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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nman 我出生于80年代的郊區(qū)農(nóng)村,相較如今,童年也算是吃過苦,插秧、割谷、挑擔、挑水、拔草、放牛都干過。 但這些,不能與偏僻山區(qū)的貧窮相比,畢竟是大城市的郊區(qū),與大城市的文明并未隔離太遠,父輩并不蒙昧,教導我的依舊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此話雖非絕對準確,但至少體現(xiàn)對教育的重視,我也未辜負期望,雖非學有所成,但也順利從高校畢業(yè)。 因是大城市郊區(qū),城市的快速發(fā)展確實對家鄉(xiāng)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原來的村莊、農(nóng)田、菜地已被林立的工廠代替,以灣為單位的聚居區(qū)被集中在了各類還建小區(qū),大部分農(nóng)戶每家都至少2套以上的房子并給予補貼款。 以上,不為哭窮,不為炫耀,不為追憶往昔,僅為背景介紹,而下面想說的,只是兩起死亡事件,不關(guān)乎懸疑,也不關(guān)乎神仙鬼怪,僅僅是個人的一些淺顯地思考。 第一起是位女性,避亡者諱,不提姓氏,尊為姑姑,年有花甲。農(nóng)村聚居久了,各家相互認識,基本都以叔叔伯伯嬸嬸姑姑哥哥姐姐相稱,因此,此姑姑只是農(nóng)村尊稱而已,并無親屬關(guān)系。 灣子不到100戶,這位姑姑應該是最早開始開小賣部的,年輕時人也長得清秀,只是背很駝,選擇了終生不嫁。生活在那時,是相對富足的。今年年初聽聞其亡訊。不像過往,各家各戶獨門獨戶的一棟小房,相互串門極為方便,如今是四五個小灣聚居一起,已是高樓小區(qū),出門只能偶碰,回家則云深不知處,農(nóng)村老人多,多不記得幾棟幾單元幾樓幾戶了。在外地的我,更是多年不知其消息了。 聽母親說起,她已預知自己的去世,并著手安排自己的后事。她是獨居,自己有一套房子,去世之前,將家里打掃得干干凈凈,衣服也洗得干干凈凈疊得整整齊齊,去世前一天晚上,將自己沐浴干凈,然后電話某一老友,但不曾提起自己即將去世的可能,只是告訴人家過來聊天,還擔心老友來得太早發(fā)現(xiàn)自己去世害怕,強調(diào)讓老友九點以后再過來。次日過來后,她已干干凈凈地安然逝去…… 我總以為預知自己的死是一件偏小說情節(jié)的事,不意卻在自己過往的生活圈子中發(fā)生。斯人已矣,我們不可能追問她是如何預知自己的死亡,也不能在知道自己將死時,是如何思考的。但從她做的各類準備來看,她是坦然而無懼的,更何況獨身一輩子的她,更是要一個人獨自面對死亡,這份勇氣,已經(jīng)讓人敬佩不已。 生前,她選擇獨自生活,并將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條,在窮苦的歲月,過得卻比大多數(shù)人都好,最后卻也選擇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離去,從從容容,坦坦蕩蕩。 第二位是男性,70后生人,未婚無子女。避諱尊為哥,理由同上。此哥兄弟四個,其最小,因房屋拆遷,有房兩套。今年以來找不到生活的意義,跳樓而亡。死前不愿接觸任何人,也不工作,躲在家里,在生活的陰影下惴惴不安,直至跳樓身亡。我相信他死于抑郁癥,一個不容易在農(nóng)村聽到的病癥。其實他可能只是開啟了自己對人生的思考,卻陷在了自己年歲已大卻無任何成就、周圍人肯定會以異樣的眼光看自己的強迫性思維下,掙脫不了,越縛越緊,最后將自己逼死了。 而我想說,他是有自尊的,他并不想渾渾噩噩,否則不會去思考自己生存的意義而讓自己走進了死胡同。其實,在驟然暴富卻并非因勤勞致富的農(nóng)村里,我們看到的是,寅吃卯糧的短視者,晚景凄涼;心理空虛的吸毒者,自甘墮落;欲壑不平的詐騙者,鋃鐺入獄……當然,更多的是安然度日的蕓蕓大眾,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安安;但他也是懦弱的,有手有腳,不殘不缺,卻沒有強大的內(nèi)心沖破這些桎梏,最終選擇卻以死亡來選擇逃避。無意于俯視的角度去評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坎,盡管因格局、眼界不同,你以為的坎在別人看來無足輕重,但在那個時點、那個環(huán)境和那個條件下,可能就是你人生最大的坎,沒有突破自己,就只能倒下去。 這些年來,農(nóng)村的物質(zhì)生活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尤其是拆遷導致的驟富,突然而來的財富讓以前捉襟見肘過日子的人一時失措,財富是要與智慧、德性和境界相匹配的,更何況是這種突然而來的財富。智慧在于如何合理運用這些財富,讓他們產(chǎn)生更大的價值;德行在于這些價值,不能僅僅用于己身,更在于如何反哺普羅大眾,追求自身人生價值的實現(xiàn);境界在于提高個人的格局,將追求自身的發(fā)展過渡到如何反哺普羅大眾上。智慧、德性和境界不是一蹴而就的,蕓蕓眾生包括你我,根本就沒幾個能夠真正做到,驟然而來的財富并非那么容易駕馭,就像一個兒童獲得一把絕世寶劍,恐怕更多的是傷到自己。 但我無意于將智慧、德性和境界放在偉大的行為中去,我們多數(shù)人實現(xiàn)不了這些偉大的行為,但人的修行、哪怕所行的微小行為均可體現(xiàn)為智慧、德性和境界的提升。 讓我們回到兩起死亡事件,那位姑姑,并非了不起的大人物,也非德性臻于至善的圣人,她是普通人,但她能夠在身有殘疾的情況下獨自生活,坦然面對死亡;在我們村最先擁有財富,并通過開小賣部與人方便來修德性,雖非大善,但也積得功德,即便世事變遷,同樣驟然得到財富后,生活一如從前,也算多少算是了悟通了生活的智慧,不被財富所迷,雖有生為女性的原因,但也著實不容易。 那位死亡的大哥,他已經(jīng)有了對自身價值起碼的思考,只是可能自身智慧和境界不夠,驟然的財富更讓他迷失了未來的路,他不知道如何運用這些財富,也不知道未來該如何生活,人生的目標好像突然坍塌了;我在想,如果一如過往的貧窮,他可能會為了富足的生活而努力,而如今輕易實現(xiàn)了,但又不知道后面該做什么,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又不愿意,可能有一些更大的想法,但自身年齡和能力又無法駕馭,于是自暴自棄不愿工作,但又怕他人異樣的眼光,于是隱藏在人后,無人開導,更加糾結(jié)于上述生存的意義當中,一旦找不到繼續(xù)生存的價值,便走向了死亡。 人生是需要航向的,并在我們的各種經(jīng)歷中,不斷調(diào)整我們的航向,當?shù)滦耘c境界足夠,最終的航向可以無限崇高;在駛往一個一個目標的過程中,我們還需要有強大的內(nèi)心和堅定的意志來護航,避免我們在途中迷失,也不被偶然的誘惑而偏向,但其實最終的最終,我們要獲取的,是內(nèi)心的安然與恬淡,萬事不縈于懷,不繞于心,因為,最終我們要真實面對的,其實是自己的內(nèi)心,當你德性越高,境界越高,你越會去追問你的一生,可曾有虧欠,只有不再有所虧欠,內(nèi)心才會愉悅不懼,恬淡安然。最后當我們閉上眼睛的時候,才會無所畏懼面對自己過往的一切,真正的坦然離去。 畢竟,心安樂處,即身安樂處,人最終,總是要問心的。 2018.5.1榆木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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