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七律《滕王亭子》讀記

（小河西）

本詩作于廣德二年（764）春，時杜甫居閬中。滕王：指李世民弟李元嬰。詳參前篇《杜甫五律<滕王亭子>讀記》。杜甫作此詩時，或已得到嚴武回蜀主政的消息。

滕王亭子（杜甫）

在玉臺觀內。王調露年中任閬州刺史

君王臺榭枕巴山，萬丈丹梯尚可攀。春日鶯啼修竹里，仙家犬吠白云間。

清江錦石傷心麗，嫩蕊濃花滿目班。人到于今歌出牧，來游此地不知還。

君王：有時是對諸王的尊稱。《還都口號》（南朝宋-鮑照）：“君王遲京國，游子思鄉(xiāng)邦。”（指臨川王劉義慶）。

臺榭：《尚書-泰誓上》：“宮室臺榭。”孔穎達疏：“臺，積土為之，所以觀望也。臺上有屋謂之榭。”《西京雜志》第4卷（東晉-葛洪）：“樓閣臺榭，轉相連注，山池玩好，窮盡雕麗?！?/span>

巴山：滕王亭在閬中城北玉臺山半腰，玉臺山屬大巴山脈。

丹梯：紅色臺階；喻尋仙訪道之路或仕進之路?！妒裰袕V記》卷25：“丹梯書院，在南龕山。因其山重疊聳秀，猶若丹梯然而名”。《游敬亭山》（齊-謝朓）：“要欲追奇趣，即此陵丹梯。”

修竹：梁園修竹?！短接[》卷159中引《圖經(jīng)》云：“梁孝王有修竹園，園中竹木天下之選集?！薄读和踺藞@賦》（漢-枚乘）：“修竹檀欒，夾池水，旋菟園，并馳道?！薄读簣@歌送河南王說判官》（岑參）:“君不見梁孝王修竹園，頹墻隱轔勢仍存。”

仙家犬吠：典“雞犬升天”?！墩摵?道虛》（漢-王充）：“王遂得道，舉家升天，畜產(chǎn)皆仙，犬吠于天上，雞鳴于云中?！薄墩摵庑ａ尅罚骸叭鍟裕夯茨贤鯇W道，招會天下有道之人。傾一國之尊，下道術之士，是以道術之士，并會淮南，奇方異術，莫不爭出。王遂得道，舉家升天。畜產(chǎn)皆仙，犬吠于天上，雞鳴于云中。此言仙藥有余，犬雞食之，并隨王而升天也。”后人用以喻一個人得勢，和他有關系的人也隨之發(fā)跡。

錦石：有美麗花紋的石頭?！断嬷杏洝罚〞x-羅含）：“衡山有錦石，斐然成文?！?/span>《搗衣》(北魏-溫子升)：“長安城中秋夜長，佳人錦石搗流黃?！?/span>

傷心：非常?！镀兴_蠻》（李白）：“平林漠漠煙如織，寒山一帶傷心碧。”班：通“斑”。雜色斑點或斑紋。

出牧：出任州長官。《哭吳興柳惲》（梁-何遜）：“入朝耿長劍，出牧盛層麾。”《贈宣城趙太守悅》（李白）：“出牧歷三郡，所居猛獸奔?！彪趵钤獘胗诟咦谡{露元年（679），始任隆州（閬州）刺史。

【大意】滕王亭子頭枕巴山，丹梯雖高還是可以登攀。春日里黃鶯在高高的竹林里啼叫，道觀里有犬吠叫在白云間。清澈的江水里彩色石頭非常漂亮，滿眼花蕊含苞欲放花朵十分濃艷。直到如今大家還在贊揚滕王“出牧”此郡，來這里游玩的人流連忘返。

【詩意串述】本詩首聯(lián)寫滕王亭位置。突出其高。滕王亭高枕巴山，上亭需要攀萬丈丹梯。（“尚可攀”寫出作者此時心情。）次聯(lián)寫滕王亭所見。黃鶯在修竹中啼。家犬在道觀里吠。（暗用兩典?！傲簣@修竹”使人想到集聚人才的梁孝王?！半u犬升天”使人想到淮南王。杜甫或在說嚴武來了，自己或可入梁園了，可以雞犬升天了。）三聯(lián)還是滕王亭所見。江中錦石漂亮，滿眼嫩蕊濃花。（心情好了，所見景色無處不美。）末聯(lián)收結。人們至今還在夸滕王出牧此州，來此地游覽的人無不流連忘返。（滕王在歷史上口碑并不好。史書上說他“驕奢淫逸橫征暴斂大興土木”。八十多年前建亭子肯定是民脂民膏，絕非德政。但杜甫說的是“人道于今”，也即八十多年后來這里游覽的人，由于滕王出牧此地，修了個亭子特別漂亮，讓人流連忘返。就像今天我們說秦始皇修了長城隋煬帝修了大運河，并不涉及對秦始皇隋煬帝的總體評價。）本詩是一首快詩。杜甫得到嚴武再次鎮(zhèn)蜀消息，或認為機會又來了。杜甫相信萬丈丹梯雖高，但“尚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