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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羲之《行穰帖》: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上海博物館的這次特展很難得,不僅從北京故宮、臺北故宮,還有浙江、遼寧等地的博物館借來很多珍貴的書畫,還從美國、日本等國家的博物館借來王羲之和顏真卿的書法。 這些書畫就像流散后的“秦淮八艷”和“金陵十二釵”一樣,能重新湊在一起很是難得。經(jīng)過這次特展之后,它們就要各回來路、各奔東西。 說起來也挺感慨的,這次有不少重量級的展品都是向美國、日本的博物館借的。我們老祖宗的東西,卻要向別人借,真是挺讓人唏噓的。 不過國弱和家貧是一個道理,弱了貧了,很多東西就保不住了。上個世紀(jì)很多的國寶就是這樣流出去的。 國是這樣,家也是這樣。之前還覺得奇怪,《紅樓夢》的開頭為什么讓冷子興這個古董商人來介紹榮國府的情況呢?現(xiàn)在才有一點了解,原來古董商人是最知道哪些人家正在興起,哪些人家正在沒落的。 《紅樓夢》里賈母年輕的時候是賈府最鼎盛的時候,收藏有很多的寶貝,比如軟煙羅、雀金裘、慧紋、汝窯、 名家字畫等等。 可到后期漸漸沒落了,就開始往外典當(dāng)東西了,比如王熙鳳曾經(jīng)拿金項圈當(dāng)過四百兩銀子,賈璉也偷拿賈母的一箱子金銀家伙當(dāng)了一千兩銀子。 王羲之的《行穰帖》也就是在上世紀(jì)國弱的時候流傳出去的,這幅書畫就是從美國普林斯頓大學(xué)博物館借來的。如果你去看的話,就會看到右邊標(biāo)簽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收藏單位:普林斯頓大學(xué)博物館”。 王羲之“行穰”兩個字寫的極漂亮,兩字相連,線條的流動既像跳舞,又像舞劍。王羲之字的好看,是不管懂不懂書法的人,都可以感覺得到的,就像天空漂浮的云,就像地上流動的水。 好的東西到了最高境界都是相通的。比如書法和大自然是相通的,就像王羲之小的時候衛(wèi)夫人教他的:“橫如千里陣云,豎如萬歲枯藤”,讓他在千里陣云中找尋“橫”的美,在萬歲枯藤的線條中感悟“豎”的力道。 書法和舞蹈也是相通的,杜甫詩里曾經(jīng)說過唐代著名舞蹈家公孫大娘舞劍的情景,“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杜甫在其中說,張旭擅長寫草書,他見到公孫大娘舞劍,深得啟發(fā),從此草書大有長進(jìn)。 如果說張旭的草書和公孫大娘的舞劍很像,那王羲之的行書就和曹植的《洛神賦》有共通之處了,怪不得大家都喜歡用《洛神賦》里的“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來形容王羲之的書法。 還有林懷民先生的“云門舞集”就專門用“行草”編過一個舞蹈,這也是書法和舞蹈的結(jié)合。 說到王羲之的《行穰帖》,董其昌用蘇東坡的“君家兩行十三字,氣壓鄴(yè)侯三萬簽”來形容,還說“此卷當(dāng)有吉祥云覆之,但肉眼不見耳”,這些在書帖的左邊部分都可以看到。 我想大概所有好的東西、經(jīng)典的東西大概都有“吉祥云”籠罩,但肉眼不可見吧。這可能就是一種無以言說的魅力。 這幅字董其昌寫過跋語,宋徽宗的內(nèi)府也曾經(jīng)收藏過,上面還有很多帝王文人的收藏章。乾隆當(dāng)然也不甘寂寞,在這幅字上又寫又蓋。 他在緊貼著王羲之字的右邊寫了“龍?zhí)扉T,虎臥鳳閣”的批語,還在左邊寫了一長串的話,說王羲之的字“于渾穆中精光內(nèi)韞”。在這幅畫上乾隆蓋了很多章,光我能認(rèn)出來的就有八個,所以他蓋的章至少是八個以上。 乾隆不但蓋的章多,他的章還特別大,右上角那個最大的方形章就是他的。乾隆蓋章還特別喜歡蓋在字中間,王羲之兩行字中間的橢圓形印章也是他的。而且緊貼著王羲之字的左右兩邊的字也都是他寫的。 像這種蓋章寫評的方法,簡直就像一個大言不慚的客人堂而皇之、臉皮厚厚地登堂入室一樣。別人的章都是蓋在邊上,盡量不破壞原字畫的意境,比如宋徽宗的“宣和”印就是蓋在邊上的。 可乾隆卻不管,硬是拿著斗大的印當(dāng)頭一蓋。這幅是這樣,其它的書畫更是如此。怪不得說乾隆是“彈幕”鼻祖,只要經(jīng)他手的書畫,看著密密麻麻的,就像看彈幕視頻一樣。 這幅畫還好點,有很多畫更厲害。所以你只要看書畫展,基本上乾隆的印章和題字是繞不開的。 有的時候想,如果真能像電影《博物館奇妙夜》那樣就好了,每天晚上博物館的文物都復(fù)活過來。 那樣的話,如果讓乾隆和這些名家,比如這次特展的王羲之、顏真卿、蘇東坡、黃公望、宋徽宗、懷素等都在一個屋子里的話,那最可能的情況就是乾隆被這些名家合伙暴打一頓吧。 話說回來,《行穰帖》的這幾個字只是王羲之隨手書信中的兩行而已。王羲之的真跡大概已經(jīng)沒有了,現(xiàn)存的大都是唐朝的摹本,不過歷代也都把它當(dāng)做真跡看了。 因為唐太宗李世民是王羲之的超級粉絲,所以這些摹本也都做的相當(dāng)精良。 現(xiàn)在這幅字歷經(jīng)了一千多年,歷經(jīng)了無數(shù)的朝代興亡、悲歡離合,今天就靜靜地在博物館的櫥窗里,吸引著人們的目光。 四五點的時候,人已經(jīng)很少了。此刻我就靜靜地站在這幅字面前,可以近看,可以遠(yuǎn)看,看這上面的書法之美,也看那些曾經(jīng)擁有過這張畫的人留下的印章和題跋。 說來說去,還是畫比人長久,而天地比畫更長久。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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