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店楚簡《太一生水》:托其名:思想探微 2007年7月.

第31卷第4期

安徽大學(哲學社會科學版)

JournalofAnhuiUniversity(PhilosophyandSocialSciences)

July2007

Vok31No.4

郭店楚簡《太一生水》'托其

譚寶剛

(河南大學文學院,河南開封475001)

'思想探微 名

摘要:楚簡《太一生水》'托其名'之'名'是天地初開時的'混沌'名.'混沌'就是'清濁'或'清

IJ?

混'(也作'清渾'),即《太一生水》中之'青昏'.因此,'香'應厘定為'青昏'而非'請問'.'托其

名'就是依照責道—一原道—一循道—一用道的邏輯理路循序演進,對宇宙生成過程進行逆向追述.上

溯至天地的源頭,圓'青昏'之名,循'道'之字,以行'渾沌氏之術'. 關鍵詞:郭店楚簡;道家;《太一生水》;托其名

中圖分類號:B22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5019(2007)04—0018—06 一

,問題的由來

郭店楚簡《太一生水》面世以后,學界對其的探討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但是對下面一段文字的研究

目前還難得確解:

下,土也,而謂之地.上,氣也,而謂之天.道亦其字也.香其名.以道從事者,必托其名,

故事成而身長.圣人之從事也,亦托其名,故功成而身不傷.[1]125 這里的'香'應釋為'請問'還是'青昏'?'以道從事者'和'圣人'分別是指什么?為何要'必托

其名'和'亦托其名'?作者反復強調的所托之名又是何'名'?'托其名'之后為何會有'事成而身長',

'功成而身不傷'的良好功效?這種'名'和'托其名'與文本第一段宇宙生成及其逆向追述有何內在關

聯(lián)?也就是說,相對于整個文本,作者為何要花那么大的篇幅進行宇宙生成過程的逆向追述?這些都是

《太一生水》獨特于其他宇宙生成論之處,里面必有深厚的文化內涵.對'托其名'所蘊涵的哲學思想進

行梳理是我們理解該段文字的關鍵.

對于以上引文的研究,目前有裘錫圭先生,李零先生,陳偉先生和趙建偉先生等.趙建偉先生認為,

該段引文與《老子》,《文子》,《黃帝四經》中的《經法?名理》,《尹文子?大道》等有一定的聯(lián)系.趙先

生從思想上,文獻上指出了與文本的相關聯(lián)之處,甚為精當,惜乎沒有詳細論證.裘錫圭先生首先提出

理解上引簡文的關鍵是'托其名'三字,但是他對'托其名'三字的解釋是為將'季'厘定為'請問'服

務的,同時他又將對'請問'的厘定作為tt己解釋'托其名'的論據.]筆者以為這是一種循環(huán)論證,于

義未安.陳偉先生認為上舉引文中的'其名'即指道,從事者依托于道,與《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

道,道法自然'有相通之處.此說的當.不過他后來又將'香'厘定為'請昏',并解釋為'請隱其名'

的意思.此說卻令人困惑.李零先生認為,'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中的兩個'其'字都是代指上文

的'天地',即'道'為'天地'之'字','青昏'為'天地'之'名'.李先生不同意將'香'二字

讀為'請

問',因為這種讀法和下文的'必托其名'與'亦托其名'不但文義不相連貫,而且也完全不像問答的句

式.李先生的理解比較合理,但遺憾的是他同樣沒有對'托其名'進行詳細論證和解釋.

愚以為裘先生的理解有可商榷之處.裘先生說'托其名''只能理解為寄托道之名于非本名的假

18

收稿日期:2006—06—21

作者簡介:譚寶剛(1969,),男,湖南洞口人,河南大學文學院博士生

名',此說比較玄虛.即使承認'寄托道之名于非本名的假名'是對的,那么'假名'總是一名,這一名是

什么呢?裘先生沒有作出解釋.按照竹簡下文'以道從事者,必托其名','圣人之從事也,亦托其名'和

'托名'后收到的良好功效來看,'以道從事者'和'圣人'必然知道'其名'是何名,完全沒有必要來'請

問',不然作為體道者就不會'必托其名'和'亦托其名'.并且該文本也不是對話體,突然來一個'請

問'令人疑竇叢生.裘先生指出了理解前引簡文的關鍵,具有首創(chuàng)之功,但他的解釋尚欠合理性.因

此,'香'的厘定和'托其名'的真正含義目前仍然未得確解.

二,道家重名的思想深意

從文本內容看,《太一生水》的作者顯然深受'重名'思想的影響,這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重名'思潮在

出土竹書中的反映.道家言'名',重'循名究理',追述萬物之起源,這與道家之所以被命名為'道家'

有重大的關系.我們先看道家與其言'名'和'循名究理'思想相關的基本特征. 司馬談云:'(道家)其術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

情……虛者道之

常也,因者君之綱也……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復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

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形],而日'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劉向云:'道家者,

秉要執(zhí)本,清虛無為,及其治身接物,務崇不競.'班固云:'道家者流,蓋出于史官,歷記成敗存亡禍福

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執(zhí)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術也.合于堯之克攘,《易》之賺

賺,一謙而四益,此其所長也.'

前賢所論,愚以為符合先秦至漢代的所有道家,尤其是老子和黃老道家,莊子及其學派或后學也有

部分思想符合此觀點.綜合前賢之言可知,道家講求的是因循大道之規(guī)律,不尚爭奪,建功立業(yè),全身而

退.在此基礎上我們探討一下道家的'托其名'思想.

(一)道家'推天理以明人事',追求'功成身退'和'名形相當'

有學者曾言,同《周易》卦辭一樣,簡本《老子》的論述方式常常也是天道如何如何,人事應該如何如

何...這是很有道理的,'推天理以明人事'是道家學派的一個重要特征.揚雄《法言?五百》記載:'或

問:圣人占天乎?日:占天也.日:若此,則史也何異?日:史以天占人,圣人以人占天.'_1吳宓解釋說:

'以天占人者,觀天以見人事也;以人占天者,因人以知天意也.'道家學派與史官有深厚的歷史淵源,

《漢志》載:'道家者流,蓋出于史官.'道家先驅辛甲,老聃就曾是周之太史.'史以天占人'即道家'推

天理以明人事',道家闡述其思想時總是從自然宇宙到社會人事.《淮南子?要略》云:'故言道而不言

事,則無以與世浮沉;言事而不言道,則無以與化游息.'_l推自然之勢,用于社會人事,

是道家的思想特

征,'談天道必歸結到人事,談人事必本之于天道'.?

道家的主流和儒家一樣,也講求建功立業(yè),不同的是道家著重追求功成身退.道家談論名的問題,

多是和道聯(lián)系在一起.為何?在道家看來,萬事萬物莫不有一定的規(guī)律,只有按照規(guī)律辦事才會取得成

功,社會人事也是一樣,'修之身,其德乃真.修之家,其德有余……修之天下,其德乃溥'.?

前已提及,'重名'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一種社會思潮.'名'是確立社會秩序的工具,是屬于'人道'

的范疇.而'名'又和'形'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對于治世的君主來說,必須講求'名'與'形'相'當'.

名形當者,才是有道之君,'物固有形,形固有名.名當,謂之圣人'.?,- '名'為何要與'形'相當?在道家看來,體道者或圣人修身治世須以天地為法則,遵循道覆生萬物

而不物這一自然界的根本大法.而這一根本法則是以'名'為依據的,'天范無口,覆生萬物,生物不物,

莫不以名,不可為二名,此天范也'._l6_'名'是天地運行的綱紀,圣人行事的符節(jié),'名者,天地之綱,圣

人之符.張?zhí)斓刂V,用圣人之符,則萬物之情無所逃之矣'.

'物固有形,形固有名'.世界事物紛繁復雜,在其發(fā)展過程中事物之名和事物之形經常出現(xiàn)混亂,

導致'形''名'不一,或者說'名''實'不當.在社會政治倫理上,表現(xiàn)為'名'有'正''倚'之別.侯王

雖依'名'行事,但以'正名'或以'倚名'修身治世,結果頗不一樣《十大經.?前道》載:'名正者治,名

倚者亂.正名不倚,倚名不立.正道不殆,可后可始.'18_舳1申子日:'名自正也,事自定也.是以有道

者,自名而正之,隨事而定之也……昔者堯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則天下治;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