯及時送到就可以了。當時的主食主要是饅頭,副食只有干蘿卜絲和海帶,就這樣也無法保證,其中有幾天就因為食鹽斷供,而只能吃白水煮海帶,那種腥澀真是無法直視。其實蘿卜絲和海帶大概還是儲備物資,不然上哪找那么多現成的干蘿卜絲?在這種困難的時候,西安的女子二連,向我們伸出了援助之手,我們用干蘿卜絲和二連“換”了一些臘肉(實際上就是支援)。于是我們難得的有了肉吃了,有了改善的機會了。當時的我們根本不會把這些珍貴的臘肉做成多種菜肴,當然即使會也沒有條件做。于是炊事班把這些來之不易的臘肉煮熟,不多的瘦肉讓炊事員近水樓臺后,用肥肉和蘿卜絲剁在一起包成了包子,醬黑色的臘肉,黃褐色的蘿卜干,和在一起的顏色,的確不敢恭維。里面除了鹽以外,也沒有什么調味料,但我們哪有閑情逸趣去考慮色香味,有“肉”,這才是最重要的,大家都吃得很香,沒有人去挑剔。那段時間我們幾乎每天都吃一頓包子,但好景不長,沒幾天,那挽救我們饑腸的臘肉就吃完了?,F在想起來,也還感覺那是剛到三線后,吃得最香的幾天了。 在學兵連面臨著沒有副食,糧食不足,以雜糧甚至飼料(豌豆)來代替口糧,生活最困難的時候,部隊緊急調撥了一些軍用物資——脫水蔬菜。壓縮的茄子,壓縮的雞毛菜,壓縮的圓白菜,反正不管是什么菜都是經過壓縮脫水了的。還有不多的罐裝雞蛋粉等,雖然不能滿足需要,但情況畢竟有了一些好轉,盡管那菜的口感很差,但總算是給我們艱辛的生活增添了些許的色彩。 那時打飯是由每個班的值日生負責到炊事班打飯,打回去到班里再分的。其實主要是分菜,饃是定量的,每人兩個,稀飯說一句“一人兩勺”,由自己盛就可以了。若是湯面條大家都希望能先打,可以快點吃完,也許還有第二次打飯的機會呢,不論是一勺還是半勺,總是先吃完的機會多一些。其實打飯也是蠻有技術含量的,盛面條時,把勺子伸到桶底,不攪不動屏住氣慢慢端起來,一勺稠面就到碗里了。 若值日生是炊事員的好友,那么往往就會多發(fā)兩個饃,然后使個眼色,當然大家心領神會,多的兩個饃就是值日生本人的了。有時候也會數錯,少了就會找來要的,多了那就是值日生的福利了。 在炊事班的那段時間,每到我值夜班的時候,就會悄悄地揣上兩個饃,摸到四班把正在睡夢中的白少康(1974年殉職)推醒,把饃塞到被窩里讓他吃。不知是不是和這有關,僅兩個月我就被打發(fā)回到班里勞動去了。 炊事員張某(姑隱其名)的故事在我連頗有名。一天張某值夜班做飯,正趕上三排學生下班回來。飯還未好,值日生就站在窗外等待。只見張某用勺在鍋里攪動著,忽然一揚手,把鍋里一個東西朝后窗外扔去,卻不巧打在窗框上落在了地上。值日生忙問是什么,張某答道:“是個南瓜把把。”值日生不信,趕緊跑進去一看,卻是一只死老鼠,燙的已經脫了毛了。“一只老鼠壞了一鍋湯”,當然是要重做一遍了。后來大家見到張某時,都愛說一句“南瓜把把”,張某則嘿嘿無言以答。 我們連還流傳著一個“要飯”的故事。修沙溝大橋的時候,工地上除我連外,還有部隊七連、十連(機械連)男女民兵連(又叫民工連) 學兵二連等單位。一天上夜班時,剛好“苦力排”(對女子二連三排的稱呼)也在附近吃飯,二排長為了逗樂,故意說:“你們誰有本事找二連要個饃來,我輸一頓飯”。結果真有一位同學較起真來。他讓大家作證,他愿意去。其實那時的肚子問題已經不太大了,雖還欠點,但已經不再是餓得嗷嗷叫了,更多的是為了開玩笑罷了。于是這位同學徑直過去對一位女學兵說:“我們排長沒有吃飽,你們還有饃沒有?給一個。”這位女生一開始有些吃驚,緊接著叫了起來:“排長,這個小孩要飯呢!”三排長過來,問了一下,把桶里的饃都給了這位同學。這晚上的夜餐我們二排的同學比往常都吃得要飽一些。從那以后,二連的女學兵們在工地吃飯,總要“剩”一些給我連拿過來。而去要飯的李某,也是“一要成名”,據說被二連三排的女學兵戲稱之為“要飯孩兒”。 還聽說過一件事情,由于女子二連經常給我連一些接濟,結果司務長陳蓉還為此受到了大個子副營長(好像姓張)的批評,因為哪怕是她們連結余的糧食,那也是國家的,她們無權也不應該送給別人。 我們那時少年不知愁滋味,再多的苦難隔天就會忘記,呈現在大家眼前的始終是一輪鮮明的太陽。我們逐漸的適應了超強的勞動,半饑餓的狀態(tài),辛苦的生活,一切都那么的簡單了。大約是第二年吧,我們這些少年大部分都學會了抽煙,以顯示青澀的成熟。 在部隊七連的駐地有一個小商店,那是西安支援三線建設所設的一個營業(yè)部,有一臺縫紉機三尺柜臺,和一男一女兩個營業(yè)員。在那里可以補褲子軋鞋墊,更重要的是可以買到煙酒糖果。第一年我們的十三元工資都用來吃了:填充轆轆饑腸。第二年以后,我們的錢也都用來吃了:吸煙、喝酒、買罐頭、糖果。記得第一次買酒,主要是我和劉慧全,買了一瓶青島啤酒和幾瓶果酒——梨酒、蘋果酒等。叫來了二排的潘兆勇(已故),還有我們四排的幾個同學,大約七八個人吧,在十五班的上層床鋪圍成一圈,就著五香鳳尾魚和紅燒肉罐頭,更多的是大白兔和米老鼠奶糖,轉著圈喝酒。這是我們的第一次喝酒。啤酒喝了幾口,沒有人喜歡,都說一股馬尿味,其實誰也不知道馬尿是什么味道。于是就扔掉了。幾瓶果酒卻喝完了,結果孟獻國(已故)還喝多了,不停的絮絮叨叨,大家也趁機對他問這問那,取樂笑鬧。 從那以后我們每到發(fā)錢的日子,就會買香煙,再買點米老鼠和大白兔奶糖,但卻很少有人買酒來喝的。這個小小的供銷門市在相當長的時間里都是我們最喜歡的地方,也是我們苦澀生活中不多的點滴美好的時光。 責任編輯:傅小芳 二審編輯:張 峰 投稿用稿規(guī)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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