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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星洲,被稱作江南派魔術創(chuàng)始人,1934年成立了全國第一家民間職業(yè)魔術團,常年在南京的夫子廟演出,與張慧沖、傅天正、肖鵬飛三人合稱民國“四大魔王”。 ”
▲崔星洲 魔術一詞是外來語,我國古稱“幻術”,廣東稱“掩眼法”,俗稱“變戲法”。 民國初年,西洋魔術傳入中國,自此在中國生根發(fā)芽。至民國中期,一大批本土魔術師先后登上歷史舞臺,魔術一時風行全國。 然而,隨著抗戰(zhàn)軍興,短暫的魔術黃金時代戛然而止,那些紅極一時的魔術師也消失在歷史的云煙中,即使像崔星洲這樣的大師,也只留下了只言片語的模糊紀錄。 崔星洲的弟子、江蘇省魔術俱樂部副主任高峰日前接受本報記者專訪,講述了“南京魔王”和“江南魔派”半個多世紀的故事。 富二代“崔半街” “當時有句俗話叫‘窮雜技富魔術’,當時能玩得起魔術的都是有錢人。”高峰說,崔星洲的家族在南京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在老門東附近的剪子巷擁有四進院落,占據(jù)了大半條街,因此有“崔半街”的說法。 據(jù)高峰介紹,崔星洲從小就喜歡研究民間戲法,“1934年崔星洲去上海念大學,讀法律系,遇到了表姐夫徐靜云,徐家是開銀行的。兩個‘富二代’在上海見識了新興的魔術,一下子就迷上了。” 崔星洲精通英語,購買了許多關于魔術的英文書籍,不停地揣摩、練習,甚至還成立了全國第一家民間職業(yè)魔術團,并于1935年成為國際魔術協(xié)會會員。
加入了國際魔術協(xié)會,就擁有了購買國外魔術道具的資格。那時魔術道具還不能量產,一套道具就生產20個,購買道具的魔術師都需要登記,這樣既能保證魔術的秘密,也能確保道具制作工藝更加精良。 在高峰魔術館里,現(xiàn)在還完好保存著崔星洲當年表演“長筒變花”用的道具。這盆半人高的“花”雖然經歷80多年風雨,但每個“花瓣”的顏色依舊鮮艷,遠遠望去,幾乎以假亂真?!斑@些花瓣都是用上好的天鵝毛做的,每一片都是千挑萬選。”高峰說這件道具價值不菲,崔星洲當時花了好幾根金條從國外購得。
“中國魔術原來都是‘撂地上’的表演,是崔星洲第一個將它搬到了舞臺上,因此紅極一時?!备叻褰忉?,南京夫子廟是中國魔術四大集散地之一,“魔術師在里面表演舞臺魔術,一般會安排兩個小徒弟在門口招攬生意,用撲克牌、骰子等小道具玩玩小魔術吸引路人?!?/span> 夫子廟也是崔星洲表演魔術的主要場地。“炮打美人”、“分身”、“躺刀背”等都是崔星洲的王牌節(jié)目,尤其是“甕遁”(即人進入一個壇子中,卻在幾米外的另一個壇子中現(xiàn)身),在當時最為流行。 據(jù)高峰透露,崔星洲還玩過“流水場”,即從早上九點到晚上九點,不間斷地表演,觀眾可以隨時買票入場觀看表演,即使是這樣,依舊場場爆滿。
白天律師,晚上魔術師 在當時的南京,崔新洲名噪一時,不僅僅因為他的魔術。 他在表演魔術的同時,還沒忘記他的老本行——當律師。據(jù)說民國時期剪子巷的崔家大宅門口有兩塊招牌,左邊是“崔星洲律師事務所”,右邊是“崔新洲魔術團”。白天穿西裝跟人打官司、晚上換燕尾服去劇場表演魔術的崔星洲,也成了南京人眼中的“奇人”。 這位會變魔術的大律師在江湖上口碑相當好。
民國時期,風云變幻。在外行走的戲法藝人,難免遇上被人刁難,甚至“砸攤”之事,那么在舞臺上表演的魔術師,是否也會遇到這樣的事呢?高峰說,這樣的事情他從未看到過,也沒有聽師父說起過。 “在當時的人眼中,魔術還是個新奇玩意兒,用的都是大型道具,機關巧妙,琢磨不透,又有哪個人敢上舞臺來丟人現(xiàn)眼?”高峰笑著說。 民國的魔術圈分為南北兩派,北派多重于手法技巧,講究傳統(tǒng),九連環(huán)、仙人摘豆、羅圈獻彩等是他們的保留節(jié)目。除表演細膩外,還注重‘使口’(說功),演出時一個人表演魔術,另外一個解說。 而南派表演講究道具造型的宏偉壯麗,表演優(yōu)美灑脫,一般不說話,南派又可細分為“江南派”、“粵派”和“海派”等。崔星洲則是江南派的創(chuàng)始人,他的魔術節(jié)目講究氣勢,從舞臺布置到背景音樂都顯得非常大氣。
雖然派別眾多,但圈內人相處融洽,“像‘四大魔王’都是大學生出生,平日里經常交流學習,還曾在一起合影過。”高峰說,張慧沖曾將自己編著的魔術書送給崔星洲,還在書扉頁上題詞留念,如今這本顯示兩大“魔王”交流的小冊子已經成為高峰最重要的珍藏之一。
1939年,古彩戲法藝人秦助仁流落南京,因盤纏無多陷入窘境。他聽說南京有個大魔術師叫崔星洲,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去崔家大院拜訪。 聽完秦助仁的來意后,崔新洲熱情地招呼秦助仁在自己家里住下,不僅每天好茶好飯當做貴客一般招待,還讓他在自己的劇場里表演古彩戲法。每演一場,崔星洲付給秦助仁相應的演出費。
▲崔星洲 幾個月過去,秦助仁決定離開南京。臨行前夜,秦助仁悄悄把崔星洲叫到自己房里,“‘古彩戲法十八套’,是我畢生的絕學,本不打算傳給任何人,然而這些日子崔兄待我不薄,助仁無以為報,現(xiàn)將它傳給你?!?/span> 魔術師之間有“不無償傳授魔術”這一條守則,崔星洲幾番推辭,但秦助仁報恩心切,崔新洲推辭不過,因而學會了這古彩戲法十八套。他在此基礎上進行了自己的改進,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魔術“九重天”——從褂子中變出九個魚缸,從大到小壘成一個寶塔形狀,高度比人還高。 “魔派”第二代 崔星洲一生就收了兩個弟子,一個是自己的兒子、南京市雜技團國家一級演員崔齡童,另一個就是高峰。 “我家住在夫子廟,父親上班的時候,我就去夫子廟的‘群樂劇場’玩,崔星洲的魔術是我每天必看的項目,有的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天。時間長了,師父對我也有了印象,見我對魔術癡迷的樣子,一時興起,教了我?guī)讉€小魔術。沒想我一下子就學會了,師父也因此認為我是個學習魔術的好苗子,破例收我為徒。” 高峰說,崔星洲當年有著俊俏的面龐,嘴角上總是露出淡淡的微笑,穿著筆挺的燕尾服,就是放在今天來看,也算是高顏的“偶像派”。然而他對弟子要求卻非常嚴格,師兄崔齡童曾跟他說過,師父讓他練習在手指間滾動、或有或無的小球,有時候天冷手指不靈便就會掉球,掉一次罰十次,一直要練到沒有失誤為止。
“我一直覺得,師父是個特別講究的人。尤其對于魔術的舞臺效果更是精益求精。比如表演用的綢子不能有皺痕,手指甲里不能有灰,這樣都是對觀眾不尊重。”高峰說。 一次,高峰表演“空手變球”給崔星洲看,表演的很順利,可崔星洲卻連連搖頭說不行,這讓高峰很納悶。 崔星洲一把拽過高峰,讓他坐在觀眾席,照著高峰剛才的樣子把魔術演了一遍,問道:“看出問題來沒有?”高峰似乎有點感覺,“是不是手的位置不對?”崔星洲點點頭,“手如果拿球的位置過低,觀眾就得低著頭盯著你的手看,這對觀眾來說不尊敬,手高了,觀眾仰著頭又覺得累,而手放在與耳朵平齊的位置,這樣觀眾看著比較舒服,又稍微帶點尊敬魔術師的意味,這才是最恰當?shù)淖龇ā!?/span> 上世紀五十年代,崔星洲率魔術團加入了南京市人民雜技團,之后被任命為南京市雜技團副團長,南京市政協(xié)委員等職,于1970年病逝。
必須學會隨機應變 自從12歲拜了崔星洲為師,今年68歲的高峰已經演了半個多世紀的魔術,也收了大大小小十幾個徒弟,這次收徒的譚胥,是他徒弟中的年輕一代,今年才23歲。 “我們這個行當不看年紀看技藝,技藝到家了,就有資格收徒弟。我們‘江南魔派’收徒弟還有個規(guī)矩,在正式拜師之前是互相考察的,不僅師傅看你資質和品德夠不夠好,徒弟也要看師傅技藝和人品,都互相信服了,才行拜師禮?!?/span> 高峰說,作為“江南魔派”第三代的譚胥雖然年紀輕,卻對魔術十分癡迷,曾經是一個專業(yè)雜技演員的他苦練魔術近六年,一身絕活,曾經獲得江蘇省魔術比賽金獎,是江蘇衛(wèi)視城市頻道的特邀魔術嘉賓,還曾應邀去中國駐埃及大使館為中埃文化年活動表演?!爱敃r我看中譚胥不僅因為他有雜技表演的底子,能吃苦,還肯鉆研,自己搗鼓了很多讓人耳目一新的道具,非常難得?!?/span>
作為魔術師,雖然節(jié)目千變萬化讓人眼花繚亂,但是基本功還是手法,講究手上的“快”和“靈活”?!白罨镜挠柧毦褪腔?,練手,一個球變十個球。所以經常碰到有人問我,魔術師會穿幫嗎?我說,一個合格的魔術師絕對在手法上是不會穿幫的,是不可能讓人看出破綻的,道具出故障倒是有可能?!?/span> 在高峰看來,一個優(yōu)秀魔術師的特質,還必須包括隨機應變。 一次演出,高峰空手變活鴨,在節(jié)目開始前他卻突然得知還要把活鴨瞬間變成板鴨,并且已經預告過了。 “這肯定是溝通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但節(jié)目就要開始我不能不上場啊,我靈機一動,變出活鴨以后和觀眾說了一段話:聽說麻鴨是此地特產,那么光看是不行的,咱們是不是必須嘗一嘗?觀眾都很高興,我一邊和他們互動,一邊不動聲色地換機關,話說完再一動手,板鴨就來了……天衣無縫,沒有人知道我那板鴨是突然加上去的……
圖片來源《周末》報2017年11/17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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