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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春闈案”考:一場徹底斷送唐伯虎仕途的大鬧劇

 江山攜手 2020-01-03

正史對唐伯虎的記載,不過聊聊二百來字,而且還是附在《明史·文苑傳·徐禎卿傳》的后面,然而在野史中、在民間的街談巷議中,唐伯虎卻是個響當當?shù)娜宋?。相傳唐伯虎有一枚刻著“江南第一才子”的印章,又傳聞他有九個老婆,還扮成小書童混進華府帶走了秋香,其實這些都是好事者虛構的而已,不過唐伯虎的才華確是實打實的,他是“吳中四大才子”之一,還是明代四大書畫家之一,他詩書畫三絕,于明一朝幾乎無人可及。

或許有人會問:唐伯虎這么有才,為什么不參加科舉,為什么沒中狀元,為什么沒有做官呢?的確,唐伯虎終生都是一介布衣,沒有為官,但他不是沒有參加科舉,只是因一場轟動一時的“春闈舞弊案”徹底斷送了仕途前程,這也是本文要細論的。

一、揚名吳中

明憲宗成化六年(1470)二月初四,唐寅出生于今江蘇蘇州,因此年是庚寅年,故名“寅”。并非是生于寅年寅月寅日寅時,所以才叫唐寅,沒那么巧的事兒!唐寅字伯虎,又字子畏,“弘治春闈案”后,他心如死灰,篤信佛學,自號六如。唐寅的父親唐廣德,是個賣酒的小商販,家中雖不算窮,但也僅夠衣食而已。唐廣德雖經(jīng)商,但卻有讀書人的品行,他想依靠唐寅振興門楣,將來通過科舉走上仕途。

唐寅少有才氣,聰慧絕頂,勝過常人,《全明詞》稱他“性不羈,有才華,文詞敏快”。這樣的資質(zhì),也難怪父親對他殷切期望了。文徵明《唐子畏墓志銘》載唐寅“幼讀書,不識門外街陌”,可見唐寅讀書亦頗刻苦。也許是父親給的壓力太大,唐寅對于科舉不太感興趣。他性格狂放,自由散漫,雖然“數(shù)歲能為科舉文字”,但終究不是他的初衷本意。

成化二十一年(1485),唐寅“童髫中科第一,四海驚稱之”,成為蘇州府學生員。這之后他結識了好友張靈(字夢晉)。這張靈性格落拓豪爽,嗜酒張狂,頗有魏晉之風。黃周星《補張靈崔瑩合傳》載:

生而姿容俊爽,才調(diào)無雙,工詩善畫,性風流豪放,不可一世。家故赤貧,而靈獨蚤慧。當舞勺時,父命靈出應童子試,輒以冠軍補弟子員。靈心顧不樂,以為才人何苦為章縫束縛,遂絕意不欲復應試。日縱酒高吟,不肯妄交人,人亦不敢輕交與。惟與唐解元六如作忘年友。

由此可知,張靈與唐寅性格、才情、家境都相似,連遭遇也類同,都是自己無心科舉,受父親的催逼才勉強應試的。這樣的兩個人,迅速結為莫逆,他倆恃才傲物,行事任誕,常做出有違禮法之事,欣賞的人覺得他們是狂生,討厭的人覺得他們壓根就是神經(jīng)病。

當時與唐寅交游的還有祝允明、文徵明等,其中文徵明的父親文林對唐寅尤為賞識。文林歷任南京太仆寺丞、溫州知府,在學界有一定影響,他將唐寅的詩文拿給同為蘇州人的禮部尚書吳寬看。吳寬看后亦非常喜歡,也在公卿間介紹推薦唐寅,從此唐寅人在蘇州,才名已遠播京城了。然而唐寅卻不太在乎這些,他整日與友人詩酒唱和,尋歡取樂,科舉功名自無暇顧及。

明孝宗弘治七年(1494),唐寅的生活發(fā)生重大轉折,先是父親唐廣德去世,接著一兩年內(nèi),他的母親、妻子、兒子、妹妹亦相繼離世。唐寅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唐寅念及父親的夙愿,心中羞愧,加上好友祝允明的規(guī)勸,終于決定發(fā)憤讀書,從事科舉。于是他緊閉家門,謝絕與人來往,只是在家埋頭苦讀,也從不與人交流。一年的苦讀,使二十六歲的唐寅生出白發(fā),他感慨萬千,作《白發(fā)詩》。

弘治十年(1497),唐寅參加錄科考試。錄科考試過了,才能參加鄉(xiāng)試。在考試期間,唐寅與張靈宿妓喝酒,放浪形骸,加上唐寅好古文辭,令提學御史方誌十分厭惡。方誌一怒之下,竟判唐寅落第。文林得知后大驚,將唐寅的詩文拿給蘇州知府曹鳳看,曹鳳看后大贊,覺得唐寅是個人才,不應該落第。于是曹鳳推薦唐寅參加錄遺考試,相當于現(xiàn)在的補考,唐寅總算過了,這才得了參加鄉(xiāng)試的資格。

弘治十一年(1498),唐寅參加應天府鄉(xiāng)試,一舉奪魁。會試主考官是大學士梁儲,他對唐寅的才學尤為贊嘆,認為他是異材,毫不猶豫地將他定位第一,從此唐解元名揚四方。唐寅拜見梁儲后作《領解后謝主司》:

壯心未肯逐樵漁,秦運咸思備掃除。

劍責百金方折閱,玉遭三黜忽沽諸。

紅綾敢望明年餅,黃絹深慚此日書。

三策舉場非古賦,上天何以得吹噓。

此詩可見唐寅意氣風發(fā),志得意滿,對前途充滿信心。

二、顯耀京師

明孝宗弘治十一年(1498)冬天,唐寅坐船經(jīng)大運河抵京,準備參加次年二月舉行的禮部會試。一起同行的有同鄉(xiāng)人都穆和江陰人徐經(jīng)。徐經(jīng)是江陰土豪,家境豐厚,但似乎此前與唐寅并無交游。

祝允明《唐伯虎墓志銘》曰:“時傍郡有富子,亦已舉于鄉(xiāng),師慕子畏,載與俱北?!庇忠睾狻睹魇犯`》:“當赴會試,江陰舉人徐經(jīng)亟欲交知于寅,百金為壽,同舟俱北?!笨梢娦旖?jīng)是唐寅的崇拜者,刻意與之相伴。徐經(jīng)出手闊綽,行事大方,隨行還帶著戲子,對唐寅極其友善,唐寅也樂得與之為友。

十年寒窗苦讀,渴望的就是“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面對即將到來的大考,舉子們內(nèi)心既激動又緊張。此時大考在即,再去苦讀已經(jīng)毫無意義,考前數(shù)月實際是各位考生們展示交際才華的時候了。古代科舉,考生在考前拜謁名流,結交文壇大家,以博取聲名幾乎是慣例,眾人亦樂此不疲。

但結交名流不是你想就行的,還需要滿足兩個條件:有名氣讓名流愿意見你、有錢送禮。唐寅的名聲前面已經(jīng)說過,已然是文壇未出世的大家。鄉(xiāng)試奪魁后,主考官梁儲更是將他視為得意門生。梁儲回京后向同僚程敏政談起唐解元的高才,程敏政說:“吾固知之,寅江南奇士也?!背堂粽m在京城為官,但他曾多次去往蘇州,與沈周、文林等人交游,彼此有很多互贈詩文。文林對唐寅是極為賞識的,當程敏政去蘇州時,文林本著提攜晚輩,讓其交結名流的心,帶著唐寅去參加與程敏政的集會,也是極有可能的。集會中唐寅難免炫才,程敏政知道他也就不足為奇的。

認識名流也無用,唐寅囊中羞澀,根本送不起太貴重的禮物。禮物雖是表面小事,但它關乎面子。不是你送了禮名流就一定賞識你,而是你送了就有面子,名流也有面子。

唐寅和徐經(jīng),一個有名,一個有錢,雙方正好合作,各取所需。

唐寅拜訪了同鄉(xiāng)前輩如吳寬、王鰲等人,也沒忘了拜訪恩師梁儲。梁儲對這個學生喜愛有加,為了提攜他,又引薦他拜訪了禮部大學士李東陽和禮部右侍郎兼學士掌詹事府事程敏政。在此期間,徐經(jīng)一直相隨,帶著隨從和厚禮。唐寅和徐經(jīng)二人性格都頗散漫輕狂,行事不在乎他人看法,他倆在京城騎著高頭大馬,帶著隨從和戲子,招搖過市,引人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明何良俊《四友齋叢說》卷十五《史十一》:

“至京,六如文譽籍甚,公卿造請者闐咽街巷。徐(經(jīng))有戲子數(shù)人,隨從六如日馳騁于都市中?!?/p>

說公卿爭相造訪唐寅有些過了,但唐寅和徐經(jīng)定然是可以自由出入公卿府邸的。程敏政是當時文壇大家,早就欣賞唐寅之才,再有梁儲的推薦,加上厚禮的深情,對唐寅是頗為照顧。唐寅和徐經(jīng)覺得程敏政學識超群,便常入程府,請教學業(yè)。當然,每次去必然帶著厚禮。程敏政也樂為人師,對唐寅、徐經(jīng)多加提點。

是年十二月,梁儲受命為正使,持節(jié)往安南,封其世子黎暉為安南國王。恩師離京,唐寅無以為報,“持帛一端詣敏政乞文餞”(《吳郡二科志·唐寅》),即出錢請程敏政為恩師寫一篇文章餞行。程敏政沒有推辭,寫了一篇《贈太子冼馬兼翰林侍講梁公使安南詩序》,其文曰:

公前此受命于主秋試于南畿,號得士,其第一人,曰姑蘇唐寅,合同榜賦詩以贈公,屬予序。予與公同事,相得其文學之昌、才識之卓、操履之懿,蓋畏友也,于其行固將有言以致區(qū)區(qū),而況重之唐請哉!”

這段內(nèi)容中,程敏政直接表達了對唐寅的賞識,并且客氣了一下:大家都是朋友,你不給稿費我也會寫文送行的,太客氣啦!

唐寅、徐經(jīng)行事、說話都太過張揚了,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一同參加科舉的舉子們看在眼里。這些舉子們羨慕唐寅的才華,嫉妒徐經(jīng)的富有,但礙于自身條件,卻又無可奈何。他們的妒火潛藏于心,一直在尋找一個機會,直將唐、徐二人燒成灰燼!

三、橫遭大禍

弘治十二年(1499)年二月會試開考,朝廷欽定的主考官竟然是李東陽和程敏政。唐寅和徐經(jīng)暗自竊喜,畢竟他們曾短暫受學于程敏政。但是當時的試卷是糊名的,所以不會存在程敏政看到唐寅、徐經(jīng)的卷子就直接錄取的情況。而一起參加會試的舉子們心中犯嘀咕了,他們都知道唐寅、徐經(jīng)與程敏政的關系非同一般,他們心中猜想:唐寅、徐經(jīng)會不會事先得到過什么機密呢?

程敏政是飽學之士,學識淵博,他認為只有出難題才能考出真人才,于是出了一道極為冷僻的試題,其中第三題“問策題”是從元代劉因(字靜修)《退齋記》摘出的,其題曰:

問:學者于前賢之所造詣,非問之審、辨之明,則無所據(jù)以得師而歸宿之地矣。試舉其大者言之:有講道于西,與程子相望而興者,或謂其似伯夷;有載道而南,得程子相傳之的者,或謂其似展季;有致力于存心養(yǎng)性,專師孟子,或疑其出于禪;有從事于《小學》、《大學》,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于老。夫此四公,皆所謂豪杰之士,曠世而見者。其造道之地乃不一如此,后學亦徒因古人之成說,謂其爾然。真知其似伯夷、似展季、疑于禪、疑于老者,果何在耶?請極論之,以觀平日之所當究心者。

這個題目究竟考的是什么,一言難盡,但有一點無疑,那就是這題目太難太難!黃景昉《國史唯疑》評此題曰:“科場尚正大明白,不炫奇僻,程此問,原措大氣。”平心而論,程敏政出這樣的題目難免有炫耀學術之嫌,讓考生答這樣的題目實在是強人所難。

舉子們看到題目直接懵了,根本無從下筆,出了考場一個個失魂落魄,自覺此番及第已徹底無望了。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唐寅和徐經(jīng)在考試結束后卻喜形于色,未等發(fā)榜,徐經(jīng)就口出狂言,聲稱“可中大魁”,唐寅更是語出驚人,放言“可中狀元”。舉子們怒了!這就好比考完試后,你感覺糟透了,可身邊有兩個平時跟出卷老師走得非常近的人卻在這顯擺,如何能不怒!值得一說的是,程敏政出的題雖難,但并非沒有人答出,除了唐寅和徐經(jīng)外,還有不少人知道題目的出處,只不過唐、徐二人太過招搖罷了。

那些自知落第的舉子們的怒火頓時像火山一樣爆發(fā),人失意了總要找機會發(fā)泄,唐寅、徐經(jīng)正是目標,于是他們爭相傳謠,宣揚唐寅和徐經(jīng)與主考官程敏政有幕后交易,這二人中進士早已是內(nèi)定的。黑幕!大大的黑幕!一時間流言四起,京城群情激憤,很快就傳到了朝廷,戶科給事中華昶亦上書彈奏程敏政賣題給徐經(jīng)、唐寅二人,轟動一時的“弘治春闈案”正式拉開序幕。

關于此案的事發(fā),陳弘謨《治世余聞》記曰:

己未春,程敏政與李西涯(東陽)同主考禮闈。其第三問策題,程所出,以四子造詣為問,許魯齋一段出劉靜修《退齋記》,士子多不通曉。程得一卷,甚異之,將以為魁。而京城內(nèi)外盛傳其人先得題意,乃程有所私,為華昶給事中所劾,謂私徐經(jīng)、唐寅等。

此外,王云五《明唐伯虎先生寅年譜》亦載程敏政在閱卷時發(fā)現(xiàn)兩張考卷答題貼切,且文辭優(yōu)雅,遂脫口而出:“這兩張卷子必定是唐寅、徐經(jīng)所做?!痹趫龅娜寺犚姴髁顺?,搞的滿城蜚語,盛傳“江陰富人徐經(jīng)賄金預得試題”。戶科給事中華昶便匆匆彈劾程敏政賣題。

這兩種說法都說程敏閱卷時對唐寅、徐經(jīng)的卷子青睞,然而事實是華昶彈劾時,閱卷工作才剛剛開始,而且試卷是糊名的,根本不知道是誰的。而且閱卷是國家機密,外人如何得知呢?官場險惡,程敏政閱卷時說出那樣的話,就不怕招嫌棄嗎?

不管如何,這事是鬧大了,孝宗皇帝很生氣,后果很嚴重。明代極為重視科舉考試,嚴打科場作弊??婆e考試時,考生若夾帶的,或在考場上跟人換卷的,要發(fā)配邊疆,期滿后剝奪士籍,貶為庶民。官員作弊,直接貶為庶民。

程敏政到底有沒有賣題,徐經(jīng)、唐寅是不是事先得到了考題呢?正史、野史于此有諸多記載,但分歧較大。

一、《明史·文苑傳·唐寅傳》載:

“敏政總裁會試,江陰富人徐經(jīng)賄其家僮,得試題。事露,言者劾敏政,語連寅,下詔獄,謫為吏?!?/p>

此言徐經(jīng)向程敏政的家僮買題,但程敏政并不知情,唐寅則沒有參與,事后受到牽連被黜。

二、尤侗《明史擬稿》載:

“己未會試,敏政為考官,同舍生徐經(jīng),以幣交民政家人。為給事中華昶所參,詞連寅,俱下獄,掠問無狀,竟坐乞文事,論發(fā)浙蕃為吏?!?/p>

這里只是說徐經(jīng)“以幣交敏政家人”,并未買題,唐寅受牽連下獄,但最終被黜的罪名非舞弊,而是曾向程敏政“乞文事”。

三、《吳縣志》載:

“傍郡有富子,亦舉于鄉(xiāng),慕寅載于俱北。既入試二場后,有仇富子者,抨于朝,言與主司有私,并連寅,詔亟捕富子與寅付獄。逮主司出,同訊于廷,富子既承,寅不復辯,同被黜。”

此段既說徐經(jīng)被仇富者所告,又言徐經(jīng)招供,言下之意舞弊事是存在的。但唐寅仍是被牽連的。

四、祝允明《唐子畏墓志銘》載:

“既入試,二場后,有仇富子者,抨于朝,言與主司有私,并連子畏。詔馳敕禮闈,令此主司不得閱卷,亟捕富子及子畏付詔獄。逮主司出,同訊于廷,富子既承,子畏不復辨,與同罰,黜掾于浙藩,歸而不往?!?/p>

此段與上則近同。祝允明為唐寅摯友,又是為唐寅作墓志銘,說假話的可能性不大,起碼他說的是自己所知道的實情。需要注意的是“富子既承”,雖然說徐經(jīng)招供了,但后來史料還有徐經(jīng)翻供的記錄。

五、《明史紀事本末》載:

“給事中華昇(當為華昶)、林廷玉論敏政鬻題。敏政門人徐經(jīng)居平竊窺策問,為其同年解元唐寅說,由是各舉答無疑。寅疏狂,矜得上第,為二給事論劾,并敏政下獄。經(jīng)自誣服,購敏政家人得之。獄成,敏政致仕,經(jīng)、寅俱充吏?!?/p>

此段言徐經(jīng)買題,并告知了唐寅,如此唐寅就成了同伙,這下又把唐寅拉下了水。

六、沈德潛《六如居士全集·軼事》:

“經(jīng)與六如同謁篁墩(程敏政),問會試議題。篁墩以數(shù)題示之,后點主司,所出次題,即在所擬中,唐與徐曾擬作者。華昶劾奏之,因而被累。試思篁墩高行,豈受賄之人?徐富而多才,豈行賄之人耶?余見孝宗實錄甚祥,因辯其誣?!?/p>

此言會試前徐經(jīng)、唐寅曾向程敏政請教,程敏政就給他們出了幾題,就好比今天大學考試,考前給學生劃了個范圍,徐經(jīng)、唐寅就回去準備了。最后考卷一出,徐經(jīng)和唐寅發(fā)現(xiàn)試題果然與曾做過的題類似,自然十分高興??荚嚳嫉阶约簻蕚溥^的題目,又看到旁人失落,炫耀幾句也就難免了。

沈德潛于此評論說,以程敏政的高行,不可能干出受賄的事!徐經(jīng)雖富但也有才,不是行賄之人!而唐寅才華出眾,更無需干出作弊之事!

以上種種說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實在難以分辨,但五百年后的我們可以從客觀的角度試著分析分析。

四、涉嫌辯誣

第一,程敏政會賣題嗎?程敏政是明代大才子,十歲時就以“神童”薦入朝,由皇帝下詔,就讀于翰林院。成化二年進士及第,為榜眼,是同榜中年齡最小的。少年得志的程敏政性行真純,但又因才高而自負,“常俯視儕偶,頗為人所疾”。程敏政曾遭御史中傷,被勒令致仕,他也不作辯解,瀟灑回家,講學于休寧南山精舍。后來又有同僚為程敏政喊冤,朝廷又為他昭雪,再次起用他為官。

以程敏政的品行才學,干出賣題之事的可能性不大。他的確受了徐經(jīng)、唐寅的錢財厚禮,但那是當時的社會風氣,晚輩對前輩沒有不如此的。程敏政貴為大學士,沒有理由為了錢財而拿自己的名節(jié)和仕途去賭博,要知道對于明代的文人,名節(jié)可是比命更重要的!再者,就算有心舞弊,事前哪會和徐經(jīng)、唐寅走的那般近,難道就不想著避嫌嗎?前面有說徐經(jīng)向程敏政的家人買題的,如果真是這樣,調(diào)查起來就非常簡單了,拉出這個家人拷問便知,然而此案最終的結果卻是舞弊不實。

第二,徐經(jīng)會買題嗎?徐經(jīng)是江陰人,家中雖巨富,但亦是書香門第。其祖父徐頤是徐氏家業(yè)的開創(chuàng)者。富了有了錢,便想求名,徐頤出重金活動,謀了個中書舍人的官職。在京任職期間,徐頤與李東陽等友善。故而徐經(jīng)在京城時,曾求李東陽為自己去世多年的祖父撰墓志銘。徐頤期望子孫應舉業(yè),為家族博名,好在他的長子徐元獻好學不倦,才學出眾,名噪一時。成化十六年(1480)徐元獻參加應天府鄉(xiāng)試,得第三名。次年會試不中,更加發(fā)憤苦讀。不幸的是用功過度,竟年僅二十九歲而早夭。徐頤痛心不已,次年也死了。這樣的家庭背景下,徐經(jīng)自幼酷愛詩書,立志科舉高中,以慰祖父、父親在天之靈。

徐經(jīng)一心學業(yè),家中產(chǎn)業(yè)一概不問,全部交給母親薛氏和妻子楊氏打理。他家有萬卷樓,藏書豐贍,為他的學業(yè)提供了巨大的幫助。在唐寅鄉(xiāng)試奪魁的前三年,也就是1495年,徐經(jīng)就鄉(xiāng)試中舉,為第四十一名。他之才學固然不及唐寅,但也不算是不學無術之徒,徐經(jīng)與吳郡文士多有交游,互相以才名相引重。唐寅與他一見如故,結為至交。試想如果徐經(jīng)只是一位酒色財氣的富家公子哥,唐寅如何肯與他為伍呢!徐經(jīng)參加會試,身上背負的是三代人的夙愿,他能干出賄賂主考官以求及第的事嗎?他這樣做對得起他的祖父和父親嗎?賄賂之事一旦事發(fā),必定舉業(yè)葬送,終生再無希望,難道徐經(jīng)對自己的實力就這么沒信心,非要來一場豪賭嗎?

第三,唐寅會參與嗎?以唐寅的實力和在京城的聲名,我實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參加舞弊的可能性。

五、來龍去脈

沈德潛前面說,具體的情況《孝宗實錄》記得很清楚,那么事情的經(jīng)過正史究竟記載如何,下面來看。

《明孝宗實錄》卷一四七:

(弘治十二年)二月丙申,名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程敏政為會試考試官。

丁巳,戶科給事中華昶奏:“國家求賢,以科目為重,公道所在,賴此一途。今年會試,臣聞士大夫公議于朝,私議于巷,翰林學士程敏政假手文場,甘心市井,士子初場未入而《論語》題已傳誦于外,二場未入而表題又傳誦于外,三場未入而策之第三、四問又傳誦于外。江陰縣舉人徐經(jīng)、蘇州府舉人唐寅等狂童孺子,天奪其魄,或先以此題驕于眾,或先以此題問于人。此豈科目所宜?有盛世所宜?容臣待罪言職有此風聞,愿陛下特敕禮部場中朱卷,凡經(jīng)程敏政看者,許主考大學士李東陽與五經(jīng)同考官重加翻閱,公為去取,俾天下士就試于京師者,咸知有司之公。”

這是事件的開端,華昶彈劾程敏政賣題,但并未拿出有力證據(jù),不過是聽了些街談巷議而已。朝廷對此事將信將疑,但非常重視。當時還未放榜,考卷還在批閱,孝宗下令程敏政立即停止閱卷,并照華昶所言,由李東陽牽頭,對程敏政批閱過的試卷重審。

《明孝宗實錄》卷一四八:

三月丙寅,下戶科給事中華昶及舉人徐經(jīng)、唐寅于獄。會試事畢,大學士李東陽等奏:“日者給事中華昶劾學士程敏政私漏題目于徐經(jīng)、唐寅。禮部移文臣等重加翻閱,去取其時,考校已定,按彌封號籍,二卷俱不在取中,正榜之數(shù)有同考官批語可驗。臣復會同五經(jīng)諸同考連日再閱,定取正榜三百卷,會外簾比號拆名。今事已竣,謹具以聞章下禮部看詳。尚書徐瓊等以前后閱卷去取之間,及查二人朱卷,未審有斃與否。俱內(nèi)簾之事,本部無從定奪,請仍移原考試官徑自具奏。別白是非,以息橫議?!钡弥?,華昶、徐經(jīng)、唐寅錦衣衛(wèi)執(zhí)送鎮(zhèn)撫司對問,明白以聞,不許徇情。

李東陽的復閱結果已出,徐經(jīng)、唐寅的試卷皆不在程敏政所錄取的試卷當中。這里要說下李東陽這個人。李東陽與程敏政是好友,同為文壇巨擎,起初唐寅、徐經(jīng)拜謁名流,自然也少不了李東陽。但李東陽為人謹慎,不似程敏政那般特立獨行,所以并沒有和唐寅、徐經(jīng)走得太近。此時他雖然免遭彈劾,但也是心有余悸,他想為程敏政開脫,卻又怕受牽連。他的調(diào)查結果,似乎證明了程、唐、徐三人的清白,但他沒有發(fā)表意見,只是請求皇上定奪。

李東陽的報告出來后,民間議論和朝廷毀謗者并未就此作罷,仍議論紛紛。值得注意的是,程敏政并沒有入獄,可見當初的調(diào)查結果是傾向于程敏政清白的,而華昶作為原告而入獄,可見他已有誣告嫌疑。

《明孝宗實錄》卷一四九:

四月辛亥,下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程敏政于獄,革昶等,既系錦衣衛(wèi)。鎮(zhèn)撫司工科都給事中林廷玉以嘗為同考試官與知內(nèi)簾事,歷陳敏政出題閱卷取人有可疑者六,且曰:“臣于敏政非無一日之雅,但朝廷公道所在,既知之,不敢不言。且諫官得風聞言事,昶言雖不當,不為身家計也。今所劾之官,晏然如故,而身先就獄,后若有事,誰復肯言之者?但茲事體大,勢難兩全,就使究竟,得實于風化何補,莫若將言官舉人釋而不問,敏政罷歸田里。如此處之,似為包荒,但業(yè)已舉行,又難中止。若曰朋比回護,顛倒是非,則圣明之世,理所必無也?!?/p>

既而,給事中尚衡、監(jiān)察御史王綬皆請釋曰昶而逮敏政。徐經(jīng)亦奏曰昶挾私誣指敏政,復屢奏自辯,且求放歸。及置對鎮(zhèn)撫司,以經(jīng)、昶等獄辭多異,請取自宸斷。上命三法司及錦衣衛(wèi)廷鞫之。經(jīng)即自言敏政嘗受其金幣。于是左都御史閔圭等請逮敏政,對問奏留中十余日,乃可之。

此段記載內(nèi)容豐富。明代的言官是一個非常讓人煩厭的團體,他們雖然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組織,但志趣相投,目標一致,且都是一副臭脾氣、硬骨頭。他們忠君愛國,卻又經(jīng)常一根筋地攪得皇上極不自在;他們性格倔強,認定了的事怎么也不會更改,殺了他都不行;他們還經(jīng)常一起奏事,以人海戰(zhàn)術給高層施加壓力,遇到火氣大的皇帝,被殺也認;他們惜名如命,常常為了清正之名不畏懼酷刑殺戮,為了“理想”而死,他們覺得倍兒光榮!

當華昶下獄后,朝野立刻怨聲四起,當時的輿論都為華昶鳴不平,他們認為,華昶彈劾是一片忠心,并非求私利,就算告錯了,也不應該治罪。除了這里提到的林廷玉,禮科給事中周璽也奏請釋放華昶等人,并請將程敏政下獄。

林廷玉同為考試官,卻只列出程敏政的可疑之處六點。注意,僅僅是可疑,沒有實證,林廷玉下面的話很重要,他的意思是,這事就算查到底也沒意義,不如放了華昶等人,讓程敏政罷歸田里,從此避談此事。這樣消極的態(tài)度已從側面證明舞弊之事實在是捕風捉影,根本是查不清楚的。

恰在此時,徐經(jīng)在獄中供訴稱華昶挾私誣告程敏政,并為自己辯白。他心如死灰,只求放歸。鎮(zhèn)撫司沒轍了,請皇帝定奪,于是皇帝放了大招,派出了錦衣衛(wèi)。錦衣衛(wèi)刑訊逼供的臭名,史載隨處可見,徐經(jīng)文弱之軀,哪里經(jīng)受得住,很快他就改供,聲稱程敏政收過他的錢。注意,他只說程敏政收過他的錢,并沒有承認買題。這下又把程敏政拖下了水。

關于獄中所受之苦,唐寅《與文徵明書》自訴:“身貴三木,卒吏如虎,舉頭搶地,洟泗橫集?!痹谶@樣的情況下,徐經(jīng)迫于酷刑改供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明孝宗實錄》卷一五一:

六月乙丑,先是給事中華昶奏學士程敏政會試漏題,事既午門前置對。敏政不服,且以昶所指二人皆不在中。列而覆校,所黜可疑十三卷,亦不盡。經(jīng)閱乞,召同考試官及禮部掌號籍者面證。都御史閔圭等請會多官共治,得旨不必會官第,從公訊實以聞。

復拷問徐經(jīng),辭亦自異,謂來京之時慕敏政學問,以幣求從學,問講及三場題可出者,經(jīng)因與唐寅擬作文字,致?lián)P于外。會敏政主試,所出題有嘗所言及者,故人疑其買題,而昶遂指之,實未嘗賂敏政。前懼拷治,故自誣服。因擬敏政、經(jīng)、寅各贖徒,昶等贖杖,且劾敏政臨財茍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遍招物議,及昶言事不察,經(jīng)、寅等匯緣求進之罪。上以招輕參重有礙,裁處命再議擬以聞。圭等以具獄上,于是命敏政致仕,昶調(diào)南京太仆寺主簿寅贖罪。畢送禮部奏處,皆黜充吏役。

由此段可知,下獄的程敏政不服,要求廷辯。當時的證據(jù)是:徐經(jīng)、唐寅的卷子不在程敏政錄取之列,而十三張被黜的可疑卷子也不都是程敏政批閱的。再拷問徐經(jīng),徐經(jīng)改供,說出了實情:他曾“以幣求從學”,即花錢請求跟隨程敏政學習,并詢問會試三場題有哪些可考的。特別注意!徐經(jīng)詢問試題的時候,朝廷還未任命程敏政擔任次年的主考官,徐經(jīng)只是請求程敏政以學者身份猜題而已。讓徐經(jīng)和程敏政都沒有料到的是,次年朝廷竟以程敏政為主考官,而程敏政遵循自己一貫思路出題,于是早有準備的徐經(jīng)和唐寅間接獲利。這一連串事情的發(fā)生實在是太巧太巧了!

此事一壞在徐經(jīng)請程敏政猜題,且還讓此事傳揚于外。二壞在程敏政出題太難,且沒有刻意避開自己曾經(jīng)猜過的題。三壞在徐經(jīng)、唐寅考完試沾沾自喜,惹怒了眾人??v然三人都有錯,但買題賣題的罪名顯然是不能坐實的。

最后的調(diào)查結果是,所謂賣題舞弊案查無實據(jù),但相關人員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懲罰,無一幸免。

程敏政再次被勒令致仕,罪名是“臨財茍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遍招物議。的確,程敏政面對徐經(jīng)的厚禮沒有推辭,面對徐經(jīng)的押題請求,仍沒有推辭,以致引來非議。對比李東陽,程敏政的行事警覺性和對官場的認識實在是差太多了。

徐經(jīng)、唐寅,士籍除名,黜充吏役,罪名是“匯緣求進”,是說他們工于機巧,汲汲于名利。此外他們還犯了一個大錯,那就是忽略了他人的目光和非議。自古以來文人相輕,落第舉子更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他們出仕的欲望有多強烈,對勝過自己的人的仇恨就有多強烈。他們眼見徐經(jīng)、唐寅出入名流之家,視官爵為囊中之物,如何不羨慕。程敏政的一道難題則成為了他們爆發(fā)的導火索,進仕徹底無望,憤懣總要發(fā)泄,徐經(jīng)、唐寅就是最好的出氣筒。假使徐經(jīng)、唐寅行事低調(diào)些,或是與舉子們打成一片,斷不會到這般田地。

華昶調(diào)任南京太仆寺廟主簿,罪名是舉報不實,此外林廷玉等為華昶求情的人也不同程度地受到懲罰。

眾人的罪過,其實都算不得大罪,換在正常時期,完全可以不作計較。程敏政只是收禮,并沒有受賄,再者那也是當時風氣啊。徐經(jīng)、唐寅之舉也是當時舉子常做的,只不過他們張揚了些罷了。而華昶作為言官,就算聽到風言風語,也可以彈劾舉報,因此判罪,實在是過了。孝宗這樣處罰是因為此時是非常時期,朝野對此的關注度極高,落第舉子們又充滿憤恨和期待,如果將程敏政、徐經(jīng)、唐寅無罪釋放,必定引起輿論非議,故而明孝宗采納了最初林廷玉的建議,犧牲數(shù)人,成全大體。

按說此事已經(jīng)真相大白了,聰明人不難從處罰公告中看出實情,然而被立場蒙蔽的人從來都不會相信真相,他們只愿意相信自己所希望的情況,于是關于“弘治春闈案”最流行的說法不是《明孝宗實錄》所記,而是另一種說法:徐經(jīng)向程敏政家僮買題!

明陳鎏《皇明歷科狀元錄》卷四記載:

“是歲主試李東陽、程敏政俱有時名。敏政發(fā)策,以劉靜修(劉因)《退齋記》為問,人罕知者。江陰徐經(jīng)與南畿解元唐寅舉答無遺,二子矜夸喜悅。輿論沸騰,謂敏政賣題。給事中華昶劾之。敏政在闈,皇惑失措,自言夙構試目,疑為家人竊賣,乃翻閱試卷,凡知策問出處者,俱黜落。揭曉后,同考官給事中林廷玉復疏言敏政在場屋閱考可疑六事。詔逮敏政、經(jīng)等下獄,會多官廷鞫經(jīng),伏稱平日嘗以雙綺饋敏政,出入門下,夙構試目,實從家人得知?!?/p>

當李東陽復閱后發(fā)現(xiàn)程敏政錄取的試卷中沒有徐經(jīng)、唐寅時,陳鎏之流便又捏造謠言,稱程敏政暗中將知道《退齋記》出處的試卷全部罷黜,可是后來的調(diào)查結果呢?那些被罷黜的卷子也并不全是程敏政所為啊!至于徐經(jīng)的供詞,前后大相徑庭,系錦衣衛(wèi)刑訊逼供。

至此,筆者可以下結論,“弘治春闈案”是一樁大冤案,程敏政賣題,徐經(jīng)、唐寅舞弊之事純屬子虛烏有。

如果程敏政未擔任主考官的話,或許也沒有后來的事,偏偏程敏政猜了題,爾后又出題。出題還不避嫌,間接使徐經(jīng)、唐寅占了便宜。真乃人生如戲,禍福相依!當然徐經(jīng)、唐寅自身也有責任,如果他們行事低調(diào)一些,或許也不會招致那般如山海般的妒恨,然而人各有脾性,早已命中注定。

六、詭譎政壇

華昶為什么要彈劾程敏政呢?

《明史·程敏政傳》曰:

“或言敏政之獄,傅瀚欲奪其位,令昶奏之。事秘,莫能明也?!?/p>

《明孝宗實錄》曰:

“蓋當時有謀代其(敏政)位者,唆給事中華昶言之,遂成大獄,以至憤恨而死,有知者至今多冤之。”

《明孝宗實錄》又曰:

“初,瀚欲攘取內(nèi)閣之位,乃嗾同鄉(xiāng)監(jiān)生江瑢奏內(nèi)閣大學士劉健、李東陽。既而恐謀泄,遂倡言瑢與學士程敏政善,且奏事決非瑢所能,而奏中‘排抑勝己’一言,又實敏政平日心事。以此激當?shù)乐?,而敏政之獄,自是始矣。敏政既死,瀚果自禮部改詹事,代其位。后瀚家人忽晨見敏政入瀚室,又數(shù)見怪異,因憂悸成疾,踰年瀚竟死?!?/p>

《明孝宗實錄》還說:

“已是時,劉健當國,既遍溺于恚怒,莫之能辨。適大學大謝遷又素憾敏政,嘗揚其主考賣題事,又都御史閔圭與遷、華皆同鄉(xiāng),乃囑圭及科道數(shù)輩,內(nèi)外并力,交攻羅織成獄。而華之甘心鷹犬者,又不足責也?!?/p>

據(jù)此記載,程敏政是遭了傅瀚的陷害,且傅瀚之黨尤其多,華昶只是他的鷹犬罷了。

但也有學者指出,《明孝宗實錄》的主修官叫焦芳,是程敏政的岳父李賢的門客,加上焦芳人品低劣,不為士論所重。學者公認他主修的《明孝宗實錄》有失實之處,對政敵多加毀謗。焦芳與傅瀚曾有交惡,雙方互相看不上眼,當焦芳手握裁決之權時,肆意向傅瀚潑臟水不是沒有可能。

李東陽曾擔任《明孝宗實錄》的修撰總裁,對于焦芳對傅瀚的污蔑,他持一貫明哲保身的態(tài)度,未作異議。但實際上,李東陽與傅瀚以及傅瀚弟弟傅潮都是好友,當傅瀚去世后,李東陽作詩道:“白投搔盡渾成雪,淚眼啼多不受風?!庇衷娫唬骸皞母墙瓨茄?,各自分飛落照中?!焙茱@然,李東陽是在用詩文和自己的態(tài)度在為傅瀚正名。

明光宗泰昌元年(1620)管修《禮部志稿》對傅瀚的評價是“好學力行,至老彌篤”、“事必思而后行”、“人稱其功名”。由此可見,傅瀚并非是《明孝宗實錄》說的那樣,是陷害程敏政的罪魁禍首。

那么華昶呢?華昶是江蘇無錫人,弘治九年(1496)進士,官至福建左布政使。《江南通志》和《廣東通志》對他評價都很高,稱他“政憲刑簡,動必益民”。李東陽的門生邵寶在《通奉大夫福建布政司左布政使華公神道碑銘》中說:

“會己未試,主司有起物議者,公奮然曰:‘此而不言,尚何待乎?’遂入劾疏,詔付于理,乃并逮公。言官楊方震、林粹夫輩力為公救,而廷議亦多舊汞。孝廟知公諒直而重于國體,免所劾者,亦遷公南京太仆寺簿。去國之日,贈言者若干人?!?/p>

由此來看,華昶與程敏政毫無私仇,只是出于一片忠心才上疏彈劾程敏政。而事實上,華昶彈劾程敏政時,為官還不滿半年,這時他在京城不可能有同黨,說他彈劾程敏政是出于赤誠,是說得通的。

真真假假,誰是誰非,錯綜復雜,實難分辨,政壇之詭譎難測,一言難盡。在這一場鬧劇中,沒有勝利者。但是有一點,程敏政的清白是毋庸置疑的。正如清代趙翼所說:“蓋定讞時,未嘗實其(敏政)關節(jié)之罪也。”當年的調(diào)查結果早已證明程敏政并未賣題了。焦芳在《明孝宗實錄》中對傅瀚潑臟水,也不代表《明孝宗實錄》中關于此案的所有記載都是失實的。

七、眾人結局

程敏政出獄被勒令致仕,時值六月酷暑,他心中憤恨,背上長出毒瘡,四個月后竟不治而亡。堂堂一代文豪,無限凄涼。

徐經(jīng)事后回到老家,繼續(xù)閉門讀書,他深信朝廷是英明的,一心盼著新天子的赦令,希望再次參加科舉。他心情迫切,曾北上京師打探消息,但前番事故已致他身體孱弱不堪,剛到京城,他就因旅途勞累臥病于永福禪寺,于明武宗正德二年(1507)年客死京師,歸葬江陰,年僅三十五歲。

徐經(jīng)次子徐洽,七次參加會試,均落第,在科舉仕途無望的情況下,只得捐資歷入鴻臚序班,官至鴻臚主簿。在職九載,便辭官歸里,優(yōu)游林泉,以此終老。徐洽長子徐衍芳,自幼苦讀,但他的遭遇和先人一樣,累試不中,中年崩殂。徐衍芳三子徐有勉鑒于父祖的科場遭遇,不再用心科舉,也不捐資買官,只是耽于山水亭臺之樂。徐有勉的兒子,參加過一次童子試,沒有考中。徐有勉見兒子無意功名,也不勉強,只是鼓勵他博覽群書,做個有學問的人。他的這個兒子后來遍游天下名山大川,足跡遍及全國各地,經(jīng)三十年考察寫成六十萬字的地理名著《徐霞客游記》。

最慘的要數(shù)唐寅。他本被貶到江浙一帶做掾吏,沒有赴職而是回了家,后愈加放浪形跡,駕一葉扁舟,漂泊四方。他的遭遇正如他自己在《與文徵明書》中所說,當他揚名吳中時“薦紳交游,舉手相慶,將謂仆濫文筆之縱橫,執(zhí)談論之戶轍。岐舌而贊,并口而稱”,當他被削籍還鄉(xiāng)時,“海內(nèi)遂以寅為不齒之士,握拳張膽,若赴仇敵。知與不知,畢指而唾,辱亦甚矣”,又“僮奴據(jù)案,夫妻反目。舊有獰狗,當戶而噬”。當年蘇秦落魄返家,其遭遇不過如此,但蘇秦尚有騰達之時,而唐寅是再無翻身的希望了。

唐寅的妻子沈氏是個拜金女,本來是巴望著唐寅金榜高中,自己也好享受榮華富貴,沒成想唐寅因一樁冤案斷送了前程,于是夫妻反目,離唐寅而去。此后唐寅生活貧困,常常為生計發(fā)愁,甚至要到寺廟里討飯吃,撿桑葚、拾橡實為食。為了糊口,他被迫賣文賣畫為生。他的畫作,如今均價在千萬以上,然而當時他所獲得的報酬,不過是一壺酒、一頓飯而已。有時他還為畫作賣不出去發(fā)愁。他晚年生活之凄苦,其詩中多有呈獻。

晚年唐寅也曾反思當年之“匯緣求進”,其詩曰:“朝去求名莫求利,面作心欺全不計?!?/p>

又曰:“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p>

又曰:“富貴榮華莫強求,強求不出反成羞。”

又曰:“多憑乖巧討便宜,我討便宜便是癡?!?/p>

又曰:“人算不如天算巧,機心爭似道心平?!?/p>

又曰:“勸君早向生前悟,一失人身萬劫難?!?/p>

終唐寅一生,都沒有忘記當年的科場之難,有詩《夢》曰:

二十年余別帝鄉(xiāng),夜來忽夢下科場。

雞蟲得失心尤悸,筆硯飄零業(yè)已荒。

自分已無三品料,若為空惹一番忙。

鐘聲敲破邯鄲景,仍舊殘燈照半床。

明世宗嘉靖二年(1523)年十二月二日,唐寅溘然離世,留下一首令人扼腕的《絕筆詩》: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也何妨。

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浮在異鄉(xiāng)。

真正的唐伯虎,弘治十二年就已經(jīng)死了!

參考論文:

談昇廣《明弘治十二年禮部會試舞弊案》

陳寒鳴《程敏政與弘治己未會試“鬻題”案探析》

周思月《試論唐寅的科舉人生》

參考書目:

《明史》

《明實錄》

《唐寅文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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