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藏 | 勇敢之謎

汐鈺文藝范 2019-10-16

展開全文

有時候，改變你命運的，或許只是細節(jié)，它可能是你偶然遇到的一幕場景，是你無意中記住的一種味道，是你慌亂之時的一個舉動……
文 | 張前

二十多年前，我是一家鄉(xiāng)鎮(zhèn)儲蓄所的主任，后來，儲蓄所遭遇了一次持槍搶劫案，讓我痛失主任一職。多年來，我一直對此事耿耿于懷。

記得那天傍晚，我們下班稍微晚了一些，柜臺前已經(jīng)沒有顧客了。就在這時，我看到兩個小伙子走進門來，他倆低著頭，手插在口袋里，瞧上去冷冰冰的。我伸手擋住他們的去路，說：“我們要下班了。”

他倆不搭理我，繼續(xù)往前走。我跟上去，想再勸勸他們。就在這時，我的手臂一下子被他們別住了，接著，我感覺到脖子上有個涼涼的東西—那是一把刀！我立即意識到，這是兩個劫匪！

我正要大聲呼喊，卻猛然間看到，有個劫匪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槍!拿槍的劫匪聲嘶力竭地喊道：“搶劫！都趴下！”這下，我的勇氣消退了，這兩個亡命徒，誰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我不能喊。

我們都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這時，拿槍的劫匪已經(jīng)走到了營業(yè)室門口。那時的防盜系統(tǒng)還很落后，劫匪一腳就把營業(yè)室的木門踹開了。隨后，劫匪走到柜員李明跟前，把一只腳踏在李明頭上，又從懷里掏出袋子，開始大把大把地裝現(xiàn)鈔。當時，我就在木門的一側(cè)，所以這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

突然，李明一把抱住那持槍劫匪的腿，一下子把他的腳掀在一邊，然后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那劫匪懵了，不過，慌亂中，他并沒忘了用槍頂住李明的腦袋。李明笑了笑，說：“哥們兒，開槍吧！我不怕死?！苯俜说穆曇粲悬c顫抖，他說：“真的？我可真開了！”李明毫不畏懼地說：“開吧！我正活得不耐煩呢！”

“啪”—劫匪果然開槍了！我驚恐地閉上了眼睛，但當我再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李明不但沒倒下，還把劫匪騎在了胯下。

后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劫匪被制服并扭送到了派出所。在派出所里，我們了解到一件事情，讓人大跌眼鏡：劫匪拿的那把槍，竟是一把外國進口的仿真玩具槍！那年月，這種仿真玩具在國內(nèi)還不多見。

從派出所回來，我有些奇怪地問李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把玩具槍？”李明被這話激怒了：“我又不認識他們，怎么會知道？”

后來的調(diào)查證明，李明的確和劫匪沒有一絲瓜葛，但我總感到有點蹊蹺：李明為何在那天如此勇敢？要知道，他平日里殺只雞，都要老婆動手??！當然，礙于情面，我沒繼續(xù)追問。這謎團，一直困擾了我二十多年。

如今，我和李明都已退休，以前工作中的過節(jié)，彼此都不再計較，我倆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哥們兒。

這天，我在街上遇到李明，被他拉進了一家小酒館。

酒過三巡，李明拉住我的手說：“你還記得二十多年前，咱們遭遇的那次搶劫嗎？”我當然不會忘記，就說：“咋能忘記呢？那次以后，你成主任了，我調(diào)出來了?！崩蠲骺瓷先ズ軆?nèi)疚：“是呀，這正是我一直感到對不起你的地方！”

話題挑開，我的興趣一下子就躥上來了，問道：“那一次，是不是你為了升職自導(dǎo)自演的鬧劇？”

李明搖了搖頭，說：“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所以，今天我要告訴你真相?！苯又?，李明給我講了搶劫案前一天發(fā)生的事。

那天，李明下班后，去了趟郵局，因為他兒子的舅舅在國外，給他兒子寄了把玩具手槍。取到包裹后，李明有點好奇，就打開包裹，把玩具槍拿了出來。那玩具槍把李明嚇了一跳—好家伙，做得跟真的一樣，扣一下扳機，還能發(fā)出像真槍一樣的聲音。李明隨手把那槍插進上衣口袋，就往家走去。那時天色有些暗了，沒想到，在他經(jīng)過一個小樹林時，從身后躥出來兩個小伙子，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一個小伙子用腳踏住李明的頭，另一個小伙子迅速地掏走了那把槍……

聽到這里，我有些明白了，試探著問：“你是說，那天搶劫銀行的，就是這兩個小伙子？”

李明點頭稱是：“對！他們闖進銀行時，我只是覺得似曾相識，但那劫匪把腳踩在我頭上后，我確定了就是他們兩個。”

我忙問道：“你為啥如此肯定？”李明反問我：“你忘了那兩個人是做什么的了嗎？”

這些事情我都還記得，就說：“在派出所里，那兩個家伙就交代了，他們是酒廠酒糟車間的職工。”

李明說：“對呀！我就是從他們球鞋的氣味上判斷出來的。前一天，那人搶我玩具，把腳踩在我頭上，我就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兒；而他們搶銀行時，同樣把腳踩在我頭上，我聞到的，仍是那股刺鼻的酒味兒！再加上我對他們似曾相識的印象，最終判斷出，搶銀行的兩個人，就是搶我玩具槍的那兩個人！而他們手中的槍，也肯定是前一天搶我的玩具槍了，所以……”

至此，李明的勇敢之謎基本解開了，只是，我還有一點不太明白。我問李明：“可劫匪為什么會搶一把玩具槍呢？”

李明說：“他們一定認為我是警察！那把玩具槍太逼真了，連我拿在手里，都認為它是真家伙?！?/section>

我繼續(xù)發(fā)問道：“那槍是夠唬人的！可你又沒穿警服，破衣寒衫的，人家會認為你是警察？”

李明笑了，說：“就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其中一個小伙子說了這樣一句話—‘沒想到，這個雷子這么熊！’他們一定是把我當成便衣警察了。”說到最后，李明一臉的內(nèi)疚，“當時，我真沒想到，為了這件事，我取代你成了主任……我一直覺得對不住你?！?/section>

細節(jié)改變命運?。∷惺虑槎济靼琢?，我還能說什么呢？我只是抓住李明的手，說：“過去的事還提它干嗎，來，咱哥倆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