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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聲甘州 文 | 鬼 魚 1. 過河西走廊這段路走了十年。一開始從雪山底下走,現(xiàn)在從雪山身旁走。除了海洋,地球上該有的地質(zhì)地貌,河西走廊都有。2008年,我坐綠皮火車赴蘭州求學(xué)。2018年,動車帶我與妻子回甘州結(jié)婚。十年光陰,我是梭,在河西走廊的時間軸上來回奔波。而窗外的雪山與戈壁,一眼萬年。 2. 祁連山頂雪在夜幕中泛著幽藍(lán)色微光的,是額頭上的雪。但祁連山,更在額頭之上。我總覺得這條山脈是經(jīng)年沉睡的史前神獸,皚皚積白,乃是它營造的夢境。佛陀就在那夢境中,而神獸是坐騎。不望祁連山頂雪,錯將張掖當(dāng)江南。甘州即張掖,我之所以自居甘州人,只因在那刀劍與江湖并行的年代,稱“州”,才更具江南風(fēng)。 3. 平凡的世界這是父親的世界,盡管他不知路遙為何許人也。幼年,聽父親講他青年時每周扒火車穿越大半個張掖,去上高中的往事,總是開心,覺得歡樂,如今再聽,只有心寒和鼻酸。他,簡直是孫少平的翻版,而我筆底的桑眠和阿毛,必須要替他圓夢。這夢不止是父親的,更是千千萬萬父輩的。 4. 蘆花水一灣 無論怎么解釋,總有人不信生于戈壁的我竟在蘆葦蕩長大。羅家倫詩中的“蘆花水一灣”過了半個多世紀(jì)后,如今已蔚然大觀。許多年過去,我長大了,而它卻長瘋了,吞噬家園和良田的那種瘋。從瘋狂到癲狂,在兩個物種間過渡。許多年后,我站在那群瘋癲的植物與人之外,就像我站在甘州以東一千里外的蘭州,隔岸觀火,或杞人憂天。 5. 兩棵臭椿樹死了的那棵,我只在幼年見過它的“尸骸”,有碗口粗。尚存于世的這棵須兩人合抱,枝繁葉茂,根系發(fā)達(dá),樹冠像倒置懸浮于天的巨輪。它們是兄弟,就像爺爺和小爺爺。從朝鮮戰(zhàn)場回來后,爺爺娶妻生子,如今子孫二十人。而小爺爺,享年不足三十歲,生前在蘭州做高官,現(xiàn)后繼無人。 6. 戰(zhàn)爭后遺癥 馬爾克斯筆下喊出“吃屎”的上校,是另一個爺爺。晚年,心絞痛折磨得他不得不向有關(guān)部門求助。繁簡字體混雜的信紙上,是比電影《上甘嶺》更悲壯的故事。爺爺生前的托付和希望,全被我鎖進(jìn)了柜中。當(dāng)時上高中,世界歷史讓我頭疼到糊涂,但心澄明——在等待中保持尊嚴(yán)比打仗難熬。 7. 母親的困惑 母親嘮叨:“我們百年后都在祖墳入土為安,與先人團(tuán)聚,你們呢?”我答:“火葬蘭州,灰灑黃河?!蹦赣H黯然,說:“一家人不全乎?!?/p> 8. 千里江山圖一千里,剛好是甘州到蘭州的距離。依依西望,這輩子我都是背井離鄉(xiāng)的人。但有意中人陪我看千里江山,天涯縱遠(yuǎn),也在眼前?!抖岁枴肥俏沂状螌⒐枢l(xiāng)入筆,愿此后江山如畫,我筆如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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