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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利四路廢棄的鐵路軌道下,天天都站著一個剃頭匠。個子不高,身形微胖,穿著洗得發(fā)黃的白色襯衫和一條從不見款式變化的黑色舊褲子,顯得樸素又本分。一頭蓬密的頭發(fā)花白,連同臉上松弛的皮膚和略有些佝僂的腰一起,剃頭匠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滄桑而久遠的煙火氣。
從筆者搬到宜昌生活的這幾年中,幾乎每天都會和這位剃頭匠打個照面,從上學到上班,每日如此。搬一把木椅,擺一個水盆,一守就是一天。沒客人的時候,剃頭匠也會坐在木椅上,和附近小區(qū)的老人們就家事國事天下事擺個龍門陣,言語之間頗有幾分慷慨之氣,那是經(jīng)歷過動蕩的人才有的氣度;有客人的時候,剃頭匠便站起身,殷勤地笑著給客人讓座,用溫熱的毛巾敷住客人的眼睛,放下椅子,開始理發(fā),完畢后用熱水沖洗。 接著是修面,剪鼻須,最后便是一遍與客人聊天,一邊使出自己的拿手絕活——按摩,而享受完整套服務的客人常常是已經(jīng)閉著眼在椅子上睡著了。從天光漸亮到日落西山,來往的陌生人,孤獨的剃頭匠,像是這繁華街道的守衛(wèi)者,有他在,這座街道就不會在日漸浮躁的社會氛圍之下飄蕩起來。這幾年間,剃頭匠常駐的那條街,店面不知換過了多少主人,從洗腳城到網(wǎng)咖,從紅油面館到快遞網(wǎng)點,只有他從未變化,固執(zhí)地堅守住這塊地方,同水泥橋洞一樣發(fā)白的,是他自己的頭發(fā)。 看到他,筆者不禁想到了遍布城中的“剃頭匠”一樣的人,租住在上個世紀建造起來的等待拆遷的老房子中,晚飯是一碗肉少刺多的魚和昨天的吃不完的飯,在年輕人們的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進入夢鄉(xiāng),為第二天的早起工作養(yǎng)足精神。他們是我們眼中的“小眾人群”,堅守著一方天地,靠著勤勞的本性和傍身的手藝吃飯穿衣,也許衣著寒酸,面容粗糙,但卻是見證了整個城市變遷的歷史性的風景。 城市之所以完整,便是有著世間百態(tài),容納各色人群。衣著光鮮亮麗,談吐斗金百億的上層人士固然是城市中不可動搖的領導者,但也有這樣樸實干凈的手藝人,一絲一厘地剃去城市的浮躁不安,用溫水潤過的毛巾,撫平這座城市發(fā)展道路上的磕碰的小傷口,力量雖小,卻足以令人感到安慰心暖。
下次,如果你在下班的路上看到這樣的老手藝人,不妨上前去,與他交換一個微笑,我想,那定會成為在夢中溫暖你的一點兒火苗,少一些城市的獨孤冷冰。 文丨桑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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