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時候在貴州生活過,敲煤、劈柴這些幫大人生煤爐的事,對我這個好動的小男孩來說都是很有興味的。 上世紀七十年代初,我爸媽在貴州支內(nèi),我隨他們也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時間。當(dāng)時他們所在的3417醫(yī)院供應(yīng)不足,食堂里飯菜單調(diào),沒啥可吃。于是醫(yī)院里的人都開始研究起自己生火煮飯、改善伙食來。在這山溝溝里,當(dāng)然不可能像上海那樣有煤氣,而貴州是個產(chǎn)煤的地方,所以答案當(dāng)然是自己生煤爐了。下班后,大家就互相交流起怎么生煤爐,又怎么“封”煤爐,也就是在晚上不讓煤爐滅掉,讓它在低氧狀態(tài)下緩慢地燃燒,這樣第二天早晨就不用在上班前,手忙腳亂地重新生爐子的方法。小孩子都喜歡玩火,所以我對生爐子的事也興味盎然。經(jīng)觀察,這其實是個相當(dāng)復(fù)雜的過程,先要在爐子里放上廢紙,然后在廢紙上架上劈成細根的木柴,太粗了不容易點著。用火柴點燃廢紙,廢紙又會點燃小木柴,然后再在小木柴上放上幾根大木柴。等大木柴被點燃后,才可以放上煤塊??偟脑瓌t,是先放上容易點著,但不那么耐燒的東西,然后才放上不那么容易點著,但是更耐燒的東西。你如果直接拿火柴去點煤塊的話,是花上一天也點不著的。
 
 (作者童年時在貴州與家人的合影。前立者為作者,后排從左到右依次為作者的父親、母親和二姐)至于封爐子,關(guān)鍵是在減少但又不斷絕氧氣的供應(yīng),讓爐膛里的煤緩慢地燃燒,在第二天早晨到來之前不至于完全燃盡,不然又得來一次上述的生爐子的麻煩過程。這真是一門藝術(shù)。我媽和她的同事們進行了無數(shù)次的試驗和探討,總結(jié)出來的方法是晚上在給爐子添上新的煤塊以后,再在上面鋪上一層細的煤屑,然后再蓋上爐蓋,關(guān)上爐門。這樣爐子里的煤就會慢慢地燃燒。還可以在爐子上放一壺水,運氣好的話第二天早晨這壺水正好燒開。當(dāng)然,剛開始試驗的時候常常發(fā)生到第二天早晨爐膛里的煤已經(jīng)燃盡,或者是煤屑放得太多把爐子給悶熄了的情形,不管怎樣都必須在早晨費時費力地重新生爐子。為了滿足職工燒煤的需要,醫(yī)院也派了卡車(就是我們坐火車到李家灣站時,去車站接我們的那種解放牌卡車)去煤礦拉煤。煤拉來后分給職工,一堆一堆地堆在樓下。不久,就有講究的、動手能力強的人家自己用竹子、竹席、篾片、鉛絲等搭起了煤棚,有時又兼作雞棚。有的還做上一扇能上鎖的小門。還有生煤爐必用的木柴,大家都各顯神通地去收集。我們小孩當(dāng)然也幫忙,主要是去工地上找,有各種丟棄的木板、木塊、篾片等。收集來以后,因為不能像煤塊那樣堆在露天淋雨,都一摞一摞地堆在宿舍走廊里和樓梯拐角處的平臺上。 上海當(dāng)時用不到煤氣的人家也燒煤,用的是機制的煤球或煤餅。然而這里沒有煤球和煤餅,只有大塊的煤,還要自己敲成小塊,才能放進爐子里去燒。到了星期天(那時候周六是上班的),大家都要去樓下敲煤,還要自己劈柴。這些,對我這個好動的小男孩來說,都是很有興味的事。把一塊塊木頭豎起來,順著木頭的紋理,用斧子“啪”地一下一劈為二,感覺特別爽利。所幸在這過程中我從沒把自己的腳趾頭砍斷過。敲煤則必須戴上手套,不然榔頭砸到手會比較慘。還要用到鋼釬,直接用榔頭去砸的話只會砸得煤屑四濺,不能得到大小合適的耐燒煤塊。我常常主動要求下樓去敲煤。搬個小凳子坐在煤堆那里,拿著一支一尺左右長的鋼釬和榔頭,把大的煤塊鑿成一塊塊土豆大小的小煤塊,也是樁很讓人快意的事。煤敲得多了以后,我很快就能夠辨識哪種是好煤,哪種是不那么好的煤。顏色烏黑發(fā)亮,質(zhì)地比較致密,硬度也比較高,不容易鑿碎,拿鋼釬打一下常常只會迸出幾片煤屑的,是優(yōu)質(zhì)的無煙煤;顏色黯淡發(fā)灰的,是劣質(zhì)的煤矸石;質(zhì)地疏松,里面有些黃色條紋,拿榔頭直接敲一下,就會碎成碎塊的,是含硫較多的煤,放在爐子里燒,會發(fā)出一股怪味,還不耐燒。
 中學(xué)時再去貴州,發(fā)現(xiàn)爸媽的醫(yī)院已經(jīng)采購了制作蜂窩煤的機器,大家的爐子也都改成了燒蜂窩煤的爐子,已不需要我再做敲煤的工作,竟然心里也感到小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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