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癌癥治療方法，包括放射療法、化學療法、外科手術，乃至細針穿刺活檢和麻醉，雖然是當今臨床治療最重要的難以或缺的手段，但均可能促進腫瘤進展和轉移。這是癌癥治療面臨的挑戰(zhàn)，也就是“悖論”。因此有必要對當前癌癥治療進行反思和探索。近日，徐克成教授在關愛健康直播室中講述了他的癌癥治療生命觀。

腫瘤生物學研究表明，放療可以改變腫瘤細胞，使其比未照射的細胞更具侵襲性。與未輻照的細胞相比，輻照的腫瘤細胞具有更高的基因組不穩(wěn)定性和可塑性，因此可以變得更耐輻射。輻射細胞的侵襲性和生物力學性質可能發(fā)生變化。另外，大量證據表明，輻射可通過調節(jié)血管生成間接影響轉移。

目前比較一致的看法是，放射治療促進轉移主要發(fā)生于分次照射的早期。在放療初期，多達一半的腫瘤細胞尚存活，這些細胞通過業(yè)已遭破壞的腫瘤結構，或者直接進入靜脈系統(tǒng)，或者經淋巴途徑，進入外周循環(huán)。

進入循環(huán)的細胞常常更具攻擊性的表型，更易形成遠處轉移，這是因為（1）在放療的作用下，細胞內與放射抗性、侵襲性和轉移潛能相關的基因得到修飾，向更“惡性”的方向突變；（2）放療會改變腫瘤微環(huán)境，包括產生缺氧、炎癥和改變免疫細胞的組成，促進上皮-間質轉化（EMT），也促進腫瘤細胞的侵襲性增強；（3）被轉運至淋巴系統(tǒng)的存活腫瘤細胞，在引流淋巴結中形成集落，從而使其能夠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中生存。

腫瘤放射治療期間癌細胞動員的途徑。放療治療的初期，照射劑量不足以消除所有腫瘤細胞，但腫瘤結構包括腫瘤血管床已遭破壞，腫瘤間質內壓力升高，淋巴管開放，腫瘤細胞和其他腫瘤成分或者直接進入靜脈系統(tǒng)，或間接地在靜水壓梯度驅動下，通過淋巴管-靜脈吻合枝（LV）或胸導管，進入淋巴系統(tǒng)，再進入外周循環(huán)。

癌癥患者接受各種手術操作,從體腔超聲、內鏡下手術、微創(chuàng)消融到根治性切除，以及廣泛的淋巴結清掃，都有可能導致CTC（注：循環(huán)腫瘤細胞）釋放。

手術引起癌癥進展的機制涉及到多種因素。來自動物和臨床試驗的證據表明，手術引起的壓力是促進惡性腫瘤生長的主要因素。手術性壓力是一種全身性作用，涉及炎癥、局部缺血-再灌注損傷（IRI）、交感神經系統(tǒng)活化和細胞因子釋放增加，它們之間相互促進，共同構成促進癌癥復發(fā)和轉移的微環(huán)境，從而增加癌癥復發(fā)的風險。

手術后癌癥復發(fā)的促進因素及其相互之間的作用

手術引起癌癥轉移的不同階段腫瘤細胞與腫瘤微環(huán)境的相互作用

與外科手術和放射療法不同，包括化療和靶向治療在內的癌癥的全身治療，不僅會對原發(fā)腫瘤中的癌細胞產生直接影響，而且對治療時業(yè)已存在的CTC和微轉移也有直接影響。在開始化療之前發(fā)現(xiàn)CTC計數(shù)增加（每7.5毫升全血中≥5 CTC）的患者中，治療后CTC的數(shù)量常常不能減少。在大劑量化療的一些臨床前和臨床研究結果表明，化學療法有可能增加CTC的數(shù)量。

化療誘導轉移的機制包括：

1.誘導轉移促進性腫瘤微環(huán)境；

轉移促進性腫瘤微環(huán)境（TMEM）

2．促使骨髓祖細胞動員至原發(fā)性和繼發(fā)性部位，以促進轉移；

3．促進上皮-間質轉化（EMT），增加癌細胞侵襲性；

4．影響癌細胞的浸潤和擴散；

5．給循環(huán)腫瘤細胞上傳遞促轉移特性；

6．促進癌細胞在遠處的播種和定植；

7．選擇耐藥性克隆（“敏感”細胞被殺，“不敏感”的耐藥性細胞得到“解放”成為癌癥進展的“主力”）。

徐克成教授強調，他并不反對手術和放化療，這些常規(guī)治療手段在癌癥治療中是十分必要的。但是，臨床醫(yī)生在決定是否給患者放療、手術和化療時，要多些質疑，不是僅僅聚焦于“癌腫”，更要聚焦于“整個系統(tǒng)穩(wěn)定性”。

認識上述事實和機制的目的，是要探索“出路”，改進治療。

一．“改造”化學療法

癌癥化療的標準方案通常采用患者可以耐受的最大藥物劑量（MTD）。MTD療法對兒童急性淋巴白血病、妊娠絨毛膜癌、睪丸癌、某些生殖細胞腫瘤、霍奇金病和B細胞非霍奇金淋巴瘤等效果很好，但對于肉瘤、乳腺癌、前列腺癌、胰腺癌和肺癌等復雜癌癥時，效果較差，甚至可能出現(xiàn)促進轉移和進展的反作用。

（一）節(jié)拍化學療法

以小劑量化療藥規(guī)則性短間隔時間給予，其主要目標為支持腫瘤血管的內皮細胞和免疫細胞，而不是腫瘤細胞本身。該療法可以產生和保持功效，同時避免毒性增加。

節(jié)拍性化療的目的不是直接殺傷癌細胞，而是抑制血管生成、調節(jié)免疫和抑制腫瘤干細胞。

（二）適應療法

當前癌癥常規(guī)大劑量化療的最大挑戰(zhàn)是癌細胞產生抵抗，即耐藥。

癌癥是高度動態(tài)的系統(tǒng)，但是癌癥治療通常根據固定的線性方案進行。從進化的角度看，最大程度殺傷細胞的策略存在兩個主要缺陷：一是對腫瘤細胞施加了最強的選擇壓力，加速耐藥表型的進化和生長；二是消滅大量敏感性細胞，也去除了競爭種群，使本來被制約的耐藥性細胞不受阻礙地增殖。

正確的治療策略是，設法利用敏感細胞群來抑制抵抗性細胞群的增殖。不是殺滅所有的腫瘤細胞，而是維持腫瘤內癌細胞競爭性平衡，減慢或停止耐藥細胞群增殖，讓患者將獲得最大生存受益。

基于上述原理，美國Gatenby 研究組提出“適應療法”（adaptive therapy ）。

該療法不是對癌腫全部“殺死”，而是“控制”，以使腫瘤負擔保持在威脅生命或生命質量的水平以下。治療程序大致如下：（1）開始時，短期應用低于最大劑量的化療，旨在減少腫瘤負荷，降低敏感細胞的種群數(shù)量，使抗性細胞從競爭中釋放出來；（2）在敏感細胞接近滅絕之前，撤消治療，敏感細胞恢復，對耐藥細胞起到抑制作用；（3）敏感細胞群達到一定數(shù)量后，恢復治療，然后根據腫瘤大小和治療反應，循環(huán)重復進行；（4）不斷調整藥物和藥物劑量，以維持穩(wěn)定的治療敏感性癌細胞群，并使它們抑制具有抗藥性因而不可控的細胞群。

（三）精準應用“消滅”癌瘤的方法

早期癌癥或經過新輔助治療后成為“早期”的癌癥，手術是首選治療手段。但在進展性癌癥，輕易手術不會產生正面效果。對于不能手術切除的腫瘤，經皮消融是目前常規(guī)治療手段，包括射頻、微波、冷凍和不可逆性電穿孔（IRE）等。

其中，冷凍消融有它的特殊優(yōu)勢：

第一．降低癌細胞侵襲性。

第二．冷凍免疫和遠隔效應。

冷凍消融細胞死亡的機制

（四）康復治療

氧化應激和持續(xù)性炎癥是癌癥發(fā)生和進展轉移的重要因素。2007年日本太田等發(fā)現(xiàn)氫氣具有選擇性抑制“毒性”活性氧，開啟了氫氣生物學和氫醫(yī)學。

氫氣具有抗氧化、抗炎癥、信號調節(jié)和細胞保護作用。進一步研究證明氫分子有調節(jié)免疫的作用，能上調“拯救”PD-1陽性的耗竭性CD8+T細胞。

實驗研究顯示氫氣，能抑制癌細胞的生長、運動和遷移；對82例進展性癌癥患者“真實世界”臨床調查顯示，氫氧混合氣（氫氣67%，氧氣33%）吸入（3000ml/min）能改善癌癥患者癥狀和體能，減輕放化療副作用，抑制癌癥進展。在少數(shù)病例觀察到單純氫氧氣吸入獲得腫瘤顯著退縮和患者生存期明顯延長?，F(xiàn)有資料已表明，氫氧氣吸入是一種簡便安全的康復手段。

對癌癥治療，尤其對進展性癌癥，建議遵循以下幾點：

·      所有的治療不僅立足于腫瘤“消除”，更應基于患者全身狀態(tài)的改善。

·      力忌嚴酷治療。不恰當?shù)倪^度治療，包括各種常規(guī)治療，均可促進腫瘤進展和轉移。

·      改造和改善現(xiàn)有的治療手段。節(jié)拍化療適用于多數(shù)進展期癌癥，特別值得在常規(guī)治療后采用，免疫原性化療和適應性化療給臨床實踐有益啟示。

 ·     對于不適宜手術切除的癌癥，精準消融是重要選擇。冷凍免疫以及冷凍加免疫療法具有“遠隔”效應。

 ·    “治療”之后的康復是一長期過程，氫醫(yī)學的臨床應用為癌癥患者康復提供了最簡單的安全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