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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

 老鄧子 2019-12-08
第一次去海邊，是煙臺的海邊。那是新年以后，春寒料峭美麗，我一個人來到了海邊。不知在心中積了多少向往以后，我第一次見到海。莫大的激動，在我年輕的心里橫沖直闖，讓我走向大海的腳步都變得凌亂不安。
但那一天是很冷的一天，寒風(fēng)呼呼刮著，吹著口哨搜刮著世間的溫暖，太陽都像是怕了，躲在厚厚的云層里，縮頭縮腦始終不出來。云是積厚的，銀灰色的，密不透風(fēng)，像北方結(jié)冰的湖面，太陽在里面像銀白的魚，凍住了。
我見到的大海，不是好看的藍(lán)的，而是土灰土灰的。那顏色像我們村里有一群鴨子鬧騰、有一兩頭豬躺著打滾的水塘。當(dāng)然大海里沒有鴨子和豬。估計鴨子和豬那樣的動物，會害怕海這么大的水域。它們沒見過海，也壓根在心里沒有海，自然也不會期望什么海。
當(dāng)我終于站在海邊，我一定是震驚于海的浩大，而馬上又失落于自己的渺小了。我看見的海是浩瀚的，海的遠(yuǎn)處與天際相連，仿佛大海大著大著，就大到天上去了，也仿佛天高著高著，就垂落到海上了。
我沿著海邊慢慢地走，沒有目的地張望大海。所能看到的，無非是動蕩的海面，這動蕩是劇烈的，由內(nèi)而外的，好像海里有一只無比巨大的獸，它蟄伏在海里很久很久，已經(jīng)積攢了許多寂寞，就要爆發(fā)從海里出來。
海面以上，天空之下，只有點點海鷗，海鷗應(yīng)該是白色的，但因為離我遠(yuǎn)，又在蒼白的天幕里，我看到的也只是一些靠近海面游移的黑色的小點。后來有一艘輪船開來，出現(xiàn)在海面上了，那些點點的海鷗就去圍繞著輪船。但輪船沒有朝著我這里開過來。因為我這里沒有渡口。沒有船可以停靠的地方。
可能因為天氣緣故，這海邊沒什么人的。只有一個好似攝影師的男人，站在海堤上，面朝著大海，手里執(zhí)著相機，正在拍攝大海。他拍到的大海與我看到的一樣，是土灰的，渾濁的，動蕩的。海風(fēng)朝著岸上吹，海腥味往岸上爬，我們呼吸的空氣就是海腥味的。他的衣角在風(fēng)里鼓動，就像魚鰭在水里翻動。這個人站在海邊，和我一樣是渺小的。
我想離海更近，就下了海堤。先是踩著礁石走，后來來到沙灘上了。沙灘上蹲著一個女孩子，她好像是在挖沙里的石頭，我看見她挖了一堆卵石了，也把沙灘挖出了一個深坑。她的頭發(fā)很長，完全遮蓋住了她的臉。
我還看見兩個牽著手的人，幾乎是踩踏著浪花沿著海邊走著。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沖擊著海灘，沖上來了又退回去，退回去又再沖回來，樂此不疲似的。等一波浪潮撲上來又退回去，就把一些白色的浪花和氣泡，像一個個笨拙的小螃蟹似的，留在海灘上了。這兩個人沿著海邊越走越遠(yuǎn)了。
我走得有些倦了，四下里回望一下，站在海堤上拍照的攝影師，已經(jīng)不見了?？赡鼙M興而歸了吧。那個蹲在沙灘上挖石子的女孩子，也不見了。可能也盡興而歸了吧。那兩個牽著手沿著海邊走的人也不見了，仿佛走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天地蒼茫，大海浩瀚，只有我還站在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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