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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隨穗，陜西子長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29屆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入選中國作協(xié)作家定點深入生活項目。在《人民文學(xué)》《詩刊》等國內(nèi)外多家報刊雜志發(fā)表大量作品，作品曾獲冰心散文獎、孫犁散文獎、魯藜詩歌獎、新詩百年最具活力詩人獎、油脈文學(xué)獎等，作品多次入選各種年選和中小學(xué)生語文試卷。出版《費盡荒涼》《硬時光》《莊里》等多部作品集。現(xiàn)居陜北某山村。 《一見之地》為你讀詩 悅聽：張和亮 歡迎您的收聽 主播簡介： 張和亮，寧夏彭陽縣人，現(xiàn)居浙江德清。高中語文教師，浙江省朗誦協(xié)會會員，德清縣作協(xié)會員。。 本期約稿：阿劍 郝隨穗 詩十六首 ▍附 屬 鳥鳴失足，跌倒在一片葉上 葉子太輕，承載不起的滑落 在此刻成為另一個動詞 讓這個清晨的鳥鳴懂得離開 天空太輕，那么多 高過頭頂?shù)氖挛镞b望土地 白天的太陽和蒼鷹，晚上的 繁星和睡去的云彩和好動的風(fēng) 終究要落下來。天空再高 也是夜色低沉?xí)r可隨手觸摸的高度 每一聲鳥鳴都是鳥的附屬 如同花瓣是枝條的附屬 海水是鹽的附屬，鹽是人的 附屬。如同白晝是黑夜的附屬 如同你我是相互的附屬 如同你我最終都是土地的附屬 ▍到了秋天，大地就空曠了很多 石頭內(nèi)心的安寧，沒有任何縫隙 以至于它的表面長出時光的青苔 卻無法打開牢固的秘密 江咀溝的一棵杜梨樹掛滿 金色的淚珠，那是月亮的悲傷 是石頭億萬年來陪著月亮的眼淚 這個秋天被時光目睹良久 月亮的眼里是石頭的仰望 石頭眼中是時光的散開 相互打量，相互成為對方的道具 秋天，成為它們各自的幕布 幕布上風(fēng)起云涌，各種果實隱于風(fēng)雨 所有的事情在此成為時光的道具 這條山大溝深的江咀溝也是 時光允許此刻的風(fēng)雨命名為秋天 允許已經(jīng)腐朽的往日繼續(xù)沉淪 允許那些已經(jīng)逝去的永不復(fù)返 允許所有的道具回到石頭的內(nèi)心 允許這個秋天的風(fēng)雨代言大地的遼闊 允許大地上只留下月亮的金黃 在空曠的時光中化作淚點，灑落 在江咀溝的那棵杜梨樹上 ▍繁星在上 此刻，鄉(xiāng)下屬于天空的一部分 那么多星星回來了 天空中發(fā)出黃金的聲音 找不到邊界的天空 今夜騰開一切 讓白云和太陽離開 讓風(fēng)和鳥離開 請回一群又一群的星星 讓它們在空中相逢，敘舊 繁星在上 我在下 鄉(xiāng)村的夜色升到天上 有一顆發(fā)出鄉(xiāng)音的星星 就是我的故鄉(xiāng) ▍時間的炎癥 每一個局部 都掩蓋著疼的秘密 有的疼找到出口，有的 藏到秘密的深處 時間很大，所有的 局部一再獲得重生和沉默 時間永不停息 時間，就是空氣和糧食 時間更是一個人 而我們是時間的炎癥 傷口好了，結(jié)痂就掉了 ▍今夜讀書，每一個漢字如同雪花盛開在書頁上 轉(zhuǎn)身，一處燈火淡出。夜色四顧 每一個方向都是相同的空曠 一本書打開茶盞和燈盞的熱與光 不同的方位徐徐而來 至高的事物為黑夜墊底 那些沉下去的經(jīng)年并沒有腐朽 所有的時光在書頁中復(fù)活 這些像極了萬物的漢字，它們 離開紙面，穿梭于民間 懂得人情世故，懂得人心善惡 今夜，我讓每一朵雪花 盛開在書頁上。我懂得如何 贊美今夜的天氣和書中的泛黃 懂得所有的修辭只適合有雪的冬天 ▍枯 萎 這些干枯失去水色已久 那些呼吸中的易燃品，隱藏 于空氣之中。空氣是一個箱子 所有的窒息在此試圖獲得救贖 沒有人承認你的芬芳來自花朵 眼前的隆冬陳列著一個接一個的凋敝 那些盛開正在以祭奠的方式 觸及嚴寒的溫度，而溫暖的中央 燃燒著一次次寓言的枯萎 這，只是來自一場虛構(gòu)的寓言 整個靜下來的冬季抬起頭 一萬座大山素面相望 這個錯過盛開的隆冬正在 忘卻來自天空的芬芳 ▍陌 生 石頭和草木是陌生的 水和山頭是陌生的 開了的花和謝了的花是陌生的 飛機的尾巴和火車的鐵軌是陌生的 他們居住的房子是陌生的 月光下的水塘是陌生的 他們的方言和魚蝦是陌生的 他們是陌生的 我看見自己是陌生的 我的村莊和磨刀石是陌生的 農(nóng)歷四月八的廟會是陌生的 父母墳頭吹彎荒草的風(fēng)是陌生的 時間這么薄 能不能擋住眼前的陌生？ 路這么長這么多 讓它去熟悉這些陌生 ▍喂 鳥 你用饑餓裝飾的鳥鳴 讓最初的陽光遠離食物 流水從草尖和枝頭分辨自己 最終以光影的方式凋謝 我起身，在適宜的光中找來柴禾 用一米光點燃，熱一熱清涼的空氣 熱一熱河水和山谷 我用雙手接住空腹的鳥鳴 請今早上所有討食的鳥 來到我的院落 我給它們喂一條河流的走向 喂一片樹葉的綠，喂一把柴火的 火焰 我繼續(xù)喂，喂它們光的鋒芒 喂它們山脈的高度 喂它們院落里徘徊的腳印 ▍沉入大海的石頭上寫著人間的故事 海水是鹽的另一種存在 它要養(yǎng)活水底的石頭 石頭上有各種魚游來游去 它們吃著鹽長肥 有一塊石頭上藏著煙火 煙火是來自人間的愛恨與聚散 海水很厚也很硬，擋住 那些看日出日落的人，那些 在潮起潮落中打漁的人 那些，見過大海的人 ▍生命里種下死亡的石頭 這些陽光只能照到另一面的陰影 這些只適合生長在土壤里的石頭 這些被草木枯榮過的土壤里 種下這么多石頭的棱角和打磨 那一塊有一塊站起來再倒下的石頭 這些年年在更替新舊的石頭上 寫著風(fēng)雪寫著日月和人的名字 寫著人間煙火事，寫下 生與死的年月日 ▍風(fēng)是黑夜的領(lǐng)路者 風(fēng)提著馬燈，帶它 走到黎明的跟前 所有的路口就找到了方向 我也許會迷失在明天，但我 不需要一場大雪傾訴孤獨 如果風(fēng)在，我就要在你的名字里 點亮燈火萬千 回到路口的遠望之中 請給我的靈魂命名吧 如同那盞馬燈上閃爍的火苗 被命名為奔跑的黎明 這些無所依靠的影子，可以 離開黑夜，重新回到光芒之中 ▍天空上 我想在天空上種一片麥子 我讓一些光陰掛在麥芒的微光里 讓每一粒麥子收盡古代的白云 讓這白云鋪墊成天空的底色 我讓這天空的藍和麥子的金黃 一起跟白云放牧 我想在天空上邀請一些故人敘舊 你看，吉祥的藍和白和金黃 已經(jīng)命令我們開始喝酒 如果有酒，你們都可以喝醉 我不能，我要看護這片天空 ▍有群山一片 你的翅膀盤旋成群山的坐標 你的雷電和子孫住在群山上生息 它們在一萬里之遙的地方奔跑 它們在翅膀下奔跑 它們凝視森林的內(nèi)心 這些一座連著一座的大山 是森林的遺骸 它們，在黑夜問及白晝的去向 喜鵲在攀升中觸及到時光的厚度 它仰望上蒼，至高的空中群山出列 這一片大山像一片大海 蒼茫間讓無法迷途的喜鵲 重新回到遠方 ▍巡 山 雨后，天空被預(yù)言放縱 鳥鳴啄破高處的藍 一萬座大山便安臥于寂靜之中 觸摸高處 一群野鴿劃過指尖 所有的雨水回到天空 等待下一次風(fēng)的指令 某一個高處 我在風(fēng)的指令中看過折疊起的大山 它們打算去哪里？ 山風(fēng)在此一腳踏空 深陷大山的秘密 一群驚飛的野鴿銜著風(fēng)的指令 送回高處的安全地帶 我假裝路過 看得見它們的話語動機 預(yù)言的前面 本來就是一場雨水 我和所有的大山 安寧在藍天之下聆聽 紛紛落下的鳥鳴 ▍回 去 被埋進土里頭的月光沒有熄滅 落葉就能找到黑夜的出口 那些張開嘴巴的樹和水 那些一直餓著的鳥和風(fēng) 那些落葉和月光，土和路 也張開嘴巴。那些螞蟻和石頭 露出紅舌頭和牙齒 被推進火里頭的影子強忍疼痛 時光，被反復(fù)熔煉 天大亮，時光帶你回去 所有的嘴巴慢慢閉合 ▍唐朝在此 腳下的水泥封住古代的月光 月光上落下唐朝的馬蹄 馬蹄穿過大唐西市的車流時 絲綢，羊肉泡，秦腔等等 一一騎上馬背，飛奔在水泥的遠處 我轉(zhuǎn)身，與一場大雪相逢長安 從唐朝的月光中紛紛落下的雪片 遍地開花，水泥中沉下去的月光 騎在馬背上，在大雪中奔跑 然后騰空而起，在天空中 命令所有的雪花 回到唐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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