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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親的弟弟——二叔去世了。終年77歲。 接到接到堂弟的來信,心中一陣難過:那位一生辛勞不止,一生磊落憨直的二叔就這樣走了嗎?臨行前竟無片語留于后人,如同我的父母離世,突然而倉促。 值得慶幸的是,他欣慰地看到了子孫們的健康成長:兒女都已成家立業(yè),孫輩也已漸漸長大,并且都充滿著希望。需要他操勞的事情不多了。 盡管如此,據(jù)說在他臨走的前一天,還在田地里勞作不休,到了晚上回家的時候,也不肯歇息,還在那里用心地捆扎條把——為了給回娘家的女兒們一份見面禮!我和姐姐也都受惠過他的手藝。 踏著泥濘的鄉(xiāng)間小道,我和弟弟、表嫂一同回到老家奔喪。 那幾間草屋依然如故,只是越加顯得破敗。周圍的鄉(xiāng)親如今生活都有了好轉(zhuǎn),逐步住進了高大寬敞的磚瓦房,而我的二叔卻依舊守著那幾間破草屋,像是守著什么重要的遺跡或古物一樣。 依稀聽得眾親戚中有人評論: 別看現(xiàn)在這幾間草屋破舊不堪,想當年那可是在這一帶非常有名的房子呢!又高又大,材料又好,蓋工精細!那可不是一般農(nóng)家可以蓋得起的房子??! 你二叔當年算是有本事的人呢!…… 莫非,二叔就是為了珍藏著那份厚重的記憶而不愿舍棄這幾間草屋,至死相守? 清楚記得父親在世時,也對故鄉(xiāng)有著濃濃的情素。不時回到老家來小住幾日。有時候還帶上我一起回去。 二叔為人誠實而厚道。同樣作為祖母的兒子,他不如父親得寵,但對祖母照樣極盡孝順。每次同人談到祖母所愛,他都會侃侃道來:老人家有“四大”相慰——大兒子、大姑娘(女兒)、大孫子、大外孫。對自己不是受寵者并不介意,依舊孝敬上人,尊敬長兄和姐姐。一大家和和氣氣,其樂融融。 也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二叔對我也很看重。當祖母和父親前后離世后,他每當看到我回老家時就顯得特別高興。 一次回老家祭祀父母,小住了兩天,沒事的時候,跟二叔一起到田間去看他播種,還說要向他學習。二叔興奮得不知說什么好,只是一個勁地笑著說:“有什么好學的?有什么好學的嘛!” 從他的說笑聲中明顯地感受出他作為一個勞動者的驕傲和自豪。 二叔播種的姿勢非常幽雅,舒緩有致,我感覺他是在那廣闊的天地里自然地舞蹈著。當我跟他說出我的感受和印象后,他更開心地笑了!連說:“嗨,嗨,你這個姑娘就是跟別人不一樣!什么都特殊!” 我知道這是他對我最高的評價了! ...... 走進充滿泥水的院子,一陣悲切從心中涌出。 二叔,靜靜地躺在堂屋的木板床上,身上覆蓋著一床紅花織錦被面,無聲又無息! 再也聽不見他那爽朗的笑聲了!再也看不見他那開心的笑臉了!再也不能隨著一聲親切的呼喚:“走家?。◤奈萃饣氐郊依锏囊馑迹倍p松地踱步回到草屋里一敘家常了! 故鄉(xiāng)的一絲牽掛,一份情素,難道要隨同你一起遠去了嗎?二叔! 眾多的親朋好友都來為二叔送行。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的老弟兄、老姐妹們也不辭辛苦地遠道而來了,僅僅只是瞻仰一下那躺在木板床上的冰涼的軀體,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世事如此難測,讓人如何以對? 堂弟說,等二叔去世百日之后就將那幾間草屋拆了!二嬸跟著他住到街上去。草屋的歷史將在此劃上句號。 那么,這一次的故鄉(xiāng)之行,也將是最后一次光顧草屋了!過去的輝煌已不復存在!如今那個守候記憶的人也已走進歷史的長河中了! 別了,故鄉(xiāng)的草屋!一路走好!二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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