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绾沃酪粋€病人患有抑郁癥？因為他們有這些癥狀。

——為什么會有這些癥狀？因為他們有抑郁癥。

精神病學和心理咨詢到底有何不同？

在很多醫(yī)院的精神心理科，很多醫(yī)師往往會將診斷和癥狀混淆在一起。

會出現(xiàn)這種混淆是因為其他醫(yī)學診斷往往會將病因指向潛在的生物學原因。這就是為什么胸痛不是一種診斷，而是一種癥狀。

01

在我作為精神病學教員的第一周，一位高級精神病學住院醫(yī)師，我在這里稱她G博士，給我報告了一個病例。G醫(yī)生和我報告了一些關于該病例的人口學信息，然后開始列出她開的藥。

“等一下，”我說?！拔覀兪腔谑裁丛\斷治療她的？”

“焦慮?！?/p>

“你是怎么理解她的焦慮的？”

G博士把頭歪向一邊，一副茫然不解的樣子。我換了一個說法再問了一遍。

“你認為是什么使你的病人焦慮？”

她把頭歪向另一邊。

“是什么引起了她的焦慮？” G博士沉思了一下，然后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彼加袕V泛性焦慮癥。”

“廣泛性焦慮障礙不是焦慮的原因，”我解釋說，”這只是我們用來描述它的標簽?！?/p>

另一個茫然的眼神。我又嘗試了另一種方法。你認為這個病人在心理上發(fā)生了什么？

“心理上的？”

“是的，在心理上。.”

“我不認為這是心理上的，我認為這是生理上的?！?/p>

“好吧，這好歹也算是個開始，”我說?！备嬖V我你為什么這么想。”

“她的母親很焦慮。”

“這意味著你的病人的焦慮是生物性的嗎？”

“是的?！?/p>

這回輪到我抬起頭來了。

“讓我們做一個思維實驗。假設你的病人是被收養(yǎng)的，并且與撫養(yǎng)她的母親沒有血緣關系。你認為一個焦慮的母親，不斷地告訴孩子這個世界是不安全的，會讓孩子焦慮嗎？”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p>

我抑制住了想把頭撞到煤渣磚墻上的沖動。然后我在G博士的治療計劃上簽了字，希望自己至少在她心里播下了一顆好奇心的種子。

02

精神疾病診斷與統(tǒng)計手冊(DSM)中列出的診斷結(jié)果，即所謂的精神病學圣經(jīng)，并不是導致任何問題的原因。它們甚至不是某個東西，大家一致認為它是描述某類癥狀群的一種縮寫。

廣泛性焦慮障礙指的是一個人已經(jīng)焦慮或擔憂了6個月或更長時間，這已經(jīng)足夠糟糕，會導致個體產(chǎn)生問題——僅此而已。診斷只是描述，而不是解釋。說焦慮是由廣泛性焦慮障礙引起和說焦慮是由焦慮引起其實是同一個意思。

其他常見的DSM診斷也是如此。重度抑郁癥是指一個人連續(xù)兩周或更長時間處于抑郁狀態(tài)，或?qū)顒尤狈εd趣或快樂，同時伴有其他一些經(jīng)常伴隨抑郁情緒的癥狀。重度抑郁癥本身不會引起這些癥狀，我們只是用這個詞來描述這些癥狀。

這是一個無限循環(huán)邏輯：我們?nèi)绾沃酪粋€病人患有抑郁癥？因為他們有這些癥狀。為什么會有癥狀？因為他們有抑郁癥。會出現(xiàn)這種混淆是因為其他醫(yī)學診斷往往會將病因指向潛在的生物學原因。這就是為什么胸痛不是一種診斷，而是一種癥狀。動脈粥樣硬化、心肌炎和肺炎則是診斷。他們描述了可能導致胸痛的潛在生物學條件。

精神病學上的診斷是絕對不同的，因為它們只是描述性的，而不是解釋性的。

它們聽起來像醫(yī)學疾病，尤其是與不好的并發(fā)疾病，但事實上它們不是。如果我們把廣泛性焦慮障礙和重度抑郁癥等同于肺炎或糖尿病，那么我們就犯了一個類別錯誤。當我們把一種屬性歸屬于不能擁有它的東西時，就會發(fā)生類別錯誤，就像把情感歸屬于石頭一樣。

美國精神病學協(xié)會也提出了同樣的觀點。直到最近，它的網(wǎng)站上還包括了關于DSM的明確警告：

“診斷標準為臨床交流提供了一種通用的語言……具有相同診斷標簽的患者不一定有相同的病因，也不一定對相同的治療產(chǎn)生同等的反應?！?/p>

當美國國家精神衛(wèi)生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f Mental Health)得出結(jié)論，DSM的診斷沒有反映出導致病人問題的潛在原因，也不能作為精神衛(wèi)生研究的起點時，美國精神病學協(xié)會(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對此表示同意。DSM-5工作組主席在回應中寫道，DSM的核心是一本幫助臨床醫(yī)生描述的指南。它為臨床醫(yī)生提供了一種共同的語言。

G博士怎么會誤解這一點呢？她是如何想到廣泛性焦慮障礙是一種引起焦慮的疾病的？

我們苦苦掙扎的學生，在他們具體的時刻，為我們的虛偽性提供了一面鏡子。

美國精神病學協(xié)會說，具有相同診斷標簽的病人不一定有相同的困擾，或?qū)ο嗤闹委煯a(chǎn)生同樣的反應。然后研究人員開發(fā)基于DSM診斷的治療手冊。專業(yè)組織發(fā)布基于DSM診斷的實踐指南。健康保險公司堅持要求提供者遵循基于DSM診斷的治療算法。制藥公司在電視廣告中說，抑郁癥是一種獨特的疾病，它會引起強烈的情緒和身體癥狀。

當然會。

雙重思想，有人知道嗎？

最近，我在《美國精神病學協(xié)會DSM-5學習指南》中看到了一項自我測試。格式是病例簡介，然后是多項選擇診斷。一個小插曲描述了一個害怕坐飛機的病人，接著是一個問題：以下哪一種疾病是他焦慮的最可能原因？

我的答案是：以上都不是，因為DSM診斷是描述性的標簽，而不是原因。

研究指南的答案是c)特定恐懼癥情境類型。我覺得按他們這思路，我考試肯定不及格，而我的學生G博士會得滿分。

作者：Jonathan Shedler， PhD

翻譯：Lynn

審核：唐詩

來源：Psychology Today《A Psychiatric Diagnosis Is Not a Disea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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