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影∣岳道璞 千嶂里,一川奇石枕赤水 文〡張玉琳 戴云蒼蒼,赤水渙渙。奇石岫巖,漱水枕山! 永泰西南邊隅這與德化石牛山近鄰的赤水村,轄區(qū)面積48.5平方公里。山從西南處的石牛山逶迤而來;水往西北向的大樟溪奔流而去。 作為大樟溪分水嶺的戴云山東帶山脈,如同昂首收翼的巨鵬:石牛山是雄起的鳥首,大樟溪兩側(cè)山巒是翅翼,溪水順著鵬背傾流向閩東平原。赤水村版圖的輪廓,像一片外緣帶齒的芭蕉扇葉。葉尖向南,葉柄朝北。境內(nèi)的山巒從西北傾向東南層層跌落,猶如巨鵬的脖頸向脊背的滑落。緊蹙的火山巖山、高山草甸大洋面、海拔達(dá)1682米福州地區(qū)最高峰東湖尖,綠色的屏障彼此夾峙,峽谷、溝壑縱橫,清流淙淙、急湍翻騰。眾水歸一,便是赤水溪。 ▲攝影∣岳道璞 赤水溪從西南往東北貫注,支流黃溪、后溪與金潭溪,三溪流成主“芭蕉葉”中的“葉脈”,兩側(cè)的澗流就是側(cè)脈了。作為大樟溪上游支流的赤水溪,它的河床身量是很秀氣的,但是它流經(jīng)的區(qū)域,兩岸崖壁林立,巉巖突奔;河床里不時突兀起嶙峋的石巖,如陣如林排列的巨石。 夾峙著河流的峰巒峻秀蔥茂,卻也不時坦裸出粗糲巖體,狂縱猶如紳士偶作成少年樣。山巒間四處散落著披蘿蒙蘚的巨石,如天神縱橫過的古戰(zhàn)場遺留下的兜鍪甲胄。 ▲攝影∣黃文浩 這一帶山脈屬于早白堊世石牛山組地質(zhì)構(gòu)造,石牛山是核心區(qū)域。如此看來,這錦繡山水里布滿奇巖巨石的天機(jī),是曾經(jīng)在它近處的山脈遭遇了山崩地裂、地火噴涌的創(chuàng)世運(yùn)動?造物主在億萬年前,乾坤挪移建立成的山水秩序,一定是突兀與生澀的,造物主又以萬物相生相克的方式,用億萬年光陰的行走和解了它們。這赤水之石,在溪流中的,水安撫、雕琢了它;在山林之中的,木秀于上,土擁其間。然后,眼前的一切就如此地生機(jī)而和諧了。 ▲攝影∣黃文浩 赤水溪與赤水村中“赤水”之名,源于近千年前的閭山派道教法主公張圣君一場除蛇妖的傳說。蛇血染赤此溪或只是歷史中的某一刻,甚至只是人們想象的某一刻。這赤水之流,如同它的原名“錦水”,其實(shí)是如此的清凈活潑,如此的溫婉錦繡。 “芭蕉葉”上這潺湲的“脈流”,經(jīng)年活潑潑地向低處運(yùn)送著。多數(shù)時候,它溫柔如同少女的纖手,拿兩岸的峭壁、河床的巖石做琴鍵,一路俏皮地劃彈,歡快地敲擊。偶然它也會手插腰間、圓睜杏眼甩個潑,讓不遜的石塊挪移,讓頑劣的山巖摧崩。 頑石接受秀水萬千百年的漱洗與馴化,竟是著上了一段風(fēng)騷氣韻。一段河床中的石頭們,在相同的地貌中,風(fēng)韻相似,如同一個村落里有共同文化基因的鄉(xiāng)鄰一樣。那水流緩寬處,溜圓如恐龍蛋的石頭們成群地匍匐著,它們有著相近的流水弧線,如同昂首靜默著的秦俑,或是像被魔法定格的跳蛙。它們似乎在等待一場山洪來復(fù)蘇自己血液,等待實(shí)現(xiàn)那滾爬潛泳到山下大千世界的夢想。 ▲攝影∣岳道璞 狹窄陡彎的山崖地帶,橫七豎八地?fù)矶轮驕唸A或扁長的巨石。盡管形骸不一、高低錯落,彼此之間卻有著某種默契。譬如近村口處溪中段的河床中,有一個列陣百多米長的巨石群。這些直徑在三五八米之間的龐然大石,或者重疊交頸如情人廝磨;或者犄角相對似對手斗架;或者受困一隅,眈眈虎視。不同側(cè)面,不同眼力,可以幻化成各種象形:海龜探頸、海獅伸腰、馬頭飲水、螃蟹舞爪等等,整一個海陸空巨獸云集的侏羅紀(jì)公園!而石的各側(cè)面都有水流侵蝕成的婉轉(zhuǎn)弧線,迎水一面光滑干凈。 水以自己的洪荒之力,在千百萬年里為巖石們載歌載舞,讓這天神放逐散養(yǎng)的“巨獸”們,面目并不猙獰,也少有蠻橫,卻有些拙樸的憨態(tài),甚至一點(diǎn)靈秀。 ▲攝影∣岳道璞 巖石因?yàn)樗淖甜B(yǎng)而平添柔情,與石一路廝磨的水,也生出了風(fēng)情萬千。 石卵叢上,碎浪手拉手輕快躍過,閃成一簇簇白亮亮的花。陡石之間,水流擠成束狀飛射而出,得意洋洋地與被拋在后面的石巖道聲“再見”;高巖上,靈動的流水遇上高冷孤絕的巖壁,生出了一種決絕的氣勢,瀑流因此而孕產(chǎn)。往金潭方向以及粗坑方向人跡罕至的澗流中,都是有瀑流群的。金潭村獅子巖,巖前十幾棵千年古松,巖上半含懸棺,在悠遠(yuǎn)神秘之中,五級瀑流百米漈瀑布卻抖落成珠簾幽夢、舞女蹁躚衣袂,俏皮而輕靈。 ▲攝影∣岳道璞 瀑流涌蕩的是吟唱《上邪》的村野女子般的激情,潭水則靜雅羞澀如紅樓的黛玉。山彎的陡崖、河床的巨石們,伸出粗壯的臂膊、坦開厚實(shí)的胸懷深情挽留,那被求愛的女子就羞成了碧潭。潭的青碧色因?yàn)樗纳顪\而有濃淡。這碧色有那么一些故作的深沉,水質(zhì)卻無一不如少女般清純:淺潭里,拇指大小的游魚輕盈翻游,鱗片忽閃著銀白亮光;深潭的凝碧濃稠如絲錦。水的柔軟搖醉了堅(jiān)毅的河石,瞧,連那岸石也投影入她懷中纏綿去了! 上游黃溪的龍?zhí)叮爸伦钍瞧娼^:圓形巖壁環(huán)岸成桶狀,上游水流漫浸而來,掛在巖壁上,如小瀑流一樣跌宕著白色水花,注入潭中;在進(jìn)口的對角處破開一個小缺口,跳著往下游巖石流去。晴日里,這潭鋪著軟軟幽幽的碧,襯著點(diǎn)白色浪花;山野寧謐恬靜,襯著點(diǎn)流湍淺淺的聲響,這不是一個眼波流光的典雅仕女嗎?十五之夜,幽潭邀得明月款款而來,這是相互傾慕的高士之間月滿之約? 赤水溪流這十幾公里的河床,水石相依,奏唱這如此歡暢的水石戀歌! ▲攝影∣黃文浩 石漱水而溫婉,石擁土則生成了一副溫和敦厚貌。 溪岸的山巒間,巨巖半掩半裸,碩石四下散落。它們或者孤獨(dú)聳立,或者累疊成洞,更有漫山成群結(jié)隊(duì)者。它們經(jīng)歷了億萬年前造山運(yùn)動時的撕扯斷裂,火山噴發(fā)時的融化、聚合,造物主又給予它們無休止的驕陽、烈風(fēng)、暴雨的敲打、磨蝕的煉獄歷程,然后土壤漸生,植被漸披,然后它們被裹進(jìn)這綠色生機(jī)的世界中來。 苔衣最是殷勤,只要不受烈日這個巫婆的阻撓,錚錚巖石也難以抵擋得住它們的魅態(tài)。背陰的石面上,蔥茂滋潤的青苔如理得齊整的綠發(fā),生機(jī)盎然;向陽處則爬援著一圈圈皮樣的黃綠色蜈蚣衣科苔衣。然后是頑童一樣的爬山藤類,不由分說地騎墻上馬,枝葉招搖地蓬蓬地長著。再接著,大樹遒勁的根系盤旋而來,把石頭當(dāng)做頑劣孩童來捆綁訓(xùn)斥。 ▲攝影∣岳道璞 犖確山石,因?yàn)轫斏狭司G植,因?yàn)楸画h(huán)周的灌木高樹溫柔愛撫,竟然少了孤絕生硬氣味,有了些俠骨柔情,甚至有著若同含飴弄孫的老者的呆萌味。 斧頭山一帶,巨石各抱地勢,浮突地面的,村人據(jù)形給起了名字:酒桌洞、石桌洞、空調(diào)洞,金牛鼻孔、船帆、天門石、斗笠石等。聚群累列的,其上蒙長苔衣、藤蘿、草木,其下則石石橫豎欹突,連成洞天,洞洞相連,在其間探險(xiǎn),或者要繞上兩天才能走完。 ▲攝影∣岳道璞 山野里如斷蛇的巨大奇石,激發(fā)起先民的想象力,在斧頭山一帶,蛇頭形狀的巨石,被演繹成張圣君斬蛇妖的神威而浪漫的故事;金牛鼻孔石,說是張圣君化石牛山之石為牛,欲驅(qū)往塘棲前莒口一帶,以填川流為平地,經(jīng)過斧頭山,被觀音菩薩點(diǎn)破,牛就現(xiàn)回了石形。漫山巨石,造型各異,可供觀者漫想。 而1918年冬月,赤水這漫山的石洞,留駐了行軍路過的歷史名人蔣介石的一隊(duì)人馬。斧頭山上的堅(jiān)石,牽惹起這位正準(zhǔn)備與駐永泰北軍一爭高低的粵軍長官滿腔的救國豪情,他在這石洞壁上題寫下《征途》一詩:“吾領(lǐng)粵軍南入閩,中華山川人未醒。日照臥石暖枕眠,月旰杲星曠路行?!?/span> 
 ▲攝影∣岳道璞 這里的人們向石而生。他們依著石巖修造自己的屋宅,繞開巖石來墾荒種植。他們在一分水田中播種莊稼,在八分山地里開墾出竹園、李園、油茶園。他們上山采食靈芝、紅菇,下水捕撈游魚、草蝦。溪里游著白得觸目的番鴨,人家門前游蕩著拖兒帶女巡游家園的母雞,屋旁角落養(yǎng)著哼哼唧唧的豬。 時移境遷,如今這山鄉(xiāng)的人口大量外遷,留守的原住民不多了。除了近國道的赤水中心村有新房建起,多數(shù)自然村已經(jīng)青苔漫浸,封凍成了歷史畫冊。但是,這個村落里有著億萬年千年緩緩行走時光烙印的原生山川奇石,卻正深深吸引著遠(yuǎn)近的外方之人——這里的山水,只需瞥見或聽聞,就會讓人心生念想,魂?duì)繅衾@。 
 ▲攝影∣黃文浩 審美潔癖、意念堅(jiān)定的驢行軍們,從四方涌來,一波又一波。他們溯溪觀瀑、賞玩奇石,探秘深林、挑戰(zhàn)高峰,道聽傳說、領(lǐng)略神威。他們在這幾近原始的山水中,觀照著生命的本真;在滿途疲憊后的欣喜中,凈化去城市生活的喧囂和紛擾。 赤水村支書黃玉興、村主任黃開慧有一張一平米見方長方形手繪“赤水旅游地圖”。在那像被風(fēng)吹拂而略微翻卷的動感“芭蕉扇葉”上,幾十張彩色縮微的風(fēng)物照片,被粘貼在相應(yīng)山水的位置區(qū)域。幾年來,他們走遍了這近五十平方公里的村域,收集了各方人物到赤水留下的圖片、文章,梳理了這個村落的自然人文資源,總結(jié)成可以對外推介的赤水風(fēng)情:福州地區(qū)最高峰東湖尖,近萬畝草場大洋面,五萬畝蒼茫原生態(tài)林、近萬畝瀟瀟毛竹林,水石映趣的赤水溪(龍?zhí)?、鴛鴦池),金潭、后溪、黃溪三線十一個可承納休閑度假游的空心自然村,斧頭山磊石群,張坑半邊字石尋寶、奇形石磨,粗坑峽谷原始森林、瀑流,金潭瀑流、獅子巖懸崖含棺,赤水溪與大樟溪匯流處湖邊水上樂園…… 一葉江山是畫冊,更著風(fēng)物萬種情! 
 ▲攝影∣岳道璞 站在這赤水溪與大樟溪的交匯口,看那赤水千嶂到此逐漸低矮下來,如曲膝而立、掀裙裾謝幕的舞者。它們謙恭地退讓出一個大舞臺,好讓它們一路相送的水石能從容謝幕。 赤水溪中那被運(yùn)送、打磨的奇碩石頭,經(jīng)歷了一路的驚心動魄,到了這里,碎解成了一灘迤邐數(shù)里的卵石,等候著水流給予繼續(xù)前行的時機(jī)。厚載著山石之望的赤水溪,此時卻矜持著步履,細(xì)碎地款款流著。西來東去的大樟溪水流則一把挽起這秀美的女子,昂首浩浩向前。 
 ▲攝影∣黃文浩 看吶!這匯流處,北面以崖為岸,南面橫著線條粗獷巖面卻細(xì)滑的突兀裸巖。它們對立著,握緊這匯合的水流,水流頓時狂野起來,一團(tuán)團(tuán)的濤浪轟鳴如雷,洶涌向前。 依然千障里!這抱石懷沙的樟溪水流,浩蕩曲折,入閩江,向東?!?/span>  ▲攝影∣岳道璞 圖片提供:永泰縣文學(xué)藝術(shù)界聯(lián)合會 編輯:盧凌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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