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遼陳國公主墓出土琥珀瓔珞 樂藝會資料 “頓牟掇芥”的“頓牟” 到底是琥珀還是玳瑁? 虎魄造辦處 虎魄造辦處——致力于學習研究探索中國古代琥珀藝術,特別是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的琥珀制品。“頓牟掇芥,磁石引針?!?“頓牟”一詞由來不甚了了。到底“頓牟”是琥珀還是玳瑁呢? “頓牟”一詞僅見于東漢·王充的《論衡》卷一八《亂龍篇》:“頓牟掇芥,磁石引針,皆以其真是,不假他類?!贝嗣Q由來不甚了了,與另外表示琥珀的“育沛”一詞一樣,歷代文獻均很少出現(xiàn)。 “頓牟掇芥,盼遂案:清代王筠《菉友臆說》云:「頓牟豈虎魄之異名邪?抑別自一物邪?是頓牟之為物,宜存區(qū)蓋?!埂狈g過來的意思大概是:頓牟難道是琥珀的別名?還是另外一種東西?頓牟到底是啥,應存疑。而能說明“頓牟”與琥珀有關的文獻卻僅限于此,而且還是對“頓牟”是琥珀別名的質疑。 遼陳國公主墓出土琥珀瓔珞 樂藝會資料 19世紀早期玳瑁雕乾隆下江南針線盒 粵博 樂藝會資料 漢代無名氏創(chuàng)作的讖緯類典籍《春秋考異郵》曰:“承石取鐵,玳瑁吸衤若?!保愊嘀乱?。衤若,芥也。衤若音若。) 晉·李石撰《續(xù)博物志》卷九引《本草經(jīng)》:'磁石引針,琥珀拾芥。' “玳瑁吸衤若”、 “頓牟掇芥”、“琥珀拾芥'意思都是:頓牟或琥珀經(jīng)摩擦后會產生靜電,可以吸引芥菜籽、干草一類的輕小物件。琥珀和玳瑁都屬于有機類,可能是主觀意識,大多數(shù)人便將“頓牟掇芥”中的 “頓牟”視為琥珀。 江西萬里益宣王夫婦墓出土琥珀念珠 樂藝會資料 江西萬里益宣王夫婦墓出土琥珀發(fā)冠 樂藝會資料 那么“頓牟”到底是琥珀還是玳瑁呢? 百科詞條是這樣解釋的:頓牟[dùn mù],頓牟是一個漢語詞匯,拼音是dùn mù,即琥珀。一說指玳瑁。 從文字來解讀。“頓牟”:“頓”,端母、文部;“玳”,定母、月部。其聲皆舌尖音;又文部屬微系字,月部屬歌系字,兩系韻部的同源詞語音關系密切,故“頓”、“玳”可通?!澳病?、“?!眲t皆明母、幽部,兩字亦可通。而“頓牟”[dùn mù]和“玳?!盵dài mào]的發(fā)音也極為相似。 西漢·司馬遷《史記·春申君列傳》:“趙使使於春申君,欲夸楚,為玳瑁簪,劍器悉飾以玳瑁?!?/p> 東漢·繁欽《定情詩》:“何以慰別離。耳后瑇瑁釵?!?/p> 西晉史學家司馬彪所著的《續(xù)漢書·輿服志》:“貴人助蠶,戴玳瑁釵。” 南朝宋鮑照《擬行路難》詩之一:“奉君金巵之美酒,瑇瑁玉匣之雕琴。” 唐初歐陽詢等人編纂《藝文類聚》卷三十九《禮部·親蠶》引董巴《輿服志》:“太皇太后入廟服,紺上皁下。蠶,青上縹下,簪以玳瑁,長一尺,端為華勝,上為鳳皇。' 又《藝文類聚》第八十四卷《寶玉部·瑇?!芬喙獭杜c竇憲箋》:“明將軍賜固瑇瑁簪。” 《樂府詩集》卷六十七《雜曲歌辭》張華《輕薄篇》:“橫簪刻玳瑁 ,長鞭錯象牙?!?/p> 宋代《太平御覽·梳篦》: 高文惠《與婦書》曰:今致瑇瑁梳一枚。 針對當時“天下侈靡趨末,百姓多離農畝”的社會狀況,東方朔向漢武帝當面歷陳節(jié)儉務農的重要性,用漢孝文帝“以道德為麗,以仁義為準”的模范事例來說服漢武帝轉變作風,批評漢武帝看重奢靡華麗之風的缺點。《漢書》卷六十五《東方朔傳》:“……宮人簪瑇瑁,垂珠璣?!笨梢婄殍t⒃诋敃r是一種比較普遍且較為貴重的首飾。 陜西省咸陽博物館藏品:陜西咸陽市西郊馬泉公社大泉大隊西漢晚期墓出土微雕飾物 遼陳國公主墓出土琥珀瓔珞 樂藝會資料 漢司馬相如《子虛賦》:“其中則有神龜蛟鼉,瑇瑁鱉黿?!?/p> 李時珍《本草綱目·介一·玳?!珐z集解﹞引宋代范成大撰《桂海虞衡志》:“玳瑁生海洋深處,狀如龜黿,而殼稍長。背有甲十二片,黑白斑文,相錯而成?!?/p> 通過上面眾多文獻可見,玳瑁也作“瑇瑁'、“毒冒”,是一種海中動物,形似海龜,其背為黃色與黑色斑紋相間的角質板,堅硬光滑,色澤溫潤,古人常用以制作飾物,如發(fā)簪。而古代文獻中關于玳瑁的記載也多為釵和簪等飾物。 再從出土文物中找答案 
 江蘇東海縣尹灣共發(fā)掘了6座西漢中晚期到新莽時期的家族墓葬群,M2號(新莽時期)為一棺一槨墓,墓主為中年女性,墓中出土的衣物疏上記載的隨葬品有:“頓牟簪一”。上圖左起第三列。 
 其中最具考古研究價值的當屬M6號墓,M6號墓屬于夫妻合葬墓。根據(jù)《江蘇東海縣尹灣漢墓群發(fā)掘簡報》推測墓主的下葬時間為西漢元延三年(公元前10年),墓主是分別在東海郡做過卒史、五官掾、功曹史的師饒,字君兄。 
 M6號墓未被盜擾,保存完整,墓中出土了大量墓主做功曹史的時候記錄東??さ牡胤轿墨I資料和墓主的衣物疏。而在遺冊“君兄節(jié)司小物疏”上記錄了一件墓主的隨葬物品——“頓牟蠶一”(上圖)。 
 而根據(jù)《江蘇東??h尹灣漢墓群發(fā)掘簡報》中記載,6座墓葬的出土文物中沒有任何琥珀材質的文物記載,而在《簡報》出土文物的骨簪一欄記載:骨簪 22件。有牛角和玳瑁質,其中2件為玳瑁質(上圖)。長15~17、寬約2厘米。出土文物和衣物疏記錄的隨葬品清單名稱相對應,“頓牟蠶(簪)一”即“玳瑁簪一”。另外,竇磊在博士論文《漢晉衣物疏集校及相關問題考察》中,將M2和M6號墓中衣物疏進行了一一解讀,也并將“頓牟蠶(簪)一”釋為“玳瑁簪一”。 
 1985年,連云港市錦屏鎮(zhèn)陶灣村黃石崖發(fā)掘一座西漢中晚期墓葬,根據(jù)出土“名謁”文可斷定墓主生前為西漢東??ぬ?,復姓“西郭”名“寶”?!稏|南文化》 1986年02期中刊登了《連云港市陶灣黃石崖西漢西郭寶墓》,考古簡報里西郭寶墓出土的衣物疏上有“頓牟簪一”(上圖)。 
 《連云港市陶灣黃石崖西漢西郭寶墓》將出土衣物疏上的名稱一一羅列出來(上圖),然后再比對出土文物,墓中出土一件“釵”(簪)。簡報中記錄如下:釵1件。角質,扁平狀,長20.5、寬1.5厘米(如下)。 
 當然,很多時候考古發(fā)掘工作者對出土器物和材質的認識和區(qū)分并不專業(yè)。而釵和簪的意思和外形,角質和玳瑁的外觀都是十分相似的。所以,對比出土文物和衣物疏上隨葬品的名稱,這件“角質釵”就是“頓牟簪”。 
 
 竇磊在博士論文《漢晉衣物疏集校及相關問題考察》中,將西郭寶衣物疏進行了一一解讀。并將“頓牟簪一”釋為“玳瑁簪一”。 唐代陸龜蒙創(chuàng)作的一篇散文《小名錄》:“東昏侯(南北朝時期蕭齊第6位皇帝蕭寶卷【498—501年在位】)潘淑妃小字玉兒,帝為潘起神仙永壽玉殿,鑿為蓮花,貼地上,令潘妃行,曰歩歩生蓮花,常市琥珀釵一只,直(值)百七十萬。”釵亦頭飾,其用法略近于簪,而為雙股。一只琥珀釵值一百七十萬錢,假設1錢等于現(xiàn)在的1元,就相當于現(xiàn)在的170萬元。價值不菲啊。 
 ▲江西南昌西漢?;韬钅箞@五號墓——劉賀嗣子劉充國墓出土的琥珀虎形飾等文物 
 ▲西漢辟邪多寶串飾 【名稱】:串飾 【年代】:西漢晚期 【尺寸】:從右往左依次 方勝形玉飾1.2*1.2厘米;壺形琥珀飾高1.5厘米;工字形琥珀飾高0.7厘米;煤精羊高0.8厘米;扁壺形玉飾高1.3厘米;煤精鳥形飾高1.0厘米;方勝形玉飾0.8*0.8厘米;瑪瑙管形飾長1.5厘米;瑪瑙管形飾長1.7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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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西南昌西漢?;韬顒①R墓出土的琥珀虎形飾 從目前兩漢魏晉南北朝時期考古出土的琥珀制品來看,主要以小型微雕飾物為主,尺寸基本都在3厘米以下,超過3厘米的非常少見,大于5厘米的更是罕見。整個?;韬钅箞@目前僅見4件琥珀飾品,最大的一件也僅2厘米多點。一個做過皇帝,其出土文物(財物)堪稱“富可敵國”的劉賀,也沒有像琥珀簪這樣的奢侈之物出土。因此,琥珀在當時的珍貴程度可見一斑。 
 陜西省咸陽博物館藏品:陜西咸陽市西郊馬泉公社大泉大隊西漢晚期墓出土一掛由玉、水晶、瑪瑙、琥珀組成的串飾 除了清末才開始開采的撫順琥珀外,中國古代基本上不產琥珀。而能用于制作各種飾物的琥珀原料都源自當時的波羅的海和緬甸,又以波羅的海的琥珀為主,而波羅的海的琥珀是從漢武帝打通絲綢之路后,通過貿易千里迢迢從西域獲得。這一點可以從全國各地考古出土的琥珀文物相佐證,西漢武帝時期之前的出土文物中琥珀非常罕見,幾乎沒有,西漢中晚期才開始逐漸興盛。而制作一只琥珀簪(釵)所使用的琥珀原料一定要足夠大,其體積至少要長20、寬3-5厘米。這樣大的一塊料子,哪怕是在明清時期都是不可多得且價值不菲的。 而玳瑁在我國古代近海應該是屬于比較常見的一種海洋生物。從文獻記載來看,“玳瑁”是皇室貴族乃至普通富貴官吏都能普遍使用的一種材質。雖然比較珍貴,但相對琥珀而言,其材質的獲取,制作都是相對容易的。 由此可見,一只琥珀釵(簪)的價值非太守、一般地方小官吏及其家庭成員能使用得起的。所以尹灣漢墓群M2和M6號墓中遺冊上記載的“頓牟簪一”結合出土文物,筆者認為應該就是“玳瑁簪一”。 因此,“頓牟”,應即“玳?!保恰扮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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