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祎：武大櫻花正濃時

老鄧子 2020-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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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武漢大學，人們首先想到的一定是燦爛盛開的櫻花。每年三月，到這里來看櫻花的人很多，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春天里的櫻花大道，人山人海，喧囂不迭?！白蛉昭┤缁?今日花如雪”，繁華滿樹，花團錦簇，層層疊疊，密密麻麻，似雪非雪卻勝雪，似花非花還是花，朵朵隨風婀娜多姿，若隱若現(xiàn)白里透紅，矗立枝頭，爭奇斗艷，姹紫嫣紅，風情溫婉......

其實對我來說，關(guān)注起武漢大學還真的不是因為櫻花所致，而是從短篇小說《女大學生宿舍》開始的，作者喻杉是武漢大學中文系的80級的學生，這篇作品在當年的文學期刊《芳草》上發(fā)表以后，引起了很大的反響。我當年正好也是大學中文系的在校生，找來看了以后，也覺得比較貼近當時的社會背景和大學生的生活。后來這篇小說又被改編拍成了同名電影《女大學生宿舍》，并獲得當年的最佳故事片獎。原來小說中相對比較簡單的情節(jié)，在影片中，又得到了進一步的豐富和拓展：20世紀80年代初，東南大學中文系的205號女生宿舍，住進了五個剛?cè)胄５墓媚?。她們分別是駱雪梅、辛甘、匡亞蘭、宋歌和夏雨。這五個姑娘經(jīng)歷不同，性格各異：駱雪梅來自農(nóng)村、淳樸善良；辛甘則生活在城里，家境優(yōu)越，自視清高；匡亞蘭自幼失去雙親，性格倔強獨立；宋歌表現(xiàn)積極，要求進步，內(nèi)心深處卻有一絲絲的冷漠；夏雨年輕單純，活潑可愛，充滿著詩人的氣質(zhì)。整個敘事圍繞著大學生的學習和生活兩個方面展開，但影片的焦點還是集中在匡亞蘭這條線上，當大家知道她是一個孤兒的時候，都一致推薦她享受甲等助學金和生活補助費。事實上她并不是孤兒，只不過她的母親很早就拋棄了他們父女而另嫁他人，后來她的父親又不幸在一次事故中喪生。這些都成了她創(chuàng)作小說《山的女兒》的動力。但沒想到的是宋歌在背后上演戲碼，匡亞蘭的助學金因此被降了級，她不得不到碼頭上去找活干。事有湊巧，在學校里匡亞蘭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母親，也就是辛甘的媽媽。母親知道這些年的情況后，流著淚請她饒恕自己的過錯，可她忘不了父親和自己所遭受的痛苦和傷害，拒絕了母親給她的300元錢。但這300元錢的事情，卻引起了同學們的注意，也引發(fā)了大家的誤解，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她道出了不堪回首的往事，這時大家才明白《山的女兒》原來就是寫的她自己。在江邊碼頭上，同學們找到了正在搬磚勞動的匡亞蘭，她們都不約而同地伸出熱情的援手。

雖然影片虛構(gòu)的校名是東南大學，但我們在看這部影片的時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默認這就是武漢大學，作者是這兒的，故事是這兒的，影片肯定也是在這兒拍的。后來看到介紹，果不其然，影片中的女大學生的宿舍就是在老齋舍取景的。老齋舍是武漢大學建在獅子山南坡的一聯(lián)排老建筑，最早也確實是武漢大學的學生宿舍，卻絕對不是影片中所描寫的女大學生宿舍，因為作者在武大讀書的時候是住在桂園女生宿舍，要拍也應(yīng)該拍老八舍才是！但影片把女大學宿舍移到了老齋舍，盡管有歷史依據(jù)，卻沒有作品依據(jù)，編導還是作出如此選擇，卻代表著別具匠心的藝術(shù)慧眼。老齋舍自始以來就是武大的標志性建筑，不僅有韻味，更有特色，四棟宿舍完全是通過三座羅馬券拱門連在一起的，在這兒來來往往、上上下下的女同學，就好像更有女大學生宿舍的感覺，也更符合影片描寫的獨特情境。

開始到武漢大學，確實有點摸不著頭緒，因為武漢大學的門特別多，至今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個門，就知道正大門是在有著“國立武漢大學”牌坊的地方。從這個地方開始，我們就深感震撼，越走就越能感受到武漢大學的宏大氣概和磅礴氣勢，盡管達到今天的這種狀態(tài)是一個不斷發(fā)展和不斷完善的過程，但也離不開拓荒者的超前眼光和博大胸懷。武漢大學前身是湖廣總督張之洞于1893年創(chuàng)辦的自強學堂，1928年改名為國立武漢大學。當年，地質(zhì)學李四光和林學家葉雅各兩人受命尋找新址，他們各自騎一匹驢子，到處尋尋覓覓，進行實地勘察，他們在東湖邊上轉(zhuǎn)悠了很長時間，最終選定了“羅家山”這個地方開鍬奠基。也許是感覺到“羅家”的名字比較俗氣，或者說還不能貫通此山的精神風貌，當年國立武漢大學首任文學院院長聞一多先生就利用“羅家”與“珞珈”的諧音關(guān)系，把“羅家”改成了“珞珈”。珞，是石頭堅硬的意思，呼應(yīng)著這里山石崢嶸；珈，是古代婦女戴的頭飾，呼應(yīng)著這里山色秀麗?！扮箸臁焙喜⒃谝黄?，形神兼?zhèn)洌瑒側(cè)岵?，更能體現(xiàn)出當年篳路藍縷的生死相依和辟山建校的苦樂與共！

自此武大之弦歌、珞珈山的文運，全寄托在湖畔山間校舍的不斷崛起。當年校長王世杰和李四光、葉雅各等負責進行總體規(guī)劃，同時聘請美國建筑設(shè)計師凱爾斯、結(jié)構(gòu)設(shè)計師萊文斯比爾主持設(shè)計。工程分兩期進行：第一期是1929年3月至1932年1月，主要項目有老齋舍、文學院、理學院主體、教授別墅群、珞珈山水塔等。當主體工程剛剛完工，1932年3月，他們就迫不及待地把學校從東廠口舊址遷入到珞珈山校區(qū)。第二期是1932年2月至1937年7月。主要工程有半山廬、圖書館、宋卿體育館、理學院側(cè)樓、工學院、華中水工實驗所、法學院、農(nóng)學院等。這個總體設(shè)計應(yīng)該說非常超前，也是非常有遠見，在空間的規(guī)劃方面可以說直到今天都不顯落后，建筑思路既引入西方古典式樣，又融合了東方土木之長，遵循“軸線對稱、主從有序、中央殿堂、四隅崇樓”的中國傳統(tǒng)原則，采用“遠取其勢，近取其質(zhì)”的手法，因山就勢，散點布局，變化有序，起承轉(zhuǎn)合，通過圖書館、工學院、理學院三個建筑群的密切配合，實現(xiàn)了整體建筑美與單體建筑美的完美結(jié)合和建筑與自然環(huán)境的有機融合。

老圖書館是武漢校園的神來之筆。如果說把武漢大學的建筑比喻為一首恢弘的交響曲，那么它就是那個讓人人怦然心動的高潮部分，“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這里是書籍的世界，也是閱讀的天堂。穿過古色古香的門廊，步入到明亮高穹的大廳，就會感覺到這里是一個寧謐的空間，穿透靈魂的不僅是空靈飄逸的感受，也是爭分奪秒的態(tài)度。許多人在此度過了難忘的時光，這是一個把人的素質(zhì)提升到更高境界的地方。透過寬大的老式的落地窗戶，可以看到綠草青青的唯美景色，埋頭看書的時候也能夠感受到落在紅木桌椅上的縷縷陽光。老圖書館一直以來都是廣大師生踏破鐵鞋的好去處，也是武漢大學一見難忘的顯著地標。當人們走在校園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能感受到那個脫穎而出的故宮式房頂和飛檐翹脊的無窮魅力。

行政樓是武漢校園的點睛之筆。據(jù)介紹，1952年全國院系調(diào)整后，工學院被撤銷，學校便將工學院大樓改作辦公大樓。行政樓是四角重檐攢尖頂?shù)恼叫未髽?，坐落在兩座火石山之間的凹地上，是在填補空缺中實現(xiàn)了無縫銜接，它就像是在綠色的掛毯上繡出來的圖案一樣，從背景中凸顯出來的美景，好像武大精氣神的傳神寫照都在這個“阿堵”之中。當它們與下方依照山勢建有地下室和操場看臺連在一起，再把操場上的綠茵油油的草坪添加上去的時候，從遠處取景來看，就好像把這個掛毯從上往下鋪展來一樣，形成了一個構(gòu)圖統(tǒng)一、色調(diào)溫暖、栩栩如生的完整畫面。行政樓里面一共有5層，中央為一個集中采光的封閉天井，形成一個上下貫通的共享式大廳，透過頂部玻璃蓋，陽光可以直射到大廳內(nèi)，形成了富有變化而又非常生動的空間意境。每層都有內(nèi)回廊，頂樓有外走廊，站在走廊上，視野豁然開朗，舉目遠望，整個武大校園盡收眼底。

理學院是武漢校園的冷靜之筆。理學院的主樓是單檐歇山的建筑樣式，綠琉璃瓦熠熠生輝，最具吸引力的還是穹窿圓屋頂，這與對面行政樓的四角重檐攢尖頂遙相呼應(yīng)。理學院是以理性而著稱，整個建筑風格好像也頗具冷靜，熱情潛藏在理性的深處，情感沖動滯后于邏輯力量。這種邏輯力量，不僅體現(xiàn)在與外在聯(lián)系的恰到好處，曲徑通幽的走廊里，每每都能夠通過大窗與外界環(huán)境形成水乳交融的意境，而且還能體現(xiàn)在室內(nèi)空間的統(tǒng)籌上，分門別類，有板有眼，循序漸進，層次分明：多邊形階梯教室在不規(guī)則中創(chuàng)造了一種和諧；矩形小教室洋溢著一種小巧玲瓏的美感；多邊形普通教室有一種窗明幾凈的透明感。不管有什么樣的空間需求，這里都可以滿足，不管是坐在那個教室里看書，都會有溫馨如昨的感覺。

武漢大學是中國近代史上唯一完整規(guī)劃和統(tǒng)籌設(shè)計，并能夠在較短時間內(nèi)一氣呵成的大學校園，布局精巧，氣勢恢宏，中西合璧，美輪美奐，不同的建筑群就像一座座“花園”和“宮殿”，漂浮在一片片綠色的海洋里。“舟行碧波上，人在畫中游”，每一個到過武漢大學的人都會對此留下深刻的印象。這時不禁讓我們想起了清華老校長梅貽琦先生的名言:“所謂大學者,非謂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也就是說，大學不僅僅在于建起高大軒敞的樓閣殿宇，最重要的還是要有招徠學術(shù)宗師的能力。當年的武大校長王世杰就認為：不栽梧桐樹，引不來金鳳凰。為了招納天下杰出英才，他在珞珈山麓修造了十八棟英式別墅，作為武漢大學教授們的住宅區(qū)。許多大師碩儒都在這里居住過，包括王世杰、王星拱、陳源、周鯁生、楊端六等知名教授。每一棟房子住一戶人家，樓有準四層樓，負一樓是廚房和傭人室，一樓是飯廳、客廳和書房，二樓是臥室、洗手間，三樓是儲藏室。家具、電話、冰柜、熱水管道等一應(yīng)俱全，每家提供傭人，負責照顧飲食起居，還配備了幾臺當時最新式的福特牌轎車，專門接送教授們的上下班。

關(guān)于這“十八棟”的故事流傳很多，但自己一直都沒能去看過，有天我獨自一人，懷著強烈的愿望，專門繞到珞珈山的背面，去尋找歷史的遺跡。不看不知道，原來在林深茂密、搖蒼飛翠之中，確實錯落著許多紅瓦白磚的小洋樓，它們巧借山勢而建，彼此又呼應(yīng)相連。據(jù)說1938年武漢抗戰(zhàn)期間，周恩來與鄧穎超就居住在十八棟27號，即“一區(qū)27 號”。這是一棟標準英式田園別墅，哥特式風格的拱形門暢通著進出渠道，院子中間有一個精致花園，花園里種著一棵大芭蕉樹。據(jù)說當年周恩來與鄧穎超，經(jīng)常會沿著下山的小徑，走到東湖邊去散步。同時，周恩來也多次在這里所會見斯諾、史沫特萊、斯特朗等國際友人，與各界民主人士、國民黨高級將領(lǐng)等共商抗日大計。

當年學校把拖家?guī)Ь斓慕淌趩栴}解決了，同時對那些單身教授的住宿也作了考慮到。這就是建造了單身教授宿舍的半山廬。這是一座兩層磚木結(jié)構(gòu)住宅建筑，精致玲瓏、環(huán)境幽雅。在1933年-1937年，凡是來武大任教的知名單身教授都住在這里。至今它們依然掩映在滿山的綠樹之中，沒有被歷史的煙云所湮沒，這個地方與很多學術(shù)大師、歷史名人休戚相關(guān)，擁有許多值得追尋和回味的故事。

大學之所以為大學，全在于有沒有杰出的教授，這是非常重要的方面，但同時還在于有沒有培養(yǎng)出能夠獲取知識能力的優(yōu)秀學生。大學是教學機構(gòu)，教授的質(zhì)量代表著教學水平，但學生能否成才也代表著教學的成果。記得雷軍曾說過：他在武大度過了人生最難忘的青春歲月，對它的感情特別特別的深刻，而武大教會他最重要的是獲取知識的能力。他斬釘截鐵地說，在我心里，武漢大學是全球最好的大學，沒有之一。我想，他的話代表了許多武大莘莘學子的心聲。他們也積極踐行“自強、弘毅、求是、拓新”的校訓，通過自己的茁壯成長和成就斐然來不斷地回報夢牽魂繞的母校。

櫻花吐蕊，荊楚春回，草長鶯飛的三月，正是武大最美的時刻，漫天花雨，宛如盛宴，鋪天蓋地，生機盎然，這是最美的季節(jié)，這是最美的大學。別后相思最多處，春風才起雪吹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