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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輿 隨著山東鮑氏、陜西王氏談論商鞅的視頻走紅,更多的人知道了商鞅不是東西。但很多人不知道,其實還有一個比商鞅不是東西一百倍的人,那就是善良的韓非。作為法家的集大成者、諸子百家的終結(jié)者,以及秦國宰相李斯的師兄,韓非死于秦國實現(xiàn)大一統(tǒng)的12年前。不過,他才是中國兩千專ZHI主義的真正奠基者。 他是韓國國君的庶子,后師從儒家大哲荀子。盡管患有嚴重的口吃,但文章卻冠絕諸子時代,不僅讓師弟李斯佩服的五體投地,連老師也自嘆不如。像吹毛求疵、長袖善舞、故弄玄虛、孤掌難鳴、濫竽充數(shù)、守株待兔、老馬識途等等等成語都是出自他手。 戰(zhàn)國七雄,秦楚最強,韓國最弱,中間白色是周朝王畿 由于韓非名滿天下,志在囊括四海、并吞八荒的秦王嬴政自然也聽說了。讀罷《韓非子》,嬴政不禁拍案叫絕,連聲感嘆,“這輩子我要是能與這樣的人做一夕之談,死了也就無憾了。” 為了盡快把韓非“請”過來,嬴政甚至準備發(fā)兵擊韓。而七國里最貧最弱的韓國一直破罐破摔,也沒把韓非當成什么人物,樂得順水推舟,痛痛快快地就把韓非送人了。不過韓非畢竟是韓國公子,也不缺錢,不必為秦國打工,因此他的身份是韓國駐秦國“大使”。 戰(zhàn)國已進入“華夏村”時代,諸子都以“天下”為念,看淡了“祖國”這個東西,唯獨這個韓非卻非?!皭蹏保坏角貒憬o秦王上了一道書,極言攻韓不妥,順便還揭發(fā)了秦國特使姚賈的種種罪行。 其實,連大字不識的人都知道“遠交近攻”的淺顯戰(zhàn)略,而國力最弱、離秦國最近、又地處中原腹心的韓國,當然是秦國統(tǒng)一大業(yè)中必滅和首滅的囊中之物。韓非為了“愛國”而這么糊弄秦王,不用李斯進讒,嬴政已經(jīng)老大不高興,這不是小瞧我的智商嘛,于是把他下了大獄。李斯非常嫉妒自己的師兄,生怕秦王變卦,連夜派人給韓非送去毒酒,韓非叫天天不應,只好飲鴆而亡。秦王果然馬上后悔了,待要開釋韓非,卻已晚了。 韓非著名的師弟李斯 也就是說,韓非到了秦國沒幾天,就因“愛國”而亡。不過他的思想一字不落的保留了下來,也為秦王嬴政所認真遵循,成為統(tǒng)一天下的思想指導。 韓非自詡之前法家的三大著名人物都不如他,商鞅只知“法”,申不害只知“術”,慎到只知“勢”,不懂把它們結(jié)合起來,而且聊的也不深(未盡),只有他韓非第一次把法、術、勢都聊到了無以復加之境,同時又進行了完美結(jié)合,使法家學說達到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做到了“抱法、處勢、行術”三合一。 韓非在吹牛嗎?還真不是,他確實做到了,如同把九陰真經(jīng)、葵花寶典和一陽指都練到了家,而且還融為一爐,創(chuàng)造了一門嶄新的曠世絕學。 下面,我們就看看韓非是如何將法家思想推向巔峰的。 韓非是韓國宗室,是先秦諸子中離王權(quán)力最近的一位,甚至是潛在的王位競爭者。由于此等身份,他遭到韓王的猜疑和疏遠,由此深刻領略了“宮斗”戲碼以及君臣之間的微妙心理,他的思考遠離了理想主義。 因為知道君權(quán)生態(tài)險惡,韓非生怕君權(quán)不夠強大,千方百計的要“強君”。一方面要“法治臣民”,一方面要“術防重臣”。 作為一名法家,韓非進一步強調(diào)“法”的作用,說“法不阿貴,繩不繞曲。……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庇腥苏f這就是典型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因為韓非漏掉了一個人,那就是國君。 不包括國君的法律體系,不僅不是“法治”,甚至也不是“法制”,而只是“刑罰”,它只是處置臣民的。 既然有了刑罰,韓非主張徹底“廢先王之教”,即拋棄儒家倡導的“禮樂”體系,而“以法為教”,即用法律代替道德教化,使整個社會形成“知法、懂法、守法”的“好”風氣。也就是說老百姓別的都不用知道,做個“守法”良民就好。 但是,國君用什么來約束呢?這個他沒提。 韓非主張必須統(tǒng)一人們的思想,獨尊法家,禁止其他各家學說。其他學說跟法家放到一起,簡直是“冰炭不同器,寒暑不兼時”。他甚至反對一切知識文化,反對任何人讀書藏書,主張焚書。甚至連法家的書也不能讓百姓看到,因為這是君王的不傳之秘。后來,嬴政統(tǒng)一天下,還真的焚書坑儒。 對于人性,韓非繼承了老師荀子“性本惡”觀念,認為民眾都是“惡勞而好逸”的“壞種”,因此只能以嚴刑峻法嚴加約束,這樣才能“禁奸于未萌”。因此他甚至認為重刑恰恰是“愛民”的表現(xiàn)。 在“術”的方面,韓非大大發(fā)展了申不害的“術”,重點是“術以知奸”。他認為,君臣之間,國君與王后、宗室及親信之間,都充滿著尖銳的矛盾,可謂“上下一日百戰(zhàn)”。他甚至認為“臣之所不弒其君者,黨與不具也?!币簿褪钦f,沒有一個大臣不想搶班奪權(quán),只要羽毛豐滿,條件成熟,他們就想取而代之。因此國君時時刻刻不能對臣屬有絲毫的信任,時刻要提防他們篡位奪權(quán)。 韓非強調(diào)中央集權(quán)自然就不必說了,“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執(zhí)要,四方來效”。更重要的是,他還“創(chuàng)造性”地指出,君主要有威勢,做到不怒自威,“萬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諸侯者,以其威勢也”。也就是不用亮出權(quán)力,用威勢就能嚇得臣子膽戰(zhàn)心驚。 除了這些,他比商鞅走得更遠,甚至注意到防微杜漸,即扼殺社會一切具有活力的東西。重點是去“五蠹”,防“八奸”。 五蠹: 一是學者,主要指儒家學者和書生; 二是言談者,主要是指到處跑跑顛顛的縱橫家,即社會活動家; 三是帶劍者,主要是指游俠,即江湖“浪人”和“野人”; 四患御者,主要是指依附貴族并且逃避兵役的部曲、門客; 五是商工之民,指自由個體的手工業(yè)者和行商坐賈。 韓非認為這些游離于體制之外的“自由職業(yè)者”,都是一些無益于耕戰(zhàn)的“邦之蟲”,只會擾亂法制體系,必須堅決鏟除。 “八奸”: 同床,指君主的后妃,后世也有“階JI敵人就睡在身邊”的說法; 在旁,指君王寵愛的俳優(yōu)、侏儒等“寵物”和親信侍從; 父兄,指君主的叔侄兄弟,他們是王權(quán)的潛在競爭者; 養(yǎng)殃,指有意討好君主的人,即所謂佞臣; 民萌,指私自散發(fā)公財取悅民眾的臣下,如后世的“呼保義”“及時雨”; 流行,指搜尋說客辯士收買人心,制造輿論的臣下,如愛“養(yǎng)士”的四公子; 威強,指豢養(yǎng)亡命之徒、帶劍門客,炫耀自己威風的臣下,如信陵君; 四方,指用國庫財力結(jié)交大國,培養(yǎng)個人勢力的臣下,如……。 這些人都有充分的條件威脅君權(quán),要像防賊一樣防備他們。 韓非對臣下心理揣摩的如此到位,難道是因為他在做公子時也曾動過某些不好的念頭,于是對著鏡子畫素描? 韓非雖然死了,但他的思想獲得了一個最偉大的實踐者——秦王嬴政。最終嬴政以韓非思想為法寶,統(tǒng)一了天下,并作為統(tǒng)治天下的工具。但由于韓非的法家思想過于嚴苛,幾乎讓社會處于窒息狀態(tài),因此秦王朝二世而亡。不過此后中國兩千專ZHI社會還是“百代皆行秦政制”,盡管以儒家為掩護和調(diào)劑,但其實是“外儒內(nèi)法”“陽儒陰法”。 秦滅六國,韓國先亡 后世有位大人物,在跟侄兒談讀書時說:“《韓非子》我年輕時就看過幾遍,其中的《說難》、《孤憤》、《五蠹》都能背得下來。” 從韓非的個人經(jīng)歷來看,他確實只是一個地道的學者。為何一個單純的書生把法家推到了極端,為何他的理論比商鞅還要歹毒? 顯然,不是韓非本性歹毒,他只是按照邏輯去推演法家理念,他的理論和邏輯符合這塊土地的需要。 既然未來就是大一統(tǒng)的趨勢,又只能玩專ZHI,那么如果要維護專ZHI的長治久安,按照邏輯也就只能這么玩了。這么玩是符合邏輯的。 但專ZHI是不能長治久安的,因此中國古代社會出現(xiàn)一次次周期性崩潰。但法家政制已經(jīng)扼殺了中國社會內(nèi)部的一切活力,特別是不讓商人階級出頭,于是即使每個王朝最終走向崩潰,但新的社會因素無法出現(xiàn),新的社會無法構(gòu)建,歷史只好進入下一次循環(huán)。 也就是說只要限制個體自由發(fā)育的專ZHI社會土壤一天不根除,古代社會就不會獲得實質(zhì)進步。即使像韓非那樣單純的書生,也只能為虎作倀,將法家理論推向歹毒之境,甚至他僅僅是出自“好心”。 2019年6月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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