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天隨著鬧鈴的嘈雜聲醒來,有時或許醒的比鬧鈴更早一點,然后等到“鬧鈴時間”再起床。 匆匆買好早飯來到辦公室里開始日復(fù)一日的工作,可是這些工作和你究竟有什么關(guān)系?換個人也可以做的和你一樣好。
 在一堆讓人毫無食欲的食物中隨便挑選一個,和昨天不重樣就行,讓它得到進入你腸胃的機會。有時候甚至不是很餓,只是到了午餐時間,必須得做點什么。在下班的地鐵里刷刷手機,看看最新的電子產(chǎn)品,看看這一季的潮流服飾,選擇自己負擔的起的,選擇可以代表自己的,對自己說這些可以代表我的地位,我的品味,我的實力。 偶爾你會覺得麻木不仁,覺得不解,我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和這平庸的生活對抗,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我們是被歷史遺忘的一代,沒有目的,沒有地位,沒有世界大戰(zhàn),沒有經(jīng)濟大恐慌,我們的大戰(zhàn)只是心靈之戰(zhàn),我們的恐慌只是我們的生活。我們從小看電視,相信有一天會成為富翁,明星或搖滾巨星,但是,我們不會。那是我們逐漸面對著的現(xiàn)實,所以我們非常憤怒。”這是大衛(wèi)·芬奇在《搏擊俱樂部》中,借布拉德·皮特飾演的泰勒·德頓對現(xiàn)代社會的控訴。芬奇運用高超的敘事技巧,先將現(xiàn)代社會每個人的困境全盤托出,帶你入戲之后將滿腔的憤怒宣泄于銀幕上,于是有了我們?nèi)缃窨吹降倪@部邪典經(jīng)典。 20年前的今天,《搏擊俱樂部》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上映了,今天就和大家聊聊這部影片。 第一次看《搏擊俱樂部》應(yīng)該是在高中,D9封套上布拉德·皮特手里拿著一塊肥皂,愛德華·諾頓在景深處詭笑。 那時候撿肥皂的梗還沒普及,所以這個封面實在波瀾不驚?;蛟S是聽說這部電影比《猜火車》還要離經(jīng)叛道,我才在密密麻麻的盜版碟中注意到了它。那時候不理解芬奇是如何利用精心設(shè)計的空間調(diào)度,掩人耳目地處理愛德華·諾頓飾演的“講述者”與他腦海中分裂出來的泰勒·德頓的關(guān)系,也不懂芬奇借好萊塢電影幾乎已經(jīng)放棄的旁白效果,高效的統(tǒng)領(lǐng)了整個敘事,又弱化和消解了影片中陰暗的部分。如果你恰巧和我一樣,在剛剛察覺到了現(xiàn)代生活的荒誕時觀看了《搏擊俱樂部》,影片的震撼程度仿佛這是你第一次看電影——從來沒有一部電影在世界觀的層面帶給人這么大的沖擊,我們仿佛是片中那個被泰勒用槍對著后腦勺的便利店青年。 當然,我并沒有讓看完影片的第二天“成為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生活依然在繼續(xù)。十幾年后,我和影片中“講述者”一樣,每天朝九晚五,做著平庸的工作(比如寫這篇稿子),盡量避免和人發(fā)生沖突。十幾年后再次觀看《搏擊俱樂部》,我依然能夠感受到那份身體對抗身體的荷爾蒙沖動,但更多看到的是大衛(wèi)·芬奇用嫻熟的敘事技巧,將尼采的哲學觀化繁為簡的鑲嵌在好萊塢敘事當中,然后把這顆炸彈精確投入到資本主義世界的精神空洞中。 《搏擊俱樂部》的魅力在于它的迷惑性,或者說布拉德·皮特飾演的泰勒身上的迷惑性。 泰勒·德頓、泰勒·德頓……我們從來都不知道諾頓的角色的真實姓名,卻一再被告知泰勒·德頓這個名字的存在。他寄生于“講述者”的肉體,卻完全是他的反面——泰勒不失眠、不抱怨、不迷戀物質(zhì)、不黯然神傷,他的每句話都直擊痛點,內(nèi)心和身體都足夠強大,甚至性能力也超強——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近乎完美的男性形象,然而現(xiàn)實中真的存在這一的人物嗎?“講述者”依靠泰勒補全自我缺失的一部分,而更多的人視他為拯救者,不僅僅是對自我的,更上升到時代和社會層面。諷刺的是,這個理想化、領(lǐng)袖化的人物只是一個精神病人分裂出的人格。依照泰勒的觀點,現(xiàn)代人的自我價值從出生起就被閹割了。在和平時代,資本主義通過鼓勵消費形成一套價值體系,以此分化階級,鼓勵人們追求各自的物質(zhì)滿足,然而付出的代價卻是冗長的日常勞作,在精神層面也無法建立起可供信仰的價值體系。 在這點上影片與《猜火車》的確有相似之處(想想《猜火車》開頭的那段話)。《搏擊俱樂部》里的泰勒,正是推行這種價值觀,激起并利用人們的不滿情緒,再建立起一個更加可靠、可投入情感,卻更加危險、破壞性更強、秉持無政府主義的團體。他鼓勵大家用肢體進行對抗,用最原始的方式體驗由外到內(nèi)的情感,體驗肉體痛感帶來的強烈精神刺激,令人們在麻木的世俗社會中得到個體解脫,于是也逐漸放下了世俗社會的倫理與道德。 當然,在導演的高超技巧下,類似這種復(fù)雜的轉(zhuǎn)變只需要一段蒙太奇就可以完成。比如在“招募軍隊”階段,影片以簡單的考驗來證明其他人有資格追隨泰勒的腳步,一組鏡頭之后一個有組織、有紀律、有破壞性的小隊就入駐泰勒的那幢破房子。 思想的轉(zhuǎn)變必須反映在行動上。為了推行泰勒推崇的價值觀念,為了證明自己是踐行者,搏擊會的成員必須從歷史的旁觀者轉(zhuǎn)化為參與者,因此以崇高的名義組織團體暴力活動。這種類似的事件在歷史上真實發(fā)生過,但是以更加復(fù)雜的形式孵化產(chǎn)生,絕非影片中如兒戲般幼稚。正如著名影評人大衛(wèi)·安森對影片的評價:高超技巧、幼稚哲學、犀利諷刺、超載感官的令人難以忍受的雜糅品。坦率講,《搏擊俱樂部》并不是一部完美的作品,但至少在很多人生命中的某個階段,它的價值觀令你反省,它的敘事讓你沉浸,這是影片的魅力所在,也是成為經(jīng)典的原因所在。 《搏擊俱樂部》的小說最早于1996年出版,大衛(wèi)·芬奇讀過之后就想自己拍攝影片,在他的心目中這個故事就是90年代的《畢業(yè)生》。不過他晚了一步,影視版權(quán)早就被20世紀福斯拿下。 大衛(wèi)·芬奇并不想和20世紀福斯合作,畢竟拍攝《異形3》時不愉快的經(jīng)歷還歷歷在目,而后者也抱著同樣的想法。福斯心中的理想人選是后來拍攝了《指環(huán)王》的彼得·杰克遜,但他在新西蘭忙于其他的項目無法抽身;第二人選是如今在好萊塢無片可拍的布萊恩·辛格,書都寄過去了辛格愣是一頁都沒翻;第三個想到的正是《猜火車》導演丹尼·鮑爾,他倒是把書看了但又去忙別的項目。 大衛(wèi)·芬奇想拍,20世紀福斯也想拍,雙方干脆不計前嫌,終于達成了合作。下一部就是選角。在與布拉德·皮特正式簽約前,制片人也考慮了羅素·克勞,皮特的商業(yè)價值令他在競爭中勝出。“講述者”的角色一開始考慮的是馬特·達蒙,但愛德華·諾頓在《性書大亨》里的表現(xiàn)給芬奇留下了深刻印象,何況諾頓的薪酬比達蒙低很多,制片人最終用250萬美元簽下了諾頓。多嘴一句,片方為了簽下皮特足足花了1750萬美元。大衛(wèi)·芬奇是一個備受業(yè)內(nèi)尊敬的導演,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喜歡和幕后的技術(shù)人員一起研究和發(fā)揮題材的潛力,讓每位工作人員都有用武之地。 《搏擊俱樂部》的視覺層面上極其用心。在沒有泰勒出現(xiàn)的日常場景中,視覺表達非常壓抑。芬奇選擇用低飽和度的顏色構(gòu)成畫面,形成“宜家”風的視覺效果,看似高級但在銀幕上非常黯淡。而泰勒在場的部分視覺上多了更多超現(xiàn)實色彩。泰勒的一身暗紅色西裝本身就擁有影片中飽和度較高的色彩,當他出場時很自然的就成為視覺重心,同時暗紅色也沒有在影片的整體色調(diào)中顯得突兀,角色的表現(xiàn)力隨著這種設(shè)計大大加強。甚至于,有泰勒在場時,芬奇的視聽手法更加多樣,定幀、快速剪輯、不同時空的蒙太奇,就連配樂也更突出節(jié)奏的律動感。芬奇不惜打破第四堵墻,讓諾頓直面鏡頭為觀眾講述泰勒的生活,甚至在這種非現(xiàn)實場景下還讓兩人對話互動,當然還有與女主角瑪拉的那場詭異的激情戲。總之,以癲狂的視聽風格渲染角色的癲狂狀態(tài),芬奇營造了一種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超現(xiàn)實效果。
 如果你有仔細觀察的話,會注意到影片中的場景有極其多的燈光,事實上在《搏擊俱樂部》中,幾乎所有用光都依賴于自然光和場景中的光源,此外后期處理時還加大了色彩的對比度,顯得曝光不足,整體環(huán)境呈現(xiàn)一種幽暗、昏沉的視覺效果,在這種用光下人物的面部也被暗化,甚至看不清角色的眼睛。這種設(shè)計既讓影片的視覺保持了風格化,同時沒有失去現(xiàn)實味道。芬奇很清楚,他想營造的是一種“被解構(gòu)、被摧毀、也更加真實”的視覺效果,這是他在視覺層面對影片主題的展現(xiàn)。
 盡管考慮再三,但《搏擊俱樂部》一開始的商業(yè)表現(xiàn)令人大跌眼鏡。影片在北美上映首周只取得了1100萬美元票房,低于媒體預(yù)測的1500萬美元。而到了第二周票房就跌落到633萬美元,下降了近一半。要知道影片的制作費用高達6300萬美元,福斯和大衛(wèi)·芬奇的這次合作至少前者不會滿意。拯救《搏擊俱樂部》的是DVD。大衛(wèi)·芬奇親自掌控了DVD制作的環(huán)節(jié),還特別錄制了評論音軌。在2009年之前,DVD版在全球賣出了超過600萬份,絕版后在粉絲的要求下于2004年再版,光DVD出租收入就達到5500萬美元。 有趣的是,如果你購買了藍光版的《搏擊俱樂部》,一開始的菜單欄顯示的是德魯·巴里摩爾主演的喜劇《一吻定江山》。不要以為你買的是盜版,這是大衛(wèi)·芬奇與觀眾開的一個玩笑,點擊播放依然是《搏擊俱樂部》的正片,當然這個玩笑是得到了《一吻定江山》的授權(quán)。于是,幾乎從未獲得過任何獎項的《搏擊俱樂部》成為觀眾心中的無冕之王,在2000年得到了網(wǎng)絡(luò)影評人協(xié)會頒發(fā)的最佳DVD、最佳DVD評論、最佳DVD特別花絮三項大獎。與此同時,媒體對《搏擊俱樂部》的討論非常熱鬧。許多媒體都對這部影片視為洪水猛獸,甚至將他的負面作用和庫布里克的《發(fā)條橙》相提并論。但大部分影評人都不否認影片的魅力所在,只是在道德層面上對影片保持批判的姿態(tài)。 北美著名影評人“大拇指”羅杰·伊伯特就表示,《搏擊俱樂部》鋒芒畢露,是一場偽裝成哲學觀點的冒險之旅,很多人會喜歡,但自己不會。尤其對影片的第三幕大加批判。批評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伊伯特在節(jié)目上再次肯定了影片的技巧,但對影片的價值觀念十分不屑。《波士頓郵報》認為影片被愚蠢的結(jié)尾毀了,還有很多人擔心影片中的搏擊俱樂部真的會在現(xiàn)實里出現(xiàn)。 影片上映后,美國各地真的誕生了各式各樣的“搏擊俱樂部”,有的是中年男性組成的消遣俱樂部,有的則是學生組成的尚武團體,甚至在網(wǎng)上上傳比賽的視頻。最可怕的是,有托兒機構(gòu)的員工鼓勵幼童斗毆,并在錄下的視頻中提到了《搏擊俱樂部》。更可怕的是模仿作案。影片中有一幕,搏擊會的成員們在破壞一棟建筑時涂上了巨大笑臉的圖案,真的有人試圖在地圖上畫出一個由爆炸地點組成的笑臉圖案,所幸他沒有完成這個計劃就被警方逮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