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哥當(dāng)兵去了，弟外出打工

你恨攔不下一個春天

三月的煙雨，濛濛的煙嵐，你的天空不再藍

而我，留在家鄉(xiāng)，繼續(xù)你的期望

署假，最農(nóng)忙的季節(jié)

你以書生的姿勢，和那頭老水牛，犁了夏天

我以村里最快的速度，左手分秧，右手插田

在每一塊水田插下嫩綠的秧苗和希望

你卷一支自產(chǎn)的劣質(zhì)煙，坐在田埂上，一言不語

煙圈在田野上隨風(fēng)飄淡，像一朵烏云，訴說憂傷

你看著那禾苗一排排吐著綠的幸福，沉默

而幸福，從來沒有走近你，像村里那口古老的枯井

像屋后那棵井口粗的枯了的楓樹，春天不屬于它們一樣

多少個夏天的黃昏

我們不屑蚊子野蠻的追趕，踩著月光

搖搖晃晃的石板路，一路痛喊

你的疲憊和嘆息，在晚風(fēng)里扔滿了田野

扎著我的心，像麥芒穿過皮膚，像水蛭咬著不放

像小時候，你的胡須扎著我的臉

那些年

開學(xué)的季節(jié)，是一座山，你咬緊牙關(guān)

家里那頭可憐的豬，瘦得如你一樣貧窮

那頭未成年不該出欄的豬，夜半的嚎叫在歲月里晃蕩

我聽得見，在今天靜謐的夜晚，我聽得見

天還沒睡醒，我們趕往幾十里外的集市場

星星不說話，月亮不說話，夜風(fēng)撫著你瘦弱堅硬的肩

世界只聽見：夜的腳步喊著你的希望

歲月的風(fēng)、歲月的雨，漂洗我記憶的模糊

你的身影，像村口那棵幾百年的柏樹默默站立

站在歲月的面前，我看得見

你的憂傷，像三月的云，敲著我的心扉

像三月的黎明鳥聲的嘹亮，喚著我睡不醒的夢魘

三月的雨，和著我的念，漂在異鄉(xiāng)

故鄉(xiāng)的映山紅，開遍了山

是你笑了嗎，父親，笑了嗎

掩在草叢里你的墳頭早長滿了草

無論是長著你的嘆息，還是你的哀傷

在四月的清明節(jié)，我們都會把它們統(tǒng)統(tǒng)拔去

為你祭奠，供奉一個春天

請你咽下那些陳年的哀怨，好好休息、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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