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多災多難的三姓村人你是否想過,自己能活到多少歲?而當某一天,死亡突然降臨的時候,你是否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有這樣一個村莊的人,他們早已為死亡做好了準備,因為這個村莊世世代代沒有一個人能活過40歲。 這就是閻連科的長篇小說《日光流年》中的故事。這是一部令人壓抑、窒息的小說,寫出了一部中國農民的生命悲歌,掩卷沉思,心中五味雜陳。 小說采用了中國小說史上前所未有的“倒帶”式寫作,像回放電影一樣,講述了主人公司馬藍由死到生的人生旅途以及三姓村的苦難歷史。 全文一共五卷,依次逆向地回溯故事。第一卷講述了村長司馬藍的死亡,第二卷講述司馬藍擔任村長后的經(jīng)歷,第三卷講述青年司馬藍是如何當上村長的,第四卷講述少年司馬藍的經(jīng)歷,第五卷講述司馬藍的童年生活,一直到司馬藍的出生。 司馬藍所在的三姓村,是一個奇怪的村莊,一是這個村莊在地圖上都找不到,二是這個村莊里的人都活不到40歲,人人都會在40歲之前患上一種“喉堵癥”而死去。 為了“活過40歲”這樣一個看似簡單的目標,三姓村的人想盡了一切辦法、用盡了一切手段,在幾代村長的帶領下進行了各種嘗試。但即使是這樣的簡單要求卻成了奢求,無一例外的全部以失敗告終。 2“存在先于本質”的三姓村人存在主義哲學產(chǎn)生于19世紀,盛行于20世紀初的歐洲。兩次世界大戰(zhàn)的發(fā)生,對戰(zhàn)爭和死亡的恐懼讓人失去了心靈歸宿感,存在主義哲學思潮由此風靡。 法國哲學家薩特(1905-1980)是存在主義哲學的集大成者,他的觀點主要有以下幾點。 首先,存在先于本質。對此,他打了一個比喻:“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像被拋到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上,而這輛列車來自何方,又將駛向何處,人對此一無所知?!?/p> 其次,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在這個不合理的客觀世界中,人感到處處受到限制、阻礙,人無法左右自己的命運,人生是痛苦的。 再次,人是可以自由選擇的。這是薩特最大的認識突破,他認為,人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自由,面對各種環(huán)境,采取何種行動,都可以做出“自由選擇”。 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改良了克爾凱郭爾等人的思想,成為了各種文學流派的思想基礎。 從薩特的存在主義哲學思想來看,閻連科的《日光流年》看似荒謬,但一切都是那么合理。 深山中的三姓村,沒有一個人能活到40歲,為了生存,三姓村前后四代村長帶領村民進行了一系列荒謬的探索。 第一代村長杜桑讓全村人瘋狂地生孩子,以為多子多福; 第二代村長司馬笑笑認為吃油菜能夠使村民活到70、80歲,但是一場蝗災讓一切變成泡影,很多人被活活餓死,活下來的人只能靠吃野菜、蝗蟲度日,甚至最后只能靠人的尸體來吸引烏鴉,捕捉烏鴉為食來苦苦支撐; 第三代村長藍百歲認為村民“短命”是土質的問題,為了完成延長壽命的“偉業(yè)”,于是全村人都去深挖土地,結果最終卻因為深挖土地使得土壤肥力下降,接踵而來的饑荒也讓計劃破產(chǎn); 第四代村長司馬藍,希望通過改變飲水延長壽命。為了挖靈隱渠,他從自己開始,發(fā)動了人皮生意、賣淫生意,但是最后靈隱渠換來的卻是城市污水。 從存在主義哲學的角度看,三姓村的人,由于活著的艱難,從來只以“生存”為唯一目標,不會去思考“意義”之類的問題。 同時,三姓村的人,他們又是有“自由選擇的”,為了“活過40歲”這個目標,他們窮其所能,拋開了一切羈絆,甚至禮義廉恥都不得不在這個目標下低頭讓步。 為了生存,男人們割下身上的皮,當做商品去交換;為了生存,女人們拋下羞恥心,到城市去賣淫;為了生存,父母拋棄殘疾的孩子,用孩子尸體吸引烏鴉來填飽肚子;為了生存,藍百歲親自將自己的女兒藍四十送到盧書記的床上…… 在我們看來,這一切是如此的丑陋與墮落,但這不正是“存在先于本質,生存高于一切”的思想的體現(xiàn)嗎? 在生存面前,即使是下凡的仙子,一旦為了柴米油鹽發(fā)愁,也難免忘卻自己的來路。 然而,不管三姓村人怎么努力,他們最后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結局,印證了“世界是荒謬的,人生是痛苦的”。 生命的悖論讓我們在這個世界的苦難中苦苦掙扎,對于生的堅強,對于死的掙扎,作者一次次力透紙背,引發(fā)我們對人生意義的思考。 3“向死而生”的三姓村人海德格爾(1889-1976)是另一位存在主義的代表人物。 海德格爾以其獨特的視角,提出了“向死而生”的哲學智慧。他提出,死是此在的存在的一種可能性,是人們所無法逃避的,而本真的死在時間上也存在不確定的可能性,人隨時面臨著死的威脅,進而產(chǎn)生了“畏”。此在只有處于畏死的情緒中當人們“向死而生”時,才能領會到才能超脫沉淪的境況,領會到自己活著的意義。 生死的倒置往返充盈著整部小說。三姓村人永不言棄的生命力,就像生生不息的野草,他們帶著中國農民特有的勤勞、頑強與粗獷,不顧一切地向著“活過40歲”的目標奮斗。 盡管死神對他們毫不憐惜,但三姓村的村民從未放棄這場與宿命的較量,憑著一股自然狀態(tài)下的野蠻勁,他們屢戰(zhàn)屢敗又屢敗屢戰(zhàn)。 他們貧困,他們恐懼,他們無知,但他們不絕望。他們不屈服于命運,打響了一次又一次求生的戰(zhàn)役。 正如小說中所述:”村里已經(jīng)有午時的炊煙舒緩裊裊地升上來,人間的氣息馨香烈烈地撲進他的鼻子里。就是這一刻,那個驚天動地的念頭又一次轟轟隆隆地在腦里城墻倒塌一樣響起來,人世悲劇的血色大幕云開日出地拉啟了?!?/p> 這幅畫面是多么的溫柔,又是多么的殘酷。 尋找來路,方知歸途。回看三姓村人的一生,無非是拼盡全力去實現(xiàn)改寫命運這個理想。 閻連科說:“我們來到人世匆忙一程,原本不是為了爭奪,不是為了爾虞,不是為了金錢、權力和欲望。甚至,也不是為了愛情。我們走來的時候,僅僅是為了我們不能不走來,我們走去的時候,僅僅是因為我們不能不走去?!?/strong> 這世上,真正可悲的不是死亡,而是我們忘了死亡總會到來。 人的一生,可能足夠長,也可能足夠短。真真切切的去體會生命中的酸甜苦辣,人才會理解生命的意義。 其實,我們都像三姓村村民一樣,忙著生,也忙著死。如果像三姓村村民一樣,對生死輪回的短暫習以為常,也許我們會更加理解海德格爾的“向死而生”。 三姓村人告訴我們: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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