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海帆

這部電影叫《奇女子余美顏》，公映于1928年，由于是說的民國一代“欲女”余美顏的故事，所以影片在當時引起巨大轟動。

上世紀20年代初，中國電影步入了第一個興旺時期。1921年，中國電影的第一部長故事片《閻瑞生》被拍攝出來，賣座空前，演了半年都沒“下線”。時隔93年后姜文導演又拍了這個故事，片名叫《一步之遙》。除《閻瑞生》外，《孤兒救祖記》、《紅粉骷髏》，《海誓》、《火燒紅蓮寺》、《空谷蘭》、《玉潔冰清》、《天涯歌女》和這部《奇女子余美顏》都在20年代中國電影史上留下了印記。

姜文《一步之遙》的故事來自《閻瑞生》

電影《奇女子余美顏》戲里戲外都充滿著故事性。先說說這部電影的制片人和女主角楊耐梅，楊耐梅是中國第一位女制片人，也是20年代紅遍中國的女影星。

中國第一位女制片人楊耐梅

她出身富商之家，卻放蕩不羈，銀幕內外沒有分別。銀幕內她在《玉梨魂》、《空谷蘭》、《美人關》、《茶花女》中扮演交際花一類的風流放蕩型女性角色，銀幕外，她也標新立異、出位大膽、不拘一格，我行我素。這部《奇女子余美顏》說的是楊耐梅的“閨蜜”余美顏的真實故事。

當時楊耐梅經常上報刊的“頭條”

楊耐梅和余美顏以及其他兩位女子被當時的小報成為“四大金剛”，她們行事做派的風格和那個年代完全不相融合，所以她們也經常占據著當時報紙的頭版，有關她們的新聞和小道消息滿天飛，和當年的她們比較起來，現在的許多女影星黯然失色。

楊耐梅生活照

余美顏死后，“閨蜜”楊耐梅要給她拍部電影，自己成立公司叫“耐梅影片公司”，拍電影沒錢，楊耐梅竟然只身從上海找到山東軍閥張宗昌，過了幾天至今還讓許多人“浮想聯(lián)翩”的日子。滬上大明星拜訪山東大軍閥，自然就成了當時的新聞熱點，有人八卦說楊耐梅離開張宗昌的最后三天根本就沒下過張宗昌的床。

軍閥張宗昌

結果是楊耐梅得到大軍閥張宗昌的“贊助”，按現在話說就是利用“資源”找到了資金，開始作為中國的第一位女制片人拍攝電影《奇女子余美顏》。楊耐梅找到日后導演《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史東山來導演這部影片，自己任女主角。

電影大師史東山，1955年自殺身亡。

可是，她就像現在一些制片人一樣，搞到了錢先給自己買房買車，揮霍一通，結果片子拍了一半沒錢了，關鍵時候，和她已經不來往的富商父親送來了一筆錢，讓她把這部片子拍完了，影片上映后效果不錯，楊耐梅也到達自己人生和事業(yè)的和頂峰。

晚年的楊耐梅

之后，由于有聲片興起，楊耐梅因鄉(xiāng)音太重無法在銀幕上開口說話，加上丈夫生意失敗，使她每況愈下，顛沛流離，至50年代末竟乞討于香港九龍街頭，最后在1960年因病在臺北去世。

而楊耐梅的“閨蜜”，《奇女子余美顏》的故事原型余美顏，則比楊耐梅更加命運多舛。余美顏既不是電影明星，也不是作家名人，但是，她的名氣一點都不比楊耐梅小。余美顏是中國早期受西方思想影響的女子，和楊耐梅一樣，她也是廣東人，從小家境良好，又自學了國文和英文，思想和談吐與當時的女子大不相同。

余美顏照片

余美顏是個離經叛道的人，她年紀輕輕就坐過牢，離過婚，有人說，坐牢的人意志堅定，離婚的人感情堅強，所以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身邊沒男人。直到現在，余美顏的行為還是處在中國甚至外國的社會道德規(guī)范之外，說她是名副其實的“蕩女”和“欲女”一點都不為過。余美顏是中國第一個用身體寫作的“女作家”，她將和無數男人的纏綿史以及來往的情書、情詩匯集成冊，出了一本“民國奇書”--《摩登情書》。

余美顏的《摩登情書》

在書中，她自稱四年內和3000多男人上過床，這里面有軍閥土豪、公司老板、商界精英、“白領小資”，可以說，她把當時的中國從上到下睡了一遍。余美顏用自己的身體探索著道貌岸然的社會道德底線，結果是深不可測。輿論和小報則懷著“欣喜若狂”的心理，表面上在批判鞭撻她這種“不要臉”的行為，實際上則用鋪天蓋地的報道對她表示景仰和渴望，《奇女子余美顏》電影受追捧也說明了這一點。余美顏最終沒有成為“自由精神”的勝利者，她遁入空門，并在遺書中說“來世或可做一純潔女子，得到真正自由”，1928年，年僅28歲的余美顏投海自盡。

這是不是余美顏的照片？

影史上，有關妓女和欲女的電影并不少，歐美有《茶花女》、《傾國傾城欲海花》、《白晝美人》、《娼街》、《雛妓》、《女性癮者》，亞洲有《娼》、《櫻花亂》、《望鄉(xiāng)》，華語有《性工作者》、《知音》、《杜十娘》、《柳如是》、《董小宛》、《畫魂》等。

丹麥導演馮提爾驚世駭俗的影片《女性癮者》劇照

妓女題材之所以被制片人和導演青睞，首先是因為這類影片能夠滿足觀眾的“窺視心理”，加上女主角在靈與肉之間的掙扎也很有戲，編導拍起來也有挑戰(zhàn)性，但考慮到審查，所以還是要把這類電影往揭露舊社會的黑暗、批判吃人的社會制度、妓女“不拋棄、不放棄”自強不息以及她們在大是大非面前堅持正義、“為國捐軀”的情懷上靠，最終，銀幕上出現了一大批“性工作者”的光輝形象。

張瑜在電影《知音》中扮演深明大義的妓女小鳳仙

而在余美顏和楊耐梅這兩個“蕩女”和“欲女”身上，我們好像很難發(fā)現什么正能量的東西，所以，要不是楊耐梅找到了張宗昌的“文化產業(yè)基金”，可能余美顏永遠也不可能出現在銀幕上，從這一點上來說，余美顏是幸運的，她靠楊耐梅得以在銀幕上永生。

不過，如果今天姜文們再翻拍一下《奇女子余美顏》，可能還是會有票房的，因為，當年那些看熱鬧的人現在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