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就是寫語言

李旭辰

詩歌、散文、小說、劇本，無論你寫的是什么，不管你怎么寫，文學寫的就是語言。說一個作家的一件作品經(jīng)典，首先是因為它的語言精彩。

語言是作品的內(nèi)容、作品的思想，這話要仔細琢磨。從語言可以看出一個時代的風貌，看出一個作者是不是在用心用力探索語言、尋找語言，對語言懷有足夠的敬畏。尊重語言，是判斷一個作家合格與否的標志。語言有氣質(zhì)，是氣氛。它既是人性，又是永無止息的愛。

寫語言，是文學的唯一目的。用語言寫，是文學的唯一追求。對于文學創(chuàng)作，語言不至于工具，它是作家智慧的無極限。這個那個可以一體化，語言不能，只能是一個作家的獨白。用語言思想、聯(lián)想，思想、聯(lián)想到語言，你的心里就有文學存在。

語言、語言，文學以語言為皈依，語言以情感為靈魂，情感左右著語言的形式與張力。當語言表達情感時，語言就有了活力，有了生命，如天馬行空，縱橫馳騁，無邊無際。

為情而造文，古往今來都有類似的認識，這在上面已經(jīng)說過，不然就難以寫出上品之作。一個好作家總是把文學放在第一位，不惜在文字中直面自己來達到應有的思想境界和精神境界。所以我要強調(diào)，文學創(chuàng)作者，你真的忠實于文學，就不但要具備天分和才華，還要有真誠與勇氣，放下面子，坦蕩心胸。這是一種人生觀，卻影響著作家創(chuàng)作的成敗。

文學需要不斷更新、發(fā)現(xiàn)、發(fā)明、創(chuàng)造，需要新的沖動、新的情感，這是文學的魅力所在。要想表達豐富立體的情感空間，離開了多樣、充分、廣闊的語言絕對不行。優(yōu)秀作家之所以能在庸常的生活中寫出不平凡的文字，就因為肯在觀察上下大功夫。通過深入細致的觀察，使自己豐富，語言豐富，帶來情節(jié)與風格的豐富。歸根結底，一切文學的豐富都取決心靈的豐富，精神枯萎，思想沒有閃光，是難以作出與眾不同的表達。

除了觀察，語言也離不開閱讀，追求視野的開闊和縱深感。涉及的概念多而細，語言自然就豐富。豐富是一種洋溢、一種擴張，一種沒有止境的表達，而這種表達出來的語言，當然是豐富而獨特。

客觀的講，由于語言粗糙、不講究，而難成佳品、難上檔次。對文學來說，就是語言要有詩意。詩意是漢語特有的審美，比如唐詩宋詞，那種華麗和優(yōu)雅，那種天然去雕飾，那種節(jié)奏與韻味，真是讓我們受益無窮。

作家寫作，雖寫的是散文、小說，但必須有詩的意境。像我上面說的，中文講究四聲，就有了音差，有了情感的對比和情感的起伏跌宕。有經(jīng)驗的詩人、作家節(jié)奏的感覺，平仄的規(guī)律，對于中文獨特的優(yōu)勢，一定得揣摩，得心中有數(shù)。

讀者讀你的作品，觀眾看你的、聽你的戲，感覺到你的語言美，他才享受，才喜愛讀你的作品，聽你看你的戲。所以說，寫作不僅是語言，不僅是文，反芻回味一下你的作品，優(yōu)劣好壞自在不言中。

每個作者，每件作品都是具體的，都不是抽象的，具體來自生動的生活。比如你是潼關人，人們首先想到的是陜西話、潼關話。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水土里最直接的就是方言。潼關的方言可能與陜南、陜北的有所不同，和西安、咸陽、寶雞的也或許多少有別。潼關的方言大概與河南靈寶、山西芮城有區(qū)別，又區(qū)別不大。方言的本質(zhì)是個性，生活中堅持不堅持個性，文學中卻必須堅持個性，沒有個性的文學什么都不是。作為文學的語言，方言的運用要適度，要恰到好處，不要因方言而破壞文學的藝術性，而造成閱讀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