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詩經(jīng)·氓》：“送子涉淇，至于頓丘”之頓丘，為一土丘名，在今浚縣白寺山與善化山以東。晉之頓丘城、兩漢至魏晉時期頓丘縣亦在今?？h。清豐之頓丘城乃北魏以后頓丘之遺址。既非《詩經(jīng)》頓丘，亦非漢魏兩晉之頓丘縣城。

   《詩經(jīng)》是春秋時期的詩歌總集，《氓》是其中極為著名的詩篇，描寫了一女子與一男士相戀、結(jié)婚以至被遺棄的經(jīng)過。弄清故事發(fā)生地，對研究當(dāng)時當(dāng)?shù)厣鐣?、婚姻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詩中涉及地名的有以下三句：“送子涉淇，至于頓丘”。“淇水湯湯，漸車帷裳”?！颁縿t有岸，隰則有泮”。這里的淇或淇水，毫無疑問是指淇河。至于頓丘的位置，歷來注《詩經(jīng)》者，有說在?？h，有說在清豐，迄今無定論。今年6月26日《鶴壁日報》副刊《歷史的永恒與光輝：〈詩經(jīng)〉中的淇河》一文又將頓丘定位淇縣?？磥碛斜匾獙Α对娊?jīng)》頓丘加以考證。

    一、晉頓丘城、漢頓丘縣在?？h，《詩經(jīng)》頓丘亦應(yīng)在浚縣

《詩經(jīng)》頓丘一般認(rèn)為是土丘名，而非城邑名。因為《詩經(jīng)》是春秋時期的詩歌總集，而頓丘作為城邑，最早不過春秋末晉定公三十一年（前481年），距戰(zhàn)國時期僅有4年?！吨駮o(jì)年》：“晉定公三十一年，城頓丘。又曰蓋因丘為名，故曰頓丘?！笨梢姇x之頓丘城名源自頓丘丘名，也就是說，春秋時期（除后四年外）只有頓丘土丘，沒有頓丘城，所以《詩經(jīng)》頓丘應(yīng)指早于城名的土丘名。

    晉頓丘城既以頓丘土丘名命名，當(dāng)距頓丘土丘不遠(yuǎn)。要知道《詩經(jīng)》頓丘所在，只需知道晉頓丘城的位置。然而晉頓丘城的位置今亦不能確指。不過四百年后的漢代有個頓丘縣，屬東郡。顏師古注：頓丘縣“以丘名縣也?！保ā稘h書·地理志》）與晉之頓丘城一樣，頓丘縣亦是以頓丘土丘名命名的。由此推測：《詩經(jīng)》頓丘、晉頓丘城當(dāng)在漢代頓丘縣。

    《魏書·地形志》載有兩個頓丘縣：一個屬頓丘郡，頓丘縣下注“太和中并汲郡，余民在畿外者景明中置”。一個屬黎陽郡，頓丘縣下注“二漢屬東郡，晉屬頓丘，太和十八年屬汲，后屬。永安元年分入內(nèi)黃，天平中罷?！边@里已能看出漢代頓丘縣是指黎陽郡頓丘縣，但由于用詞太簡，沒有背景介紹和分析，看后不是十分清楚。根據(jù)上述引文，參考《漢書·地理志》、《晉書》、《中國歷史地圖集》（1975年中華地圖學(xué)社出版）、《?？h志》（1990年，中州古籍出版社）等史志的相關(guān)記載，我們對頓丘縣的沿革作了系統(tǒng)考證，簡述如下：

    頓丘縣原只有一個，西漢初置，屬兗州東郡。王莽時（9－20年）改名順丘。東漢復(fù)名頓丘。西晉泰始三年（266年）置頓丘郡，頓丘縣改屬頓丘郡。北魏太和十八年（494年），孝文帝遷都洛陽，司州成為畿內(nèi)陸。頓丘縣西部合并當(dāng)時省撤的黎陽縣地，以頓丘縣為名，劃屬司州汲郡（治所在朝歌，今淇縣城）。即《魏書》：“太和中并汲”，成為畿內(nèi)陸。當(dāng)時頓丘縣靠東邊一部分未劃歸入汲郡，景明中（500－503年）又于此新置一頓丘縣，屬頓丘郡。時頓丘郡屬相州，后罷相州入司州。相州不是畿內(nèi)陸，所以《魏書·地形志》在頓丘郡頓丘縣下注“余民在畿外者景明中置”。孝昌年間（525－528年）分汲郡置黎陽郡，汲郡頓丘縣又劃入黎陽郡，這就是《魏書·地形志》所載的黎陽郡頓丘縣。這樣就出現(xiàn)黎陽郡和頓丘郡兩個頓丘縣并存。這兩個頓丘縣自景明年間開始，并存三十多年，到東魏天平年間（534－537年），黎陽郡之頓丘縣罷撤，剩下一個頓丘郡頓丘縣。該頓丘縣在北齊時廢，隋開皇年間（581－600年）恢復(fù)，唐大歷七年（772年）割該頓丘與昌樂兩縣的四個鄉(xiāng)置清豐縣（《舊唐書·地理志》）。宋熙寧六年（1073年），省頓丘縣入清豐（《宋書·地理志》）。至此，頓丘縣不復(fù)存在。

    由上述頓丘縣沿革情況，可得出以下兩個結(jié)論：（一）今清豐縣是由北魏景明中新置之頓丘縣演變而來，并非兩漢時之頓丘縣。清豐縣頓丘城遺址調(diào)查也可佐證上述觀點。1992年，筆者曾與?？h縣志辦主任、《?？h志》主編鄭永立到清豐縣志辦了解清豐頓丘城情況。清豐縣志辦主任、《清豐縣志》主編姬建彪介紹說：“清豐縣西南二十五里有頓丘城，西北二十五里有陰安古城，曾為頓丘縣治所。文物勘查證明這兩處古城均是隋唐以來的遺址。”（二）北魏黎陽郡之頓丘縣乃是兩漢之頓丘縣，到東魏天平年間罷撤。雖然《魏書》未指明裁撤后頓丘縣轄地歸屬，按黎陽郡當(dāng)時僅轄黎陽、頓丘、東黎三縣，其轄地理應(yīng)歸黎陽縣或東黎縣（縣治在?？h臨河村南）。兩縣皆在今?？h境，所以兩漢頓丘縣在今?？h。

    關(guān)于東魏天平年間裁撤黎陽郡頓丘縣后，其轄地在今浚縣的觀點，還可由《魏書·李平傳》、《北史·李崇傳》《北齊書·李構(gòu)傳》佐證?！段簳?/span>·李平傳》中，尚書右仆射李平及其子李獎、李諧、李邕，其孫李構(gòu)、李訓(xùn)、李岳、李庶皆有記。李平頓丘人，生年不詳，卒于北魏孝明帝熙平元年(516年)。李構(gòu)、李訓(xùn)為李獎子，李岳、李庶為李諧子?！侗笔贰酚欣畛鐐?，謂李崇頓丘人。傳下附記從弟李平傳，李平傳記其子孫世系與《魏書·李平傳》一致。至李平孫子輩，已入北齊時代，《北齊書》有李構(gòu)傳，下附記李庶傳，謂：“李構(gòu)，字祖基，黎陽人。祖平，魏尚書仆射?！庇衷啤皹?gòu)從父弟庶，魏大司農(nóng)諧子。”《北齊書》記李構(gòu)、李庶為北齊黎陽人，而《魏書》、《北史》記其父、祖父則為北魏頓丘人，什么原因？是否《魏書》記載錯誤？不可能。因為在《北齊書·李構(gòu)傳》、《北史·李崇傳》都記載了這樣一件事：魏收在其主編的《魏書》中，將李平記為陳留人，說其家貧賤。李庶心中不平，與盧裴等把魏收告了。官司打到齊宣王處，結(jié)果李庶被鞭杖二百，下到牢獄致死，后來才得以平反。由此可知，今所見《魏書·李平傳》記李平為北魏頓丘人是后來修改過來的。魏收因錯記李平籍貫而吃了官司，總不至于修改時再錯記其籍貫。既然籍貫不會記錯，我們只能作出這樣的解釋：北魏時的頓丘縣，在東魏天平中裁撤后，歸入黎陽縣，所以才有李平父子北魏頓丘人，其孫李構(gòu)、李庶北齊黎陽人的記載。黎陽是浚縣的古稱，所以北魏黎陽郡頓丘縣，即兩漢頓丘縣在今?？h。

    既然兩漢時頓丘縣在今?？h境內(nèi)，而不在今清豐，根據(jù)前文《詩經(jīng)》頓丘、晉頓丘城當(dāng)在漢代頓丘縣的推測，《詩經(jīng)》頓丘亦應(yīng)在今?？h境內(nèi)，而不在今清豐。

    二、春秋時期黃河、淇河位置，證明《詩經(jīng)》頓丘在?？h不在清豐

   《詩經(jīng)·氓》記述的是春秋時期青年男女戀愛的故事，“送子涉淇，至于頓丘”是私下幽會的女子送男友的。按文意和當(dāng)時的交通條件，頓丘當(dāng)不會距淇河太遠(yuǎn)。因此，要考證《詩經(jīng)》頓丘的位置，有必要對春秋時期的淇河及當(dāng)?shù)氐牡乩硇蝿葸M行分析。為方便直觀，今將1975年中華地圖學(xué)社出版的《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一冊中春秋時期《鄭、宋、衛(wèi)圖》(局部)附后。

    三、《詩經(jīng)》頓丘可能即今?？h屯子集，漢頓丘城即蔣村遺址

    頓丘既在?？h，我們還應(yīng)對其具體位置作以探討?！洞呵锏孛悸浴罚骸肮蓬D丘約在浚縣之境，內(nèi)黃之西，故繁水先經(jīng)頓丘而后及繁陽也。”《禹貢錐指》：“頓丘故城在今?？h西?！薄端?jīng)注·淇水》：“舊淇水又北經(jīng)白祀山東，歷廣陽里，經(jīng)顓頊冢西。淇水又屈而西轉(zhuǎn)，經(jīng)頓丘北。淇水東北，經(jīng)枉人山東，牽城西?！贝祟D丘即所謂古頓丘，瀕臨春秋時淇河，當(dāng)為《詩經(jīng)》頓丘。白祀山即今浚縣白寺山，枉人山即今?？h善化山，牽城在今?？h王莊鄉(xiāng)軍寨。頓丘應(yīng)位于白寺山、善化山與王莊鄉(xiāng)軍寨之間，即?？h白寺鄉(xiāng)和屯子鎮(zhèn)一帶。

    史念海先生《河南?？h大伾山西古河道考》一文，在論述大伾山西古河道為《水經(jīng)注》所載淇河故道時，曾論及頓丘和頓丘城。他認(rèn)為?？h西北13.5公里處的蔣村遺址就是頓丘縣城遺址。蔣村南兩公里處之屯子集，地勢較高，顯然為一土丘，應(yīng)即是頓丘。筆者同意史先生這一看法，并認(rèn)為屯子集之土丘即《詩經(jīng)》之頓丘。

發(fā)表于《 歷史文化研究》2004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