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電影 · 愿你，活成最好的樣子

正午文化 2020-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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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殺、欺騙、婚外情、三角戀、家庭暴力，以諸如此類的情節(jié)串聯(lián)起來的電影，卻讓你以輕松的心態(tài)看完，這也許就是巖井俊二給我們講述的《你好，之華》。

當我落筆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我也不相信自己會以這樣陰沉的基調(diào)開始，然而就像電影的開篇一樣，在陰郁的葬禮中，故事就這樣發(fā)生了。

不知道以葬禮作為故事的開端是不是巖井俊二獨特的風格，但是熟悉他的人應該還記得，無論《情書》還是《燕尾蝶》，都是以葬禮作為開端，《瑞普·凡·溫克爾的新娘》里冷淡的葬禮，《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鄉(xiāng)間的殯葬隊，似乎這種本應沉重而抑郁的場景在巖井俊二的手中都被賦予了不同的含義。

然而提起巖井俊二，我猜大家的第一反應，并非是葬禮，而是那句“嘿，你好嗎？我很好。”不得不承認，《你好，之華》和《情書》其實是兩部截然不同的作品，雖然都散發(fā)著濃濃的巖井俊二的風格，平靜的講述著青春與愛情，然而《情書》里青春的純愛，似乎只是《你好，之華》中很小的一部分，細細品味，或許你還能看到《關于莉莉周的一切》中那種殘酷的現(xiàn)實。不得不說，看過《你好，之華》，就仿佛串讀了巖井俊二所有的作品。

在票房被美國大片和國產(chǎn)喜劇占領的市場中，如此安靜的表達青春的文藝片確實并不怎么討好觀眾，即便還未上映就被提名金馬獎的三項大獎，卻依舊沒有博得太多的眼球。雖然在我看來，電影想要表達的中心思想可能很簡單，但我還是不介意在電影本身中找出一些能引起我們更多深思的point，因為電影不光光是故事和劇本，還包含了演員和音樂，場景和布局等諸多因素。

我在進入電影院之前并沒有預料到自己竟然能安安靜靜的看完整部電影，甚至屏幕前的座位上，也僅零零散散的坐了三四個觀眾，或許在空蕩的電影院，昏暗的燈光下，更容易被那種娓娓道來的方式所吸引，被平靜的氛圍所感染。輕嘆一口氣，以盡量不劇透的宗旨，在電影結(jié)束的此刻，讓我們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感情，刺激了我的交感神經(jīng)，支撐我看完整部電影。

在這里我不得不吐槽一下電影院的宣傳單上的一句話影評，令我感到很不爽的是，這個一句話影評是這樣寫的：“妹妹代替姐姐參加同學會，引出塵封往事?！边@真的很有應付觀眾的嫌疑，如此簡單的介紹，雖然很符合電影的情調(diào)，簡單而平淡，卻會讓她錯失大批的觀眾。而宣傳畫報上的那句“愿你，活成最好的樣子”也并沒有在電影里出現(xiàn)。事實上，當我回過頭想想電影里出現(xiàn)的這些人，似乎并沒有說誰活成了最好的樣子。也有可能現(xiàn)在的他們，就是最好的樣子吧。即便愛上的人不愛自己，愛自己的人卻傷害了自己，在一起的人不是自己的愛人，相愛的人又不能在一起，想做的事情沒辦法完成，能完成的事情又不愿意去承認。可是我們還活著，不是嗎，對比之南，我們確實是活成最好的樣子了。然而對于之南來說，死到底是解脫還是逃避，我們已經(jīng)無從討論了?？墒腔钪娜藗兪翘颖芰藛?？還是到最后坦誠的釋然呢？就像我在一開始說的一樣，婚外情，三角戀，叛逆，自殺，家庭暴力，欺騙，如果你能在諸多類似這種情節(jié)中輕松的看完整部電影，那為什么不能說其實電影中的角色，那些活生生的人們不是釋然了呢？

我很想從之南，從之華，從尹川的角度來展開自己的敘述，畢竟這是《你好，之華》的主線。然而習慣于看影評的我發(fā)現(xiàn)，以此為出發(fā)點的評論數(shù)不勝數(shù)。于是抱著給文藝片刷刷票房這樣不純潔的目的，我又看了兩遍。然而越到后來，越讓我吃驚的是，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并非是貫穿整部電影的來往的書信，也并非尹川為了紀念自己失去的青春而寫的《之南》，甚至不是同時作為之南的遺書，以及之南向尹川表達愛慕，由尹川親手修改的畢業(yè)演講稿。我相信，如果反復的多刷幾遍票房，你會有跟我一樣的感覺，之華毫無存在感，尹川迷失在回憶中，之南也并非完美抑或悲哀。

電影中出現(xiàn)了一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人，正是因為他的出現(xiàn)，才有了《你好，之華》后來的故事——張超。讓我們先來討論討論張超存在的必要性，再來看看這個被設計成人渣的，被諸多評論攻擊甚至忽略的男人，到底是誰。

如果沒有張超，原本在大學中的戀人，之南、尹川也許會結(jié)婚，尹川會成為之華的姐夫，之南也不會死，尹川也不可能跟之華在同學會三十年后重逢，周文濤不會摔壞之華的手機，之華不會給尹川寫信，這段30年前，青春萌動的戀情也不會被翻出來。

如此說來，張超確實是壞人，家庭暴力的施加者，之南抑郁自殺的罪魁禍首，在并未離婚的情況下，竟然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甚至在“妻子”懷孕期間竟然在外面喝酒鬧事，毫無責任感。但是當這個對生活不抱什么希望的男人得知之南的死訊時，眼神中的詫異，慌張，甚至略帶恐懼，繼而轉(zhuǎn)變成哀傷，嘲笑，乃至微微的幸災樂禍，又想告訴我們些什么？還記得張超說了什么嗎？“你不是問我到底是什么人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什么都不是?！边@也許就是青春背后陰暗的一面，迷茫，無知，恐懼。張超是壞人嗎？其實他只是這殘酷的青春陰暗面里，一個犧牲者罷了，我不相信張超不愛之南，即便家庭暴力的存在，即便離家出走，甚至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為什么懷孕的紀宏（張超后來的女人）會笑著拿出那本《之南》說自己看過了，為什么在提到張超的時候，這個女人臉上的笑容會有點幸福，又有點自嘲，為什么這個女人會叮囑尹川讓他照顧張超，少喝點酒。真的是一孕傻三年嗎？還是我們都不是笨蛋，就像當年，之南為什么會放棄尹川，跟一個不明來歷的男人在一起，雖然答案不得而知，原因也并不重要，但就像張超說的，或許之南已經(jīng)變成了“無趣懦弱的女人?！?/span>

青春給我們帶來了什么，變化的只有之南嗎？那個一出場的時候，腳底下離不開足球的男孩，后來因為之南的一句話，變成了作家，當年帥氣的大男孩，如今給人的感覺邋邋遢遢；那個勇敢遞出情書的女孩，后來連坦誠面對自己當年沒有成功的愛情的勇氣都沒有，只能用自己姐姐的名字和最愛的人交流?；蛟S我們已經(jīng)記不起來當初是誰說的一句什么話，才讓我們做出了改變自己的決定，但是尹川還記得，在走廊樓梯上，自己深愛的那個之南說過“你以后肯定能當作家。”

青春，這個一邊涂鴉著美好的愛情，一邊刻畫著現(xiàn)實的殘酷的東西，給我們留下了多少的美好，多少的遺憾。也許我們應該感謝青春，無論當時做出了什么樣的選擇，結(jié)局又如何，錯過了什么，收獲了多少，在許多年后回憶起來，希望你能嘴角上揚，淡然的笑一下，因為那都是我們的珍貴的回憶?；蛟S張超那句話說的有些不負責任，但我想是沒錯的“你要感謝我，感謝我們，讓你有了寶貴的人生經(jīng)驗和寫作素材?！薄叭松?，真不是你隨便扒拉扒拉就能寫清楚的?！?/span>

每個人也許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但是每個故事都不可或缺的是其他人。尹川偶然間遇到了之南和之華的女兒們，并給兩個小女孩拍了照片，也許是因為時隔三十年，觸景生情，恍惚間以為時間回到了過去，也許給她們拍照的，并不是如今的作家，而是當年瘋狂追求之南的那個尹川。“太傻了”尹川坐在“之南”的旁邊說，到底是在說當初之南跟張超在一起的決定傻，還是之南自殺的決定傻，還是自己才是最傻的人？

我在想，這種平淡的敘述背后，究竟想表達些什么，電影在演講稿中落幕，睦睦和晨晨讀著這封母親的遺書，颯然看著那本尹川簽過名的《之南》，之華翻閱著尹川留給她的相冊，年輕的尹川和之南在禮堂中練習著演講。當這么多人一起讀起到那句“一切歸結(jié)于那時我們還擁有青春，有無限種可能性。不管今天如何，我們每個人都會走上各自獨特的人生道路。未知的，還沒發(fā)生的，就永遠是進行時，永遠會有全新的可能?！钡臅r候，每個人全新的道路就已經(jīng)開始了，諷刺的是，明明說出這句話的是之南，她卻親手斬斷了自己充滿可能性的余生。年輕的之南問尹川，“還有什么要改的？”“沒有，就這樣就行?！贝_實，站在人生中充滿無限可能性的路口，我們確實不需要再修改什么了，這樣就是活成最好的樣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