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大觀園的眾多才女中,岫煙不是突出搶眼的一個,卻是另類而別致的一個。誰不是富貴之中長大的?偏岫煙是個“釵荊裙布”的女兒。她在大觀園里住的時候不短,至少比寶琴長(寶琴是住在賈母屋里的),但她也沒有自己的住處。 ![]() 和湘云拒絕“另設一處”不同,從來沒有人考慮過替岫煙“另設一處”。王熙鳳安排她的時候,就想著“且又不便另設一處”。為什么不便? 第一,經(jīng)濟問題。 黛玉初進賈府,就介紹過賈家姑娘們的排場:“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 沐兩個丫鬟外,另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到進入大觀園后,“每一處添兩個老嬤嬤,四個丫頭,除各人奶娘親隨丫鬟不算外,另有專管收拾打掃的”。算起來每個人的奴仆,竟有十幾二十個人。 ![]() 黛玉來時只帶了王嬤嬤、雪雁兩個人。但賈母馬上派給她紫鵑,后來還增加了春纖。小丫鬟、老媽子另算。寶釵來時帶的是鶯兒、文杏,沒說老媽子,但不會沒有。其他的奴仆想必是賈府給配備的??傊还鼙救藥Я藥讉€人,只要“另設一處”,賈府肯定需要添派人手。這也許是湘云“執(zhí)意不肯”“另設一處”的原因:已經(jīng)是寄人籬下了,總得自己識趣點。湘云天真爽直,可并不是傻。 岫煙倒也有個丫鬟篆兒(這個名字起得潦草馬虎,作者好像忘了怡紅院里也曾有過一個同名的丫鬟),但僅此一個。她家是投奔邢夫人來的,當然家境窘迫,沒條件替女兒添置丫鬟仆婦,更不用說家具擺設了。那么,如果替岫煙“另設一處”,所需要的費用全部需要賈府來出。 ![]() 岫煙入住大觀園是第四十九回,賈府還沒有太衰敗,至少還不到經(jīng)濟困窘、入不敷出的地步。替岫煙安排住處,并不是出不起這一份錢,而是要看這錢花得值不值。但是再加上以下兩個因素,王熙鳳對這筆支出就要慎重了。 第二,岫煙是邢夫人的親戚。 邢夫人是“只知承順賈赦以自保,次則婪聚財貨為自得”,“兒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聽”。岫煙雖然是她的侄女,但這姑侄關系如何,還不明朗。你對岫煙不好,邢夫人多半會生氣,不是心疼,而是覺得傷了臉面;你對岫煙好了,邢夫人說不定反會“就中取勢”,甚至把姑侄的矛盾,遷怒到別人身上來。既然如此,最好還是保持距離,慢慢觀察,再定行止。 ![]() 第三,賈母對岫煙的態(tài)度?!澳阒杜畠阂膊槐丶胰チ耍瑘@子里住幾天,逛逛再去?!边@時候大家都不了解岫煙的為人,賈母的態(tài)度無非是對邢夫人看法的延伸,也是“慢慢觀察”的意思:沒有像寶琴一樣“連園中也不命住,晚上跟著賈母一處安寢”,也沒有像賈紈寡嬸和兩個堂妹一樣“不肯令他外頭去住,那李嬸雖十分不肯,無奈賈母執(zhí)意不從”,幾乎是硬留下來的。 岫煙卻是“住幾天,逛逛再去”。這倒也說得下去。寶琴兄妹都是年輕人,沒有長輩同來;李嬸是寡婦帶著幼女;而岫煙是跟著父母一同進京的,難道強留她往下,拆散人家骨肉?但關鍵還是賈母沒摸透岫煙的脾氣,萬一跟邢夫人一樣惹人討厭呢?“住幾天,逛逛再去”就留下了余地。 ![]() 因為這些因素,王熙鳳不便為岫煙“另設一處”:既花費,又怕“請神容易送神難”。而岫煙也只能跟迎春一塊住,受著丫鬟婆子的氣,苦熬時日罷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