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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是賈府中一位非常特殊的客人。從血緣上來說,她與賈府有著非常近的血緣關(guān)系。她的母親賈敏,是賈府嫡出的大小姐,是賈府最高領(lǐng)導(dǎo)賈母最疼愛的女兒,也曾經(jīng)在賈府中過著金尊玉貴,嬌生慣養(yǎng)的生活。林黛玉和賈寶玉一樣,是賈母嫡親的孫輩。
可是,按照當(dāng)時的禮法,林黛玉既是與賈府有如此親密的關(guān)系,她也是一個外姓人。賈寶玉是賈府的主子,她只能是賈府的客人。 然而,因為黛玉的冰雪聰明,知書達(dá)理,她首先贏得了賈母的極度疼愛——這絕對并非僅僅因為她與賈母親密的血緣關(guān)系。因為探春和迎春,也是賈母的親孫女,可賈母對她們的疼愛,卻遠(yuǎn)不如黛玉。 黛玉一進(jìn)賈府,賈母就顧不上讓她行禮,一把拉入懷中,抱著哭起來;為黛玉安排住處時,賈母甚至讓她占用了賈寶玉原本的碧紗櫥;生恐外孫女的零花錢不夠用,賈母還特意派人給黛玉送錢;元宵夜,賈母也因為知道外孫女不禁畢駁之聲,將她摟在懷里——此時的林黛玉,已經(jīng)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啊——大概在賈母心中,林黛玉永遠(yuǎn)是自己最嬌弱的外孫女,永遠(yuǎn)都需要她的保護(hù)。 黛玉要吃的藥,她也親自過問,先是用一句輕描淡寫的“這正好,我這里正配丸藥呢,叫他們多配一料就是了”,給黛玉配置了她離不了的人參養(yǎng)榮丸;繼而因為王夫人給林黛玉換成了鮑太醫(yī),而又立刻給黛玉換成了王太醫(yī)。
賈母對林黛玉的疼愛,絲毫不啻于賈寶玉,遠(yuǎn)遠(yuǎn)超越其他孫輩。 除了賈母的疼愛,林黛玉還得到了賈寶玉的憐惜與愛。賈寶玉從小在內(nèi)幃廝混,對所有的姐妹都溫柔體貼,小心謹(jǐn)慎,在黛玉面前更甚。 正如賈寶玉自己所言:“憑我心愛的,姑娘要,就拿去;我愛吃的,聽見姑娘也愛吃,連忙干干凈凈收著,等姑娘吃……”他嫌棄池塘里的“破荷葉子可惡”,黛玉只不過說了一句:“我最不喜歡李義山的詩,只喜他這一句‘留得殘荷聽雨聲’,偏你們又不留著殘荷了?!辟Z寶玉就趕忙變了態(tài)度:“果然好句,以后咱們就別叫人拔去了!” 賈寶玉從外面回來,不管多早晚,都一定要來看望黛玉,黛玉的病,更是讓他操心不已:“今兒好些?吃了藥沒有?今兒一日吃了多少飯?”……“如今的夜越發(fā)長了,你一夜咳嗽幾遍?醒幾次?” 可是,盡管黛玉有賈母的疼愛,賈寶玉的憐惜,她依然在賈府中過得很小心謹(jǐn)慎。
第二十六回,當(dāng)林黛玉因為賈寶玉被賈政(其實是薛蟠)叫出去之后,擔(dān)了一天的心,聽說賈寶玉回來,就趕忙來怡紅院探視。不曾想?yún)s被正沒好氣的晴雯拒之門外:“都睡下了,明兒再來吧!”……“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準(zhǔn)放人進(jìn)來呢!” 黛玉是主子,晴雯是丫頭。若是黛玉生氣起來,也只有晴雯受罰的理兒,更別說這事兒本來就是晴雯的錯——因為自己心情不好而拿門外的人撒氣。可是,黛玉怎么做了呢?她只能“一面想,一面又滾下淚珠來,正是回去不是,站著不是”,聽著院子里寶釵的笑聲,更是“越想越傷感,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fēng)寒,獨(dú)立墻角邊,花陰之下,悲悲戚戚,嗚咽起來”。 第四十五回,當(dāng)薛寶釵向林黛玉提出:“昨兒我看你那藥方上,人參肉桂覺得太多了,雖說益氣補(bǔ)神,也不宜太熱。依我說……每日早起,拿上等燕窩一兩,冰糖五錢,用銀銚子熬出粥來,若吃慣了,比藥還強(qiáng),最是滋陰補(bǔ)氣的。” 對于咱們普通百姓來說,一天一兩燕窩自然不是一筆小開支,但是對于一頓飯花二十多兩銀子的賈府來說,只能算是小事一樁。對于鹽課林老爺家的小姐,林黛玉來說,也是“東西雖小”,“燕窩易得”。
然而,盡管如此,林黛玉依然不敢向賈府中的人,哪怕是最疼愛她的外祖母提出來,要吃燕窩粥,她只能回薛寶釵道:“……雖然燕窩易得,但只因我身上不好了,每年犯這個病也沒有什么要緊的去處,請大夫、熬藥,人參,肉桂,已經(jīng)鬧了個天翻地覆,這會子我又興出新文來,熬什么燕窩粥,老太太,太太,鳳姐姐這三個人,便沒話說,那些底下的老婆子,丫頭們,未免不嫌我太多事了……” 林黛玉在賈府的謹(jǐn)小慎微,直至如此,哪怕是“燕窩易得”,她也不敢輕易提出來。最后,還是賈寶玉向賈母說了,賈母每天派人給黛玉送一兩燕窩來,才解決了黛玉吃燕窩的問題。 那么,黛玉為何要在賈府生活的如此謹(jǐn)小慎微呢?有三個原因。 第一,離開了賈府,她就沒有去處了。曾經(jīng)的黛玉,初到賈府還是有一些小傲嬌的。當(dāng)周瑞家的送宮花,最后一個給她時,她道:“我就知道,別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給我!”此時,林如海還在世,還是巡鹽御史。 可是,后來林如海過世之后,黛玉已經(jīng)失去了這個世上最大的依靠,賈府成了她唯一的棲息地。而她偏偏又不姓賈,她此時才是真正的寄人籬下。所以不得不謹(jǐn)小慎微。
第二,賈府的下人們不好惹。正如黛玉所言,“你看看這里這些人,因見老太太多疼了寶玉和鳳丫頭兩個,他們尚虎視眈眈,背地里言三語四的,何況于我?”誠然如此,賈府中的下人,又有哪一個是好惹的?黛玉若不小心謹(jǐn)慎,只會給自己招來忌恨和嫌棄。 第三,王夫人對她不待見。中國有“三不親”,“姑父姨父,舅的媳婦”。王夫人正是林黛玉的“舅的媳婦”。雖然林黛玉當(dāng)著薛寶釵的面,說便是“老太太,太太,鳳姐姐這三個人沒話說”,但后文的賈寶玉,卻一語道破了真相,當(dāng)他告訴紫鵑燕窩之事時,說的是“雖不便和太太要”,為什么賈寶玉會說“不便和太太要”?這無疑是因為,連賈寶玉自己也看出來,自己的母親不待見林黛玉。 所以,基于這三個原因,即便林黛玉有賈母的疼愛,有賈寶玉的憐惜,她也只能在賈家生活的謹(jǐn)小慎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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