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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七姑趕到的時候 ,劉老二家正鬧騰呢。
 
 劉翠花把七姑攙進門,劉家那倆小子趕忙迎出來,連他們那常年臥病的娘也想哧溜下炕,被七姑攔下了。
 
 正大鬧劉家的韓計生身體雖被制住,但嘴巴卻沒閑著,他不停地唔噥說,讓劉家還他的桿秤以及拖欠的豆腐錢。劉家那大小子不服氣,頂撞他說,今早根本沒賒欠豆腐,前幾次因為沒錢,讓他再緩緩。可韓計生卻不讓,將今早上的事兒說得是頭頭是道,讓圍觀的眾鄉(xiāng)親聽得更是害怕。
 
 人多口雜,又說劉老漢死了還能去賒欠豆腐,沒辦法,這賬得倆小子還;也有說韓計生你不是本村人,來恁早就為了訛詐這個窮家的,這不是雪上加霜是啥,做人咋恁不厚道;也有相信老漢真的是生前餓怕了,魂魄出來賒欠豆腐來吃的。七姑擺了擺手,咳嗽了幾聲,眾人都不敢言語了,只把期待的眼神射向七姑,希望這屋里能斷出來個青天白日來。
 
 “老四家的在不?”七姑終于開口了。
 
 劉老四在家昏迷,但因為就在隔壁,七姑的聲音大,老四媳婦兒聽得七姑的聲音,早飛奔過來,慌忙答道:“在這哩,七姑您吩咐!”
 
 “作為本家緊鄰,沒出五服,他家有困難,向你家求借,沒多有少也應(yīng)該接濟著點,咋能一毛不拔,看人家餓死,如果想你家老四清醒過來,就出錢置辦棺槨,將你二哥好好安葬了!”
 
 老四家的雖然心疼,但還是答應(yīng)了,出去一會兒就回來了,拿出十來張大團結(jié)來,遞給劉家的大小子,大小子趕緊還韓計生的豆腐錢,請他離開,但韓計生拿了錢不走,嚷著要他的稱桿子。沒辦法,大小子趕緊覓人去棺材鋪買口棺材來,好安放他爹。
 
 有錢好辦事,人們的腿腳都勤在錢財上,不到半日,不但棺材還有孝衣什么的都置辦齊了,木杠子支起了靈堂,扎好的花圈紙人,遠親近友聽了信,又都來吊唁。一時間人頭攢動,七姑走到遮蓋劉老二的停尸的被褥前,掀開后就聽得“哐啷”一聲響,秤盤子就從那掉了出來。
 
 眾人都覺得事情帶有不尋常的詭異,韓計生趕緊拿了桿秤,出街門騎上他的豆腐擔(dān)子就跑了,從那以后,再也沒來俺村賣過豆腐。
 
 將尸體挪棺的時候,又出了事情,八個壯勞力竟然無法將劉老二的尸身抬起來,沒辦法,劉家的倆小子只得又去請七姑。
 
 在七姑那昏暗的小屋里,倆小子跪著流淚,七姑不言語,他倆也不敢說話。
 
 七姑顧自吞吐著水煙,煙袋鍋敲得桌子“叭叭”只響,倆小子磕頭如搗蒜。在旁邊伺候的劉翠花滿腹狐疑,正要搭腔,卻被七姑一句話噎了回去:“翠花,對你那婆婆好點,人在做天在看!”
 
 一句話說得劉翠花心中如搗:婆媳自古是冤家,何況那老娘們兒啥活也干不了,她時常怪自己倒霉,攤上這么個窮家,這么個累贅婆婆,所以平日里對婆婆不尊敬,打罵雖然沒有,但時常缺醫(yī)少藥,不給做飯吃。
 
 “劉貴義,你白起了這么個名字!”七姑的煙袋鍋狠狠地敲擊腳下的痰盂上,那聲音停在劉家大小子的耳朵里,驚得他跌坐在地上,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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