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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宋·辛棄疾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shù)山。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 辛棄疾此首《菩薩蠻》,用極高明之比興藝術,寫極深沉之愛國情思,無愧為詞中瑰寶。 “郁孤臺下清江水”, “郁孤”字,既是郁孤臺的名字;也是雙關,定下全篇的基調(diào):憂郁、孤獨、幽愁與無可奈何。 此詞的寫作背景是北宋滅亡,長江以北的國土淪陷于金人之手,作者辛棄疾一再爭取北伐,光復中原,然而南宋朝廷寧愿偏安一隅,臨安西湖,夜夜笙歌;辛棄疾數(shù)次提出抗金策略,“美芹十論”,終究是曲高和寡,得不到朝廷重視。 “郁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p> 靖康之亂,金人南下攻占中原,北宋王朝倉皇之中南遷。有人說,當年逃難之時,大宋的隆祐皇后一路逃至郁孤臺。 傾巢之下無完卵,國破則必家亡,很多中原平常人家,也不得不放棄家園,渡過長江,一路南下,逃避戰(zhàn)亂。 故園零亂在敵人的馬蹄下,妻子兒女則零落在惶惶奔逃的人流之中。郁孤臺下的清江水,早已不是碧綠的江水,而是流不盡的遺民淚。 “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shù)山?!?/p> 長安是大漢朝的都城,也是當時很多人心中,精神上的故都。在以忠孝為精神依托的漢家士人看來,皇都永遠是他們精神上的家鄉(xiāng)。 國君是國家的精神象征,國都則是他們畢生治國安邦的精神寄托之所在。雖然事實上,北宋的都城在汴京(河南開封),長安作為文人精神上的都城,在此處代之汴京。 汴京已然陷落,之前的國君被金人擄掠而去,千山阻隔。辛棄疾縱然很想南宋朝廷能振作起來,希望王師北定中原;然而當下的君王,安樂于江南;他和當前朝廷在志向上的阻隔,也有無數(shù)座山的阻絕。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p> 流水的一向在詩詞中,大體主要是時間流逝的象征。眼前的青山雖然美麗,然而中原的家鄉(xiāng)淪落已久。青山阻擋不住流水,辛棄疾阻擋不住時間。清江東去,水流之勢,也表示時勢。 長江以北的金人虎視眈眈。南宋風流詞人柳永,在詞《望海潮·東南形勝》里寫道,“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保瑐餮越鹬魍觐伭谅牭?,遂起投鞭斷流之志,希望進一步占領江南。 時勢如此緊迫,然而臨安杭州不聞沙場金鼓聲,但見西湖歌舞樂。青山遮不住東流水,擋不住時間,也阻擋不了金人的南下。 對形勢非常清醒,辛棄疾在冥冥之中也預感到了南宋很快也會消逝于不盡的時間之流。 “江晚正愁余,山深聞鷓鴣?!?/p> “晚”是一個時間要終結的象征,正如晚唐的李商隱,莫名奇妙的低吟一句“夕陽無限好。”,然后大唐就在無聲無息中淡出了歷史舞臺。 歷代的詩人,總是有一種神秘的感知能力,往往能早早地在詩文中預告的時代的開始或結束。 江邊一片晚景,孤單的旅人為自己憂,為大宋江山愁。山之所以“深”,乃是因為人之渺小,傍晚在深山之中行走,作者更加感到自己的渺小,前景之渺茫。鳥鳴山更幽,對于孤單的行者來說,數(shù)聲鷓鴣,心里更覺幽愁凄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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