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好奇害死貓

大地菲芳 2020-08-24

展開全文

2019年12月30日總367期

我開車行駛在路上。感覺昨天還是楓葉飄零的晚秋，今天已然是遍地黃花堆積的嚴冬了。昨夜的一場寒霜，為初冬的煦陽披上了一層銀白的光。到處都是陰冷，空氣里像漂浮著冰粒。車里卻很溫暖。車里的電臺正播放著一檔娛樂節(jié)目，一個人在用方言講著一只貓的故事。然后，在車的前擋風玻璃上方，我就仿佛看見了兩只黃蝴蝶在翻飛，一只貓機警的在兩只蝴蝶中間跳躍，騰挪。似乎馬上就要捉住其中的一只了，卻又總與這只倏忽又拉遠了距離。雖是嚴冬，似乎有油菜花開的正盛，還有雪貓戲撲風花影。遠處好像有點霧，但正前方視線卻很清晰。就在此時，我看見了一只被撞倒地的貓，已經看不見曾經的故事或者事故，地上甚至沒有了血肉或者血跡，只有被碾壓的平平的一張皮。這個畫面有一度就定格在了我面前，像一幅三歲孩童稚嫩的畫，也像一朵畫家信手潑墨揮灑而成的沒有來得及上色的花?？梢韵胂?，貓的命是突然間沒的。我感到那張皮下還有艱難的呼吸，貓的靈魂還在皮下掙扎。

我是怕貓的。怕它的爪子。怕它身上的病毒。就像害怕狗是一樣的。但同時我也是喜歡它的。喜歡想象它靜靜的臥在沙發(fā)上，等待主人歸來之后，向它的主人賣萌的樣子，可以想象，室有相乳貓，庭有同心蘭是多么溫馨的一幕。我也喜歡搜百度百科，仔細看它的圖片或者視頻，喜歡視頻里面它爬墻上房，追逐嬉鬧的樣子。它靈活而頑皮，貍貓得鼠活未食，戲局之地或前后。它戲老鼠的樣子，讓人捧腹大笑，它和狗賽跑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狗是追不上它的，能追上一只貓的，除非是另一只貓。它矯健而機敏。它沒事捉蟲子的樣子，和一片樹葉嬉戲的樣子，向它的大主人或者小主人撒嬌的樣子，永遠都是可愛爆棚。

我家里曾經養(yǎng)過一只貓。那是母親從鄉(xiāng)下的親戚家里抱回來的，看著不像一般的小貓咪那般小鳥依人，毛發(fā)有點干而亂，看人的眼光也怯怯的，還很瘦，蜷縮一團的時候，能清晰的看見一根一根的肋骨?？墒桥畠簠s很喜歡，認為只要曉以時日，她的貓咪一定可以成為毛發(fā)锃亮的，團團的柔柔的貴妃似的明星貓，網紅貓。女兒就當寶貝似的供著，一有時間就抱著它親來親去。我告誡她，貓咪只能用來寵溺，不能用來親吻。女兒不聽，結果有一次就被這只貓給抓了。

從防疫站回來以后，我就給女兒下了死命令，把這只貓哪來的還送回哪里去。女兒堅決不同意，說要不就拴樓梯上吧，再也不親它了。我沒法不同意這個主意。女兒就找了一根長一點的繩子，小心翼翼的把貓拴在了樓梯上，還給它戴上了一根明晃晃的項鏈。過了兩天，這只貓就明顯的表現(xiàn)出了焦躁和不耐煩，在一根繩子的范圍內上躥下跳不說，還極盡所能的叫喚。貓叫春是貓咪在召喚愛情，聲音尚且“嘔啞嘲哳難為聽”，在樓梯間的叫喚，是貓咪的憤怒，是它的抗議，是絕望，聲音更慘不忍聞。不僅如此，它還故意隨地大小便，用它的爪子在給它準備的便器內煩躁的亂抓。我似乎看見整個樓梯間都有貓毛在翻飛?？諝庵卸紡浡还韶埣S的味道。老媽說，偷偷把它放了吧。于是在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這只貓就從我家里跑出去了。

女兒醒來后，不見了她的貓，一時間就嚎啕大哭。我說它忍受不了繩捆索綁，逃跑了。女兒就停止了哭泣，說，要是我也逃跑了，在咱家太受罪了。

過了兩天，女兒在衛(wèi)生間里洗腳，突然就看見了那條曾經掛在貓脖子里的明晃晃的項鏈，就問我項鏈咋回事？貓?zhí)优苤?，還會自己把項鏈摘下來，并且自己掛在這里？然后說，我想想都是誰不喜歡貓，我一定得弄個水落石出。

這件事過去好久，我都感覺對不起這貓。都覺得自己喜歡的永遠是別人家的貓，和那好龍的葉公有什么兩樣。

本來應該是養(yǎng)尊處優(yōu)，衣食無憂的一只貓，忽然一下子就被我變成了流浪貓了。它的命運是不是和眼前被撞的這只貓一樣悲慘？會被撞嗎？能吃的飽嗎？

我不止一次在高速上看見被撞而死的貓。也曾經不止一次地想，貓咪為什么要冒著巨大的風險跑到高速上來呢？它絕對不是好奇人類的高速為什么設計得這么精美，也絕對不是想像人一樣享受高速帶來的諸多便利，它拼命的躍上高速，可能只為享受登高望遠的愜意，或者想從高處看一下野外美麗的風景，或者就是想從路的這邊到路的那邊尋找新的庇護地。

忽然就悲從中來了。在這嚴寒的冬天，我們在想著喝什么茶最適合，穿什么衣最保暖，吃什么飯最養(yǎng)生，空調開多少度最宜人的時候，流浪貓們卻經受著最嚴酷的考驗，它們?yōu)橐蝗杖蛡噶四X筋，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也讓它們的心一次次千瘡百孔。它們聚在一起，絕望地望著彼此。一個勇敢的貓咪說，等著，我出去尋尋去！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這只貓咪上路了。跑過一段凹凸不平的荒地，又穿過一片被風剝光了樹葉的小樹林，幾經周折終于躍上了眼前這條高速路。躍上高速的一剎那，這只貓咪對自己的行為油然而生一種敬意。如果能像一個英雄凱旋，如果能帶來一大堆好消息榮歸，自己就是開路先鋒，自己就是排頭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