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冠洞中的石筍

 雞冠洞中的鐘乳石

□□韓達

    因傳說遠古時期，鸞鳥群棲于此而得名的欒川，素有“四河三山兩道川，九山半水半分田”之稱。境內包括伊河、小河、明白河、淯河在內，分屬黃河、長江兩大水系，支流達600余條。想來，這應該也是縣名的主要由來之一。

    來欒川的次日早晨，初夏的第一場大雨，把天地間下得難舍難分。四周時隱時現的山巒，如巨幅的水墨畫卷在眼前鋪展。陰云、雨絲、水霧，渾天一色。平日巍峨的伏牛山群峰似在雨中作云浪之舞。走出住地，想起明代詩人蔣薰“老君山上濕云多，小落門西渭水波”的句子，便很想去體驗一下“老君山在眼，日夕起秋煙”的氣象。但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去登老君山根本不切實際。

    慶幸的是可以看雞冠洞，這座于億萬年前因地球造山運動而形成的溶洞，歷經8億年歲月的“溶蝕雕繪”，形成了今天的麗景清容，讓此次的行程因無須遮風蔽雨而平添了幾分詩意。走進這幽邃、神秘的溶洞，相對于外面的煙雨和煙雨中的群山，儼然是另外一個世界。

    溶洞作為地質學上一種獨特的景觀現象，它的成因，歸根結底是時間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仰望洞頂巨大的鐘乳石，你會懷疑地球引力的定理是否成立；俯看拔地而起的石筍，也許我們不會再用“滴水穿石”的成語去比喻持之以恒、堅持不懈就能抵達目的之精神。隨著導游出神入化的講解，我在雞冠洞做了一次短暫而又難忘的神游。我無意菲薄之前看過的溶洞景觀，但是在寡識的我看來，無論是洞內峰回路轉、疏密有致的布局，還是吐芳的石花、聳秀的石筍，以及大面積垂掛的石幃，包括正在生長的鐘乳……都堪稱絕美。盡管我未曾看盡天下所有已開發(fā)的溶洞，不敢妄發(fā)定論，卻無妨以詩意的眼和審美的心去觀照這漫道麗景，不僅僅有李太白至黃鶴樓“眼前有景道不得”的感喟，更多的是一種對雞冠洞美景的敬畏。退而言之，待日后每每靜坐書房，閉目畫夢，那精美剔透的石花，會不會入枕伴我一笑呢？

    欒川縣地處伏牛山脈腹地，平均海拔均達800米以上，又緊鄰我國南北方地理氣候分界帶，因此，夏秋之季，時雨時晴的天氣早已是一種常態(tài)。

    從仙境般的雞冠洞出來，頭頂已是水洗般的藍天。偶有幾朵白云飄過，給人一種亦真亦假的幻覺。仿佛將近兩個小時的溶洞之旅還在延續(xù)，又宛如那夢幻般的美景隨身移至洞外。

    《隋書·經籍志》所載名篇《洞仙傳》稱：樵夫王質入山伐木，遇石室中數童子圍棋歌笑，置斧柯觀之。待出洞時斧柯已爛，遂歸家里，見鄉(xiāng)里物是人非，計已數百年。這便是國人耳熟能詳的“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故事。

    昔年到浙江衢州出差，因故未能到“爛柯山”一游，一直是心中的遺憾。盡管明知是個傳說，我卻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寄寓著人類對自然與生命的抗爭和生存欲望的故事。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吳承恩在《西游記》里的一句名言早已把許多世事說透。我未曾入道學之門，所以對世間的許多現象也只能做一些善意的推想：人類所做過的一切，以及正在所為的一切，包括旅游和文學，歸結起來，都離不開對時間的抗拒和對幸福的向往！

    雞冠山距雞冠洞僅數百米之遙。不足千米的林間步道，距山頂的相對高度也只有500米左右。雨后的山林，清新可人，踏著本來就不覺疲累的木質臺階上行，分外清新、分外提神。我自幼在南太行山腳下長大，雖不敢說早已把青山踏遍，但是每遇自然的山水，便很想扯出一些文字秀于紙面。

    遍山的原始次生林，由雜生的喬、灌、藤、花草構成了一個較完整的生態(tài)系統。路旁橡、槭、楓、櫟的樹干與枝葉的綠意和著裸巖的古色，相映成趣。這樣的景色，在北方的山林中似乎并不新鮮。不常見的，是景區(qū)在不到千米的步道上，分別建造了三亭二廟一閣。景區(qū)不僅為登山的游人提供了歇腳、觀景之便，同時滿足了他們不同層次類別的精神需求。

    帶隊的導游告訴我們，雞冠山之名附麗著一段美麗的傳說：遠古時候金雞作為雄鷹的朋友，在鷹出遠門時獨自守候著二者得來不易的財寶。但不守信譽的金雞竟借機擅自處理了財寶。雄鷹回來后盛怒之下將其埋在山下，僅露雞冠，以儆效尤。傳說雖然有點離奇，但也不乏某種警示寓意。

    路經凈塵亭、蘑菇亭、報曉亭之間，我在凈塵亭稍作了停留。究其原因，是亭上的匾額吸引了我。這興許就是文化之魂在景區(qū)的閃光之處。駐足那一刻，盡管我凡心未泯，但是注目“凈塵亭”三字，心中依舊肅然。思緒再漫開聯想，我記起曾在鼎湖山一處破敗的舊觀上看過的一副楹聯：“到此已無塵半點，上來更有碧千尋”。這十四個似帶禪意的文字，在此吟誦，似乎更容易體會出其中的味道。

    循道上行，步道的盡頭，是雞冠山的最后一處景觀——祖始廟，“祖始爺”原為道家的專用術語，后來延伸到民間，成為各行各業(yè)供奉“始祖”的通用詞。簡陋的小廟里，供奉著一尊雕塑、彩繪藝術都比較平庸的塑像。我未多駐足便移步崖邊。在海拔1000多米的山頂，極目遠眺，周圍群山起伏，千峰競秀，遠處山谷中農田、村舍、河流……錯落有致地展現在視野。陣陣云霧飄過，叫人疑似剛才雞冠洞里看到的一切與眼前的情景構成名符其實的“天上人間”。那遠景雖不可親臨，卻正好供人浮想：農家門前，池魚湖鵝，山溪繞舍、瓜棚豆架……再追遠，似能看見墟里炊煙中，老婦倚門盼迎著荷鋤而歸的農人……

    我無意在行文中附庸風雅，只是在任何秀麗的風景面前，用閑眼視之。因為我知道，只有這樣，方能從前人的詩文中找到退身的理由。

    天下的風景我無緣寫盡，世上的學問更無法全通。但是先人“日異其能，歲增其智”的古訓還是了然于心的。唯感欣慰的是在雙鬢驚秋的年紀，卻依然擁有“為學心難滿”的黑發(fā)少年之心。

    天下的山岳型風景名勝景區(qū)，我有幸去過多處。尤其在景區(qū)開發(fā)建設同質化的當下，每到一地，難免會生出一種類似于“一日看盡長安花”的自傲——盡管我不是那個屢試不第、大器晚成的孟郊——在這種自以為“見多識廣”的心理支配下，大多是走馬觀花地瀏覽。而到了欒川，才知道這里有我值得去賞、去寫，乃至頗可留戀的地方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