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征輝

★邊疆山水清又純

——新疆駕游速記

【向西的視界】

走出西口，天變得格外的藍(lán)，是那種純凈的湛藍(lán)。

不知是我的心開始變得憂傷，還是那兩塊深情相望的白云牽動了我的思緒，左邊明顯挽了發(fā)髻的——那是牛郎，右邊矮了半頭、低顰含憂的——定是織女！他們手拉著手，深情惜別，依依不舍，情愫涌動，難舍難分。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在難留，手拉著哥哥的手，送哥送到大門口……”，腦海里即時閃現(xiàn)出這首風(fēng)靡90年代初的歌曲《走西口》，和那滾滾的兩股人流，一個出西口向西北而去，一個出關(guān)口向東北而去，向西北的那叫“走西口”，向東北的那叫“闖關(guān)東”，無論是“走西口”還是“闖東北”，寫下了怎樣的英雄史記呀？！

臨近包頭，大片的城市樓群開始出現(xiàn)在左前側(cè)，遠(yuǎn)方的山在空曠的高原無人區(qū)并不顯得陡峭。走著，走著，光線莫名其妙地暗下來，適值下午三時左右，整個左前方漫天烏云，遮住了太陽，遮住了群山，遮住了遠(yuǎn)方的一切。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古怪的天，左邊黑壓壓半邊天，右半邊雖亮些，但掛著分層分色的云彩，最上邊是藍(lán)，接下來是黑，再摻雜著青，還偶有幾片白，云彩垂壓著犬牙交錯的山峰，山的后面不時霹靂著閃電。我看得見，仿佛看得見豬八戒將要出現(xiàn)在高老莊上空，仿佛看得見二郎神手執(zhí)方天畫戟率天兵天將氣勢洶洶踏云而來，仿佛看得見黑風(fēng)怪赤目獠牙怒氣沖沖散披斗篷奔來……

向西，向西，繼續(xù)向西，一直向西，在山的那邊，西海的那邊，有沒有藍(lán)精靈？如來佛祖的靈山，西海龍王的深宮，王母娘娘的瑤池，那該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赤紅的群山，莫名的驟雨，層染的天際，垂掛的云彩，烏云中的閃電……想起那些年的草原奔突，來，來，來，借我一匹烈馬，大碗喝酒，我欲狂放西去！

【天山天池的靈動】

天山的雪水歡快地相擁著跳躍在歪歪扭扭的榆樹林，偶有調(diào)皮的濤花從緊跟的水流中探出笑臉，艷麗金黃紅的格桑花變成夾道歡迎的隊伍，彩旗彩條幻變膠棒般迷亂雙眼。金銀大道的白楊樹小榆樹上閃爍著七彩的斑鑭，溝谷中的河水閃耀著銀白光斑，一下把我平靜的心撩撥起來，心澎澎躍動了！驚喜把我?guī)нM(jìn)了白黃綠藍(lán)的天池畔。

天山山峰座座側(cè)立著鋒刃，坦露著肋骨條，任那寒風(fēng)柳條般抽打，它都執(zhí)意不肯收斂半分倔強(qiáng)和高傲，也不愿被那云杉紅柳綠榆掩蓋它的健碩和偉岸。天池出現(xiàn)了！它就碧綠碧綠地深藏在那高山之巔峽谷之中，西方雪山白頂正被陽光俯射得锃亮锃亮，左右兩側(cè)的群山像伸展開來的雙臂，輕輕柔柔地?fù)頂堉斐?。它們同為臂膊，但長短不同，裙袖色彩也不同，由遠(yuǎn)至近，由淡至濃，由淡黃、灰綠到深黛、青翠，平靜的天池溫婉地如詩書門庭的大家閨秀，文雅而秀麗。

西王母“三個盒子”的傳說當(dāng)然希望是真的，小廣場上哈薩克祖先的塑象也是活生生的，在這世外桃源——仙境之橋優(yōu)游存生的氈房更是真的！就這樣幸福地被天山擁抱在懷里，甘愿做一個西王母身邊的侍童，忘卻人間煙火，不再產(chǎn)憂生煩……

【額爾齊斯大峽谷探幽】

富蘊(yùn)縣城干凈清潔，紅黃白分層有別的俄羅斯風(fēng)格建筑不高，多為四五層，多有教堂式的錐尖頂，多為棗紅色。第一次實地進(jìn)入哈薩克民族居民地，我實在感到別有風(fēng)情！一個面積大小如內(nèi)陸鄉(xiāng)鎮(zhèn)的縣城，路直板正，樓房規(guī)劃有序，額爾齊斯河靜靜地從城南流過，河岸樺樹榆樹眾多，如一條綠色的玉帶。南北中心路兩側(cè)華燈桿上懸掛著紅紅的燈籠和中國結(jié)，與華燈桔瓣樣銀色相映稱，別樣地吸眼。

參觀過“三號礦坑”后，進(jìn)入額爾齊斯大峽谷景區(qū)，我才真正近距離感受高原群山的雄壯巍峨。那阿爾泰山陡峭幽深，峰壁圓渾，猶如銅體鐵臂，冷峻高傲；山溝里的枯榆死而不倒，倔強(qiáng)硬朗，恰似阿米爾薩王子；峽谷深沉幽長，疊石橫樹，林峰光影，奇幻靈動，好象那傳說中的少女阿米爾沙娜在翩翩舞動。西伯利亞杉樹、青松樹、樺樹、楊樹高大密集，聳入云端；神鐘山、飛來峰、駱駝峰、神象峰、神鷹峰，形多如穹狀，鐘狀，錐狀，峰奇石怪，巖陡壁峻。那額爾齊斯河或隱秘在樹簇中，或穿行在灘涂上，或跳躍在亂石叢，或急或緩，或藍(lán)或綠，或渾或白，或如兵馬鐃鏑急行，或如輕紗裊裊環(huán)繞，直把小小的我迷醉在這群山深峽中。

鉆在神鐘山下，耳竅仿佛聽到了來自上天那聲聲雄渾幽長的鐘聲，鐘聲撞響，趕緊兩掌合十，雙眼合閉，我心中的狂妄與嗔癡霎時遠(yuǎn)遁無蹤，只是一個虔誠的沙彌，我再無我。北鄰的巨石——“佛龕”上半部如束束豎立的冰棱，遠(yuǎn)看如天然水瀑，如石串掛簾，就在那瀑內(nèi)簾后，有佛正在靜思修禪！下半部卻有大片蜂巢狀的凹坑，大大小小，清晰深刻，如供奉佛祖的香龕，又如祭祀上神的油燈座。

進(jìn)入峽谷最北端最深處，邊境橋不再讓過，這里應(yīng)是阿爾泰山與哈薩克斯坦、蒙古國土的分水嶺、分界線吧，也是阿爾泰山的最高處，因為在這里，河面更加寬闊，河水更加湍急，灘石更為巨大，那個被稱為“中流砥柱”的圓石不像另些石柱一樣，遠(yuǎn)遠(yuǎn)地躲避急流，而是毫無畏懼地、忠實地?fù)踝柚炫扰叵娘w流，以自身的剛硬激起朵朵飛濺的水花！

【五彩灘神畫瓜甜】

在山西，在陜西，在黃土高原，那些毫不起眼的“山腿子”“溝柱子”，相似的溝溝槽槽，粗粗細(xì)細(xì)，斑斑駁駁，怎么到了此地，竟成為了地貌奇觀，人間奇跡！

五彩灘，就是額爾齊斯河的一個河灘，一個面積百余平方的河灘?？?，這河灘不一樣??！那雅丹地貌的五彩灘猶如太上老君倒溢的作畫桶，赤碣、褚紅、灰綠、米黃、醬紫、青白、黑褐，這一片是這一片，那一片是那一片，片與片有著色彩分明的界別，又有著渾然一體的驚艷和諧。而對岸的天空蒼茫遼遠(yuǎn)，樹木葳蕤茂盛，深海一般。額爾齊斯河藍(lán)色的河水在這里緩緩拐了個彎，從峽谷中的狼奔豕突，左沖右撞，變成了溫和平緩，舒舒展展。好一幅“一河兩岸五彩繽紛”的漠中畫卷！

或四十碼，或六十碼，隨車隊爬起伏下，偶見駱駝或臥或立，野兔疾躥車前輪，給你驚喜驚訝！不知名稱的一汪湖水孕育著成片成片的瓜地油葵，向陽的金黃竟是絕勝內(nèi)陸的驕艷，再駐車吃兩三瓣如蜜水般豐稠的“冰糖化梨”，那清涼、那甘甜、那透徹，立馬驅(qū)趕跑了旅程的疲乏、困倦和寂寞，繼之的是信心、希望和向前的奔馳，奔馳，再奔馳！

【峽谷深湖喀納斯】

向深處，再深些，還可以更深！走進(jìn)阿爾泰山的最北端，猶如進(jìn)入幽深冷峻的皇家儀道，那密密集集的西伯利亞落葉松，個個瘦長直立約二三十米，似穿鎧掛甲的御林軍方陣，執(zhí)戈操戟，肅嚴(yán)威武，不言而悚，自帶皇家雍容華貴大氣風(fēng)范。散布在谷底的游牧人家，五六七頂乳白的氈房，家家藍(lán)煙飄衾，招徠停車而歇的游客。不遠(yuǎn)處的山坡上，黑的、黃的、棕灰的、黑白間花色的壯牛在悠閑地喝水吃草打盹。白黃紫紅粉的金達(dá)萊濃妝艷抹地綻放著，尤以金黃色最為奪眼，在群峰碧綠中突顯華貴。

在喀納斯，黃和綠是一對絕妙搭配的主打色，山、草、松是綠的，葉、花、光是黃的，美妙的是，這里的綠與黃沒有絕對的界限，都是漸變中的漸變，由濃到淡，由淺入深，真讓人愧不為大畫家。如果說額爾齊斯峽谷的水灣是少年，谷窄水湍，歡快急躁，那么喀納斯峽谷的水灣則是中年，谷寬水緩，沉穩(wěn)舒展。臥龍灣、月亮灣、神仙灣、三道灣，灣灣山偉谷深，底寬水泛，名與形符?？_特山下的喀納斯湖哪里是一種顏色，那分明是三重，近的黛綠，遠(yuǎn)的深藍(lán)，客輪犁劃過的三道灣水則是銀光閃閃，似片片反白的魚鱗，似富蘊(yùn)三號礦脈烈日的枚枚云母。

【禾木的美晨】

昨晚23時趕到禾木時，圓圓的月亮就掛在高高的山頂上，山包依稀可見，樹木依稀可辨。天還是那么近在眼前，幾顆大大的星星閃亮在夜空。地面公路下面的叢影中，偶有散發(fā)著白光的民房，攸忽出現(xiàn)有帶狀的攤面時，我知道那是河水或江水。

8時晨起，禾木東面的山頂已發(fā)出金燦的光芒，村東的小山半山腰處，彌漫著薄薄的、淡淡的青煙，東北角的高山頂已被太陽的光線照射的一清二楚。轉(zhuǎn)向再看西面的觀景臺，早已密密麻麻的分布著拍照的人，那條從村西北向上蜿蜒而盤的小路上，還三三兩兩走著不少游客。觀景臺的正中位置，牽系著各種顏色的彩條彩帶，很鮮艷，那是圖巴瓦人祭拜敖包的彩條吧。

西面，南面的山上，有筆直高挺的松樹、青竹，也或有桉樹，還有白樺樹，那些樹葉濃綠濃綠的，還沒有變黃，沒有常見的那些攝影圖片中的金黃。西面，山層層疊嶂，像被搓打開的折疊扇，一層山色一折綠，遠(yuǎn)近高低各不同，濃妝艷抹總相宜。

禾木的民房統(tǒng)一了式樣，但總是用木板木片搭設(shè)堆積的，有尖尖的三角頂，每家客站的風(fēng)格不盡相同，競相迵異，招牌字體顏色也各有千秋，每家院落中都種植了白、黃、紅、紫的野花，這兒幾顆，那里幾株的，有的在路中，有的在墻角，有的在門前，有的在房后，很艷，很容易讓人動心！

【賽里木湖的愛戀】

連霍高速公路左側(cè)群山層層疊疊，淺淡的青灰色云彌漫纏繞著山峰，近處的山峰泛著赤褐色。橫風(fēng)強(qiáng)勁而有力，使得霸道車有時左右換動幾下，風(fēng)與車就象兩個調(diào)皮的頑童在相互擠兌屁股，令人會意而笑。

古爾圖河道上干涸的沙塵被狂風(fēng)卷起團(tuán)團(tuán)的煙障塵幕，讓我初誤為遠(yuǎn)方的湖面，亦或溫泉水汽！在濛濛小雨中前行，山中黑白灰不時變幻的云團(tuán)，山坡山腳綠黃棕相間的草原，時時勾引你的眼晴，讓你趕快忘掉懶怠和困意。

賽里木湖，祝愿的湖，情人的湖，走進(jìn)賽里木湖你會真的一驚？哇，任誰都會在這湖邊想和情人相擁相嬉，那雪山的白雪和乳白的云朵親吻，那傲立陡峭的山體和寬闊宏大的湖水緊攬，雪頂，白云，褐峰，藍(lán)水，黃草，棕馬，青松，你想說什么？不，什么都不要說，甚至你都不會說。就在心中永遠(yuǎn)記住那清徹現(xiàn)石的湖水，和那清亮優(yōu)美的四個字吧！賽里木湖，高空的花園，我愛你！

果子溝大橋凌空而架，云霧繚繞。意想駐停觀景臺俯瞰全貌，不讓，只得在橋下時仰拍一二?？上Я?，不能再往山中采摘野果，品嘗酸甜，且待來緣吧。車出山，風(fēng)雨皆過，空漏暈光，希望更在前方！

霍爾果斯的云海高過雪山，低接地際，高的騰沖半空，成海成山氣勢大，低的大大小小，絲絲縷縷不間斷?；魻柟钩菂^(qū)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相融合，棗紅色的哈薩克斯民族房與淡棕、淺黃的樓宇俱有，免稅城出來的各族人民人人手提肩扛，大包小包，更有路邊賺取幣差的交易小販讓我注意，同有嵌入暗金線的哈幣，灰的，綠的，數(shù)額大的嚇人，5000，10000。交易城外面的公示屏告訴人們，州委州政府正擴(kuò)展四個交易通道，這里將成為更便利更優(yōu)惠的中哈貿(mào)易口岸，成為“一帶一路”的見證點(diǎn)。    

薄暮下的克拉瑪依油田，三十余公里的工區(qū)閃爍著千萬盞桔燈，城區(qū)高樓大廈聳立，路寬人稀，每個十字路口都有特警維護(hù)治安，到顯得從容安靜！                     

【伊寧薰衣草花圃】

伊犁河水不驚不憂，輕輕地，清清地，緩緩地，兜繞伊寧城，草樹葳蕤，一片蔥綠。白巖峰山下云海茫茫，連貫天地。山中草原松林鋪蓋，草原黃綠，松林碧綠，如玉帶縛身，幾頂氈房散落，幾十頭白羊散布，房大羊小，但格外明顯。山頭則白灰如巖漿，如白首，褐紅黑棕拌入其中，裸于巖表。

      雨后，烏愣蒙格鄉(xiāng)花草觀賞園如早晨梳洗妝扮好剛出閨房的妙齡少女，煥然一新，令有情郎不禁怦然心動。油綠的油菜花似一塊方方正正的碧玉香皂，紫粉的薫衣草圃，規(guī)規(guī)整整的似一塊攤平的紫色方巾。向日葵的方田，棵棵挺立的葵球簡直就是一個個懸掛、鑲嵌了金燦燦寬邊的玉盤。上千畝的麥地還在等待完全成熟，但金黃金黃的麥色卻是成波成浪，晃人眼。

站在花圃的棧道上，向遠(yuǎn)方眺望，成片的青綠、金黃、粉紫與遠(yuǎn)處的云海連成一片，你能想的，只能是安徒生的童話！

【獨(dú)庫天瀑飛人間】

《驚天瀑》：山高路陡急轉(zhuǎn)彎，雪化天瀑聲震天。浪花垂瀉三千尺，銀河墜入獨(dú)庫間。   

 吳承恩一定是走過新疆的！不然他不會硬編出火焰山、西王母池和那天庭的仙玄美幻。獨(dú)庫公路，云霧繚繞，勝比仙境。路隨山走，急轉(zhuǎn)渦旋，上山云漫山峰，谷底沙石成灘，氈房馬牛羊隨意撒坐。

車行山中，峽深路峭，云團(tuán)飄移，霧貫腰間。山下，突有一束爆水從萬仞山峰狂奔疾沖，從狹窄的峰谷間直墜人間?？拷?，但聞濤聲洪洪作響，但見白色浪花四綻，但感水珠濺砸臉面，那一股飛瀑似一群急紅眼的野狼，豁出命似的沖撞，似乎要把狙擊它們的峰身峭壁一激而穿！峽對面的峰叢則像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美婦，披了一件嫩綠的披風(fēng)遮蓋著豐滿的腰際，那黑灰的塌方體和河灘裸露的白灰?guī)r石就是她的雙腿和腳、腳趾頭。她稍頜首，雙腮該有桃紅，安詳平和地看著對面這群野狼任性撒野，靜而不言，沉而不語，任人來人往，淡車停車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