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概述

　　北魏孝文帝英武蓋世，遷都洛陽，全面漢化。王朝呈現(xiàn)出空前的繁盛局面，他也有志于掃蕩宇內(nèi)，一統(tǒng)中國。可惜他所娶非人，繼立的皇后馮妙蓮趁他靡勞戎事之際，在后宮大肆淫亂。孝文帝得知后，氣郁填胸，竟赍志而沒，死于征戰(zhàn)途中，敗于一婦人之手。繼立的宣武帝元恪雖無其父的抱負(fù)，但也算是一個合格的守成之君。本來，北魏祖制，子貴母死，代不更易，以防止皇太后專權(quán)。可有時歷史的轉(zhuǎn)捩點就在細(xì)微之處形成跌宕之姿，偶然的疏忽或?qū)捜荩瑫斐审@天的裂變。宣武帝元恪就因為沒有遵守祖制，而給北魏帶來了滅頂之災(zāi)。他的貴妃胡充華在誕下兒子元詡后，或許此時整個王朝都被儒釋道文化所浸染，再固守子貴母死的祖訓(xùn)有些殘酷、血腥和不人道，柔仁的宣武帝元恪也就破例沒有處死胡充華。也正是這一小小的更易，最終坐實了北魏王朝列祖列宗們的擔(dān)心：少主孱弱，母后專權(quán)。胡充華在元恪死后，以太后之威，臨朝秉政。她內(nèi)寵面首，驕淫自恣，即使她的兒子孝明帝亦深以為羞；她外侈財物，佞佛建廟。對百姓錙銖必取，致使民怨沸騰。其時，那時的北魏帝國經(jīng)過孝文帝的改革后，國力強(qiáng)盛，北方的柔然和南朝梁，皆畏怯北魏。只要北魏不挑起邊釁，幾無外患。但由于胡太后的胡作非為，雖無敵國外患，而梁柱內(nèi)朽，內(nèi)憂嚴(yán)重，國內(nèi)各階層的矛盾竟在短時間內(nèi)，臨近爆炸的邊緣，終使赫赫帝國，亡于一婦人之手。

第二節(jié) 胡充華凜然赴死的決心感動了皇帝，皇帝為她而改祖制

　　北魏宣武帝元恪皇后胡充華，是安定臨涇（今甘肅鎮(zhèn)原縣東南）人。她的父親胡國珍，官至司徒。胡充華就出生在這樣一個門第顯赫的官宦之家。

　　據(jù)《魏書》記載，胡充華降生前夕，其母看見一道紅光穿牖，照得室內(nèi)燦爛生輝，不久，她就降生了。古人常有靈異之說，雖然有些荒誕不經(jīng)，但卻深信不疑。胡國珍因此斷定這孩子不同尋常，可又拿不準(zhǔn)是吉兆或是兇兆。當(dāng)時北方有個術(shù)士叫趙胡，名氣很響。胡國珍便把他請到家里，推算前程。趙胡一見，大驚，說：“此吉兆也，令愛有大貴之表，當(dāng)為天地母，當(dāng)生天地主?！?br/>
　　胡國珍因此全力教養(yǎng)孩子，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哪一樣都讓她修煉得無不臻于完美，加之天生麗質(zhì)，氣度超邁，見者無不驚為天人。

　　北魏王朝，從官方到民間，普遍崇奉佛教。著名的云岡石窟和龍門石窟，就是北魏的文明馮太后和這位后來的胡靈太后，主持修造的。那時僧尼的地位都很高，道高者甚至能夠自由出入皇宮。胡充華的姑媽，就是一個修養(yǎng)深厚的尼姑。她精通佛理，也很有口才，講起佛經(jīng)來，口燦蓮花。宮內(nèi)的中官和嬪妃們，常把她請去講經(jīng)作法。她趁勢大吹自己的侄女如何生而有異質(zhì)，如何光鮮美麗。以致宮中皆知胡家有一奇異的美女。宣武帝元恪得知后，就把她召入內(nèi)庭，冊封為承華世婦。那時她也只不過才十歲多一點。

　　從文明太后、孝文帝變夷從夏、變禮從華以來，中經(jīng)三十年的時間，鮮卑人都已充分儒家化了，也就是漢化，不光官制、禮俗、姓氏、語言、文字、服飾等都依漢制，連心理也趨同于中原民族。鮮卑族人更是以能與中原士族聯(lián)姻為榮耀。但任何制度的改革都不會是一帆風(fēng)順的，中間也遭到不少皇族的抵制和反對，甚至舉兵叛逆。因此，宣武帝元恪即位后，就有意無意地冷落皇族，而對漢族士人則擢拔任用，尤其是對舅舅高肇，更是言聽計從。高肇獨沐皇恩，他不但娶了宣武帝的姑姑高平公主為妻，還讓宣武帝納他的弟弟高偃的女兒為貴妃。此時的高肇，在朝中，可謂權(quán)焰炙天，一言九鼎。高肇摸透了宣武帝不信任皇族的心理，乃秉其所惡，將北海王元詳?shù)?，誣以謀反之罪加以殺害。接著又對宣武帝進(jìn)言，離散諸王，分兵防守，以防止他們作亂。可憐這些皇親國族，一夜間就失去了自由，如囚徒無二。在鏟除了一切障礙后，高肇為了能使自己的侄女順利成為皇后，就收買宮人，伺機(jī)毒殺了順皇后于氏。當(dāng)時，于皇后生有一子，已經(jīng)三歲了。在他得病后，高肇令醫(yī)官不得救治，致使皇子夭折。

　　高肇的一系列動作，令朝野側(cè)目，人們對他懷恨，但更多的是懼怕。

　　在高肇的運作下，宣武帝元恪果然立高貴嬪為皇后，給她專寵。高皇后因為家族的關(guān)系，非常強(qiáng)勢。她嚴(yán)管后宮，所有的嬪妃，沒有她的準(zhǔn)許，都不得擅自接近皇帝。這一方面是出于女性的嫉妒的心理，有保護(hù)自己地位的考量，另一方面，未嘗不是高肇外廷強(qiáng)勢在內(nèi)廷的反映。但她所生的一子一女又不幸過早夭亡，宣武帝常有無子嗣之憂。臨幸其他妃子，高皇后也就不敢明確表示反對了。

　　由于胡充華生得可人，又冰雪聰明，行止乘巧，“人見而猶憐”，高皇后未免對她也高看一眼，也就對她的侍寢視若不見。就這樣，胡充華懷上了皇帝的血脈，十月后，產(chǎn)下一子，就是后來的孝明帝元詡。

　　北魏雖全盤漢化，但“留犢去母”的習(xí)俗依然保留，況且，“子為儲君，母當(dāng)賜死”的規(guī)定是漢武帝所首創(chuàng)，北魏幾代都嚴(yán)格執(zhí)行。因此，在當(dāng)時的北魏后宮，那些嬪妃們一方面渴望被皇帝臨幸，一方面又都相與向上蒼祈禱（一旦被皇帝臨行），愿生公主親王，而不愿生子為太子。然而，只有胡充華膽識超群，?？坏溃骸皣遗f制，未免苛刻，但天子怎么能沒有繼承人呢，妾情愿不惜一死，為皇上生一太子?！?br/>
　　在她懷孕期間，后宮妃嬪都勸她服藥墮胎，免得生下太子后被殺掉。當(dāng)時也有幾個妃嬪生下過兒子，但大多在出生不久就被高肇或高皇后探知，而死于非命，致使宣武帝年過而立而膝下猶虛。因此，胡充華此時若生子，必居長，也必被立為太子，那么作為生母的胡充華依舊例也就必死無疑了！對此，胡充華凜然無懼色，不改初衷。相反，她經(jīng)常選擇吉日或在夜深人靜時，祈禱上蒼或?qū)ι穹鸢l(fā)誓：“愿為皇帝誕一嗣續(xù)，而不愿貪生怕死，貽誤宗祧！”

　　果然，不久，胡充華生下一男，宣武帝大喜過望，進(jìn)封她為充華嬪。孩子取名元詡。但又擔(dān)心他會像前幾個皇子一樣，半路夭折。為此，宣武帝在總結(jié)經(jīng)驗教訓(xùn)的基礎(chǔ)上，特下一道密旨，選兩名心腹乳母，專辟一宮，把元詡交給她們撫育，不但高皇后不得過問，就連胡充華也不準(zhǔn)探視。

　　元詡?cè)龤q時，宣武帝冊立他為皇儲。宣武帝有感于胡充華凜然赴死的決心，特為她而變通了祖制，不但不賜她死，還晉封她為貴嬪。高皇后聞之，憤恨得紅粉為之震裂，她聯(lián)合權(quán)臣高肇，上書宣武帝，內(nèi)外夾擊，要他遵照舊制將胡充華賜死。而另一幫大臣如劉騰、于忠、崔光等人，則與高肇與高皇后的意見相左，他們抨擊“留犢去母”的習(xí)俗是野蠻和血腥的，不同意賜死胡充華。仁厚的宣武帝也傾向于這后一種意見，反過來他又去做通了高肇的工作，大意是說，我們既然仰慕中原的衣冠禮儀，就要盡洗草原的野蠻塵埃。如今我們定鼎中原，就要學(xué)漢家制度，那些胡地舊制已不適應(yīng)今日的形勢了。

　　胡充華這才僥幸地保全了性命。

　　延昌四年（515年）正月，宣武帝元恪崩逝于式乾殿，時年33歲。當(dāng)夜，在朝大臣崔光、于忠、侯剛等，不與高皇后商量，就到東宮把6歲的太子元詡，迎入內(nèi)殿，準(zhǔn)備擁立他柩前即位。詹事王顯是高皇后的心腹，建議天亮后請示高皇后后，再議立太子即位不遲。崔光抗辯道：“皇帝駕崩，太子繼位，此乃古今通典，又何用皇后懿旨？”眾人隨請?zhí)拥腔?，是為孝明帝。次日，即大赦天下。尊高皇后為皇太后，胡充華為皇太妃。

　　接著又命太尉高陽王元雍、任城王元澄、清河王元懌等皇族參預(yù)內(nèi)務(wù)。

　　當(dāng)時，高肇為了進(jìn)一步打牢根基，以武立威，就在此前一年，遠(yuǎn)離首都，正親率大軍征伐蜀地吶！而高皇后得知崔光、于忠立元詡為帝后，急忙召集左右近臣商議，欲援引舊制處死胡貴嬪。事有不密，這消息被崔光、于忠等人探知，即刻派劉騰把胡貴嬪藏匿到一個秘密的地方，并派重兵嚴(yán)守。

　　一切安排妥當(dāng)后，崔光等人遂矯詔向高肇稱名告哀，命他即日出發(fā)，率軍回朝。然后再假借高太后之名，又任命他為錄尚書事。

　　高肇得知宣武帝元恪駕崩，猶如晴天霹靂，他沒有想到宣武帝元恪會在英武之年早逝；再者，他與宣武帝之間，親密無隙，君臣和諧，是古今主明臣賢的典模。宣武帝對他無一絲兒猜疑，他對王事也是夙夜靡勞。因此，這消息猝然而來后，他沒有一點心理準(zhǔn)備，更不會想到針對他的陰謀已經(jīng)形成，落網(wǎng)已經(jīng)張開，單等他來投。他一路哭泣，日夜不輟。由于哀毀過度，等他回到洛陽，已是行銷枯立，面容憔悴，未及卸甲，即趨至式乾殿大哭。

　　高陽王元雍與于忠等人，早已在內(nèi)殿埋伏下幾十名帶甲壯士。高肇舉哀禮畢，崔光即引他到中書省公署商量國喪大典等事宜。高肇剛落座，未及開口，即從另一房內(nèi)涌出幾名壯漢，當(dāng)庭把他活活扼死。然后宣曝其罪惡，稱其自絕于朝廷，先前朝廷所給予的一切職爵歸零。及至傍晚，崔光等人才叫太監(jiān)把高肇的尸體，從式乾殿偏門運出，送交他的家人。

　　高肇即除，高太后的勢力頃刻瓦解，崔光等人領(lǐng)銜，上書請尊胡皇太妃為皇太后，臨朝稱制。而廢高太后為庶人，迫令她到瑤光寺出家為尼。

　　這胡充華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胡靈太后。

第三節(jié) 稱制之初，上下猶端肅，但不久即佞佛奢靡

　　孝明帝年在沖齡，靈太后總攬朝政。她初臨殿堂，尚無經(jīng)驗，也是內(nèi)心悌怵，不敢放肆，諸事詢之于崔光等人，尤其對宦官劉騰，倍加寵信。她初行事時，稱令不稱詔，群臣上書則稱殿下。不久，即改令稱詔，群臣上書若不稱其為陛下，則折子退回，她則自稱為朕?！芭R朝聽政，猶稱殿下，下令行事。后改令稱詔，群臣上書曰陛下，自稱曰朕……親覽萬機(jī)，手筆決斷?！彪蘧褪腔实鄣膶７Q，表明此時她已完全控制了北魏大權(quán)，她就是沒有皇帝頭銜的女皇帝了。她這樣譖位自稱，心里總不踏實，為了試探群臣的忠誠度，她又略施小計，代天子行祭祀典禮。本來，春秋大祭，乃是國家重典，歷來都有皇帝親自主持。而她辯稱皇帝幼小，不能親自致祭，就征詢?nèi)撼家庖?，可否實行？史上有無前例？崔光則援引漢朝和熹鄧太后的舊例，加以贊同，群臣也異口同聲附議。靈太后雌心燦爛，在大祭典禮上，現(xiàn)出睥睨天下的神色。

　　雖然靈太后癡迷權(quán)利，但她親覽萬機(jī)，裁決政事，也是張弛有度，井然有條。在她為政之處，也很注意勵精圖治，觀政聽謠。為聽取民情，她飭令制造一輛“申訟車”，她坐在車內(nèi)，定期到繁華的市井巡游，如洛陽的云龍門及千秋門等處，接受吏民的訴訟，并當(dāng)場裁判或交有司處理，此舉獲得朝野的一致好評。

　　在整個北魏時期，除了道武帝滅佛興起一場法難外，佛教都得到統(tǒng)治者的大力提倡，尤其是北魏后期。全國佛寺林立，僧尼占到全國人口的一半，這些人不事生產(chǎn)，卻占有大量財富，生活極盡奢華。而靈太后對佛教的弘揚光大更是不遺余力，她除舉全國之力建造龍門石窟外，還絡(luò)繹不絕地派出使臣、和尚，遠(yuǎn)赴西域，求取真經(jīng)，糜費資財又不知凡幾。

　　靈太后又聘請她的姑姑（就是出家為尼為她說項的那位）為最高國策資政?，F(xiàn)在洛陽所存的永寧寺，就是靈太后為她特意修建的。此寺典雅華貴，宏偉壯麗，氣勢不凡，世罕有其匹。史稱：“自佛法入中國，塔高之盛，未之有也?！彼呤艑?，九十余丈。四面懸掛鈴鐸，風(fēng)動鈴響，聲聞十里之外。主佛殿比照皇宮太極殿格式建造，內(nèi)置高一丈八尺的純金實心佛像一座，高七尺的實心金像十座，玉石巨佛兩座；僧房一千余間，堆滿了珠玉錦繡，極盡奢華。

　　除在京城建造九級浮屠外，她又下詔飭令各州都興建五級浮圖及大量廟觀，以此類推，無復(fù)窮已。流風(fēng)所及，不光洛陽城內(nèi)的諸王、宦官、公主等，即時偏遠(yuǎn)郡邑的貴要、官員、富家，也都各建寺廟，相互斗比。這些資財全部取自民間，敲剝不遺錙銖，棄之猶如泥沙，民力為之疲憊，怨聲充斥國中。

　　表面上看，整個北魏都籠罩在佛香氤氳之中，到處都能聽到佛寺鈴鐸的清音伶仃，微風(fēng)吹遠(yuǎn)，仿佛使人生出塵襟出滌之感。實際上卻是金玉露于外，敗絮藏其中。

　　眾所周知，北魏累世強(qiáng)盛，尤其是經(jīng)過孝文帝改革之后，四方朝貢不絕。其中與富庶的南朝設(shè)立的“互市”，往來貿(mào)易，更是給北魏帶來了滾滾財富。到靈太后掌政初期，國力達(dá)至極盛。府庫充盈，谷帛也因為陳年所積，而發(fā)生霉變。一次，靈太后帶領(lǐng)眾大臣到絹庫參觀，看到如山一樣堆積的綢帛，一時興致豪邁，令從行的王公妃嬪、公主世子一百余人，盡己之力，隨意取絹，多少歸己。眾人一聽，那顧得禮義廉恥、斯文體面，一個個露出貪婪本相，都使盡吃奶的力氣，左挾右攜，肩扛背馱，最多的竟扛走二百余匹。尚書令陳留公李崇、章武王元融最是貪心，由于負(fù)絹過重，顛仆在地，李崇傷了腰，元融崴了足。靈太后笑奪其絹，一匹也不給他們，當(dāng)時就被人傳為笑柄，作歌諷刺道：陳留章武，傷腰折足，貪婪敗類，自取其辱。就是連長樂公主這樣的女流之輩，也肩負(fù)二十匹絹以出，其表現(xiàn)竟不讓須眉，為靈太后所嘉許。

　　靈太后沉迷于佞佛及荒淫無度的宮廷生活中，致使奢侈腐敗之風(fēng)大盛，整個王朝都浸潤其中不能自拔。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北魏宗室和貴族占有大量的生產(chǎn)資料和社會資源，過著寄生生活，奢侈荒淫，為所欲為。他們競相比富，如高陽王元雍，家有僮仆六千，樂伎五百，出則儀衛(wèi)塞路，歸則夜歌連曙。每飯所費，動輒數(shù)萬錢。李崇也是富可敵國，而生性吝嗇，常酸溜溜地感慨道：“高陽王一飯之資，夠我千日之用?！焙娱g王元琛欲與元雍斗富，他大肆搜刮，羅致奇珍異寶。他的馬槽皆以純銀打造，窗欞露臺，懸掛的不是玉鳳，就是金龍，一個個造型獨特，惟妙惟肖。常請諸王宴飲，酒器都是水精、馬腦、赤玉制作，奇麗無比，世所罕有。元雍自嘆弗如，露出羨慕的神色。元琛見此大悅，他拿起玉如玉隨意敲碎，讓眾人聽取玲瓏之音，讓人庫中再取再碎之。問元雍：“比你家的歌吹如何？”事后，元雍對章武王元融說：“我常言，不恨我不見石崇，恨石崇不見我。今日見河間王的家底，我自赧然有愧色！”

　　整個統(tǒng)治集團(tuán)奢侈腐化，民間卻啼饑號寒，各種危機(jī)隱藏在表面的繁榮光鮮之后。也有正直和清醒的大臣上書靈太后，諫說，奢侈亡國。并由天文官奏稱天象有變示警，需一貴人之死以應(yīng)之。靈太后一直把高太后作為一顆隱形炸彈在時刻防范著，便借此天象拆除引信，她派人在一個夜晚殺害了高太后，然后以庶人之禮埋葬了高太后。似乎這樣一來，危機(jī)就解除了，孰不知更大的暴風(fēng)雨還在后邊吶！

第四節(jié) 劉騰、元義廢黜靈太后，起因就是太后淫亂

　　劉騰是北魏后宮宦官，自小就因罪被閹，入宮為宦，補(bǔ)小黃門。劉騰雖大字不識，但人極聰明，很會觀察后宮風(fēng)云，能通解人意，把握政治動向。在孝文帝時，就因為揭發(fā)馮妙蓮的淫亂而得到孝文帝的恩寵，很快由小黃門轉(zhuǎn)補(bǔ)中黃門。

　　當(dāng)高肇專權(quán)、高太后專擅后宮時，幾次欲加害靈太后，幾次都得劉騰的保護(hù)，甚至把她藏匿起來，派兵守衛(wèi)。因此，當(dāng)靈太后“位總機(jī)要，手握王爵”時，常念及劉騰的恩德，對其寵信有加，不吝封賞。先是封他為開國子，食邑三百戶；后又任為崇訓(xùn)太仆，加侍中；再改封為長樂縣開國公，食邑一千五百戶。就連他的二個螟蛉子，也因蔭庇而破格提拔為郡守和尚書郎。

　　劉騰似乎是無福消受，在得到這些隆遇后，突患重病，危在旦夕。劉家后事都準(zhǔn)備好了，靈太后也再次下詔，加封他為衛(wèi)將軍、儀同三司，作為他身后的榮職。卻不想劉騰得此高官后，病，奇跡般地好了。這真是因禍得福，靈太后對他的信任更是有增無減。當(dāng)時國家的重大工程，都交給他主持修建，譬如洛北永橋、太上公寺、太上君寺及城東三寺以及龍門石窟等。每一座寺院都華麗無比，靡費無度。劉騰趁機(jī)斂財，瞬間即富可敵國。百官也因為劉騰受寵，也都巴結(jié)逢迎他。他趁勢廣收賄賂，助人升官。即使貴盛如河間王元琛者，也屈尊拜他為義父，其威權(quán)之盛可見一斑。但朝廷也并非全都是污泥濁水，也有清正廉能的大臣，如清河王元懌，就對劉騰的胡作非為，恃寵而驕，有違法度的種種做法痛加責(zé)備。因此，劉騰就視元懌為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清河王元懌是宣武帝的弟弟，風(fēng)儀俊美，玉樹臨風(fēng)，且才華橫溢，氣質(zhì)不俗，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美男子。靈太后對他是異常傾心，便百般討好于他，委以重任。并時常以商量國事為借口，招他進(jìn)宮，逼而淫之。成為她的第一個面首。實際上，元懌并非是一個德行輕薄之人，在當(dāng)時諸王中素有威望，只是在靈太后的淫威下，不得不低下尊貴的頭顱。但元懌也就利用靈太后對他的恩幸，以天下為己任，興利除弊，匡正繆誤，戮力社稷。凡朝中百官親貴，但有不法之處，必處之以法，間不容情，許多官員對他即懼怕且嘖有怨言。

　　劉騰看準(zhǔn)了元懌“人至察則無徒”的一面，暗中煽風(fēng)點火，收賣籠絡(luò)了一批被元懌切責(zé)、處罰過的權(quán)貴，伺機(jī)報復(fù)。

　　靈太后的妹夫元叉，是掌管禁軍的領(lǐng)軍將軍。依仗皇親，多行不法之事，受過元懌的申斥與裁抑，誓言報復(fù)。劉騰與元叉一拍即合，策劃于密室。恫嚇、收買御膳官胡定，在皇帝的御食中下毒，然后栽贓于元懌。

　　胡定向皇帝告發(fā)說，因為元懌與太后有奸情，怕被皇帝知道，遂指派他下毒，元懌好自立為帝，做長久夫妻。并許諾稱帝之后，給胡定特別恩遇。孝明帝時年十一歲，哪辨真?zhèn)?？遂信以為真，對自己的母親與皇叔淫亂，也深以為羞。當(dāng)即激情傳旨，處死元懌。元叉早已做好了準(zhǔn)備，便絲毫也不怠慢，誘捕元懌后，立即行刑，絕不待時。元懌死時，年僅三十四歲。

　　元懌是北魏后期，唯一的國家棟梁，他施展才能得力于與靈太后的奸情，最后也死于與靈太后的奸情上。

　　處死元懌后，劉騰和元叉為防靈太后報復(f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當(dāng)夜，即把胡太后幽禁于北宮宣光殿。然后，矯詔稱太后有病，不能理政，還政于皇帝。北宮宮門的鑰匙有劉騰親自掌管，晝夜長閉，未經(jīng)劉騰允許，任何人不得私自接近宮門，違者殺無赦。即使孝明帝想見太后一面，也會被各種理由推阻。

　　由于禁令嚴(yán)格，靈太后的衣食幾廢，她常處在啼饑號寒，淚水長流的凄涼之境。喟嘆道：“養(yǎng)虎噬人，此我之謂也！”右衛(wèi)將軍奚康生，對劉騰廢后虐后的行為，大為不滿，準(zhǔn)備秘密施救，被告發(fā)處死。從此，大臣們再無人敢“怨之以目”。劉騰進(jìn)位司空，階列三公。

　　此時朝廷的格局是，外廷由元義控制，內(nèi)廷由劉騰統(tǒng)領(lǐng)，兩人互為表里，威振天下。朝中大臣，每日早朝不見天子，卻都跑到劉騰府邸，靜候劉騰訓(xùn)令，然后依言而行。新官上任，也必先朝拜劉騰。很多人為了保住官位或升官，無不搖尾乞憐，認(rèn)賊作父。這樣，他的義子竟多達(dá)40余人。

　　劉騰貪得無厭，生活奢侈。凡公私財貨，只要是他看上的，無不巧取豪奪。他雖然是一個閹人，但每晚必選一名國色美女侍寢。被視為北魏北方長城的六鎮(zhèn)官兵、家屬，也被他盤剝勒索不已。史書記載，“舟車之利，水陸無遺；山澤之饒，所在固護(hù)；剝削六鎮(zhèn)，交通互市”。其錙銖必取的貪婪之狀，文字不可以盡述，遠(yuǎn)近多苦之。

　　由于綱紀(jì)大壞，邊將逃降者絡(luò)繹不絕，侯景就是在那時叛逃到南梁的；而宗室王公謀逆造反的也此起彼伏；周邊的少數(shù)民族以及國內(nèi)的羯狄羌等胡人，更是蠢蠢欲動。而本是國家柱石的邊防六鎮(zhèn)軍民，也因為不堪虐待而揭竿而起，一時烽火連天，狼煙四起。秀容部酋長爾朱榮趁機(jī)崛起，最終成為北魏的掘墓人。

　　正光四年（523年）4月，劉騰病死。元叉獨擅大權(quán)，更為不可一世。但元叉才疏學(xué)淺，又耽于酒色。致使政事懈怠，而對靈太后的防備之心也隨之松馳。

　　靈太后遂請求與皇帝見面，以慰母子相思之苦，而昏庸的元叉竟莫名其妙地同意了。

　　靈太后見了皇帝，悲不自勝，盡訴思念之情，因有元叉在場，靈太后也不便說別的，她以退為進(jìn)，聲淚俱下，只一個勁的請求皇帝，同意她到嵩山出家為尼，說著，便煞有介事地拿其剪刀，要剪掉自己的一頭青絲。其悲情表演，果然感動了皇帝，群臣也亟請?zhí)笪馉?。只有元叉及其親信，急切地催促皇帝，母子相會，到此為止。但靈太后有挽留意，小皇帝也有盤桓意。母見子，子見母，大合人倫，元叉也不好說什么，只吩咐親信宦官盯緊點。母子便趁機(jī)同住在嘉福殿。一連幾天，兩人都有說不完的話，他們從家事論到朝事，對大臣一一進(jìn)行了品評，得出的結(jié)論就是，元叉最可惡。不但離散母子親情，還貪瀆無厭，結(jié)黨營私，是蝕空國家梁柱的蛀蟲。兩人并制訂了對付元叉的行動計劃。

　　當(dāng)元叉問起母子往來的情形時，皇帝都一一告知了元叉，當(dāng)然隱瞞了最主要的情節(jié)。這與元叉掌握的情況基本相符，這讓元叉覺得，自己依舊是皇帝倚重的重臣。不久，皇帝就把母親靈太后解放了出來，元叉雖不悅，但沒有十分充足的反對的理由。

　　525年2月，皇帝外示尊重，加封元叉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侍中、領(lǐng)左右等一系列虛銜，極盡尊榮，卻相機(jī)解除了元叉禁軍統(tǒng)師的實際兵權(quán)。四月，胡太后再次臨朝攝政，召被元叉貶謫為齊州刺史的任城王元澄的兒子元順回朝，擔(dān)任侍中，倚為心腹。因為元叉是靈太后的親妹夫，所以遲遲不忍行誅。一次朝會，元順侍坐于太后之側(cè)，忽然手指著太后身后的親妹妹說：“陛下奈何以一妹妹之故，而不罪元叉，是要養(yǎng)虎噬人，還是要使天下怨謗不申？”她的妹妹急得扯著她的衣角大哭，太后沉默再三，竟不知如何是好。群臣亦紛紛進(jìn)言，正元叉之罪。坐在正位上的皇帝，也要太后表態(tài)。靈太后猶豫再三，而不忍者三四，終于下詔罷元叉為庶人，追削劉騰官爵。有好事者乘機(jī)為清河王元懌鳴冤叫屈，要求平凡，誅元叉，戮劉騰尸。此議正合靈太后之意，她遂再降詔，賜元叉與其弟元瓜家中自盡；掘劉騰墓，撒骨于野。其家產(chǎn)盡沒入官，其四十余個養(yǎng)子也一并族株，不留孑遺。

第五節(jié) 小三竟比原配厲害

　　最初，靈太后幽閉冷宮，生命危若累卵，保命是第一要著。雖然正處風(fēng)騷之年，但也幾乎是絕了男女之想。如今君臨天下，一切皆可以暢行其志，為所欲為了。一般而言，精神生活（包括愛情生活）被嚴(yán)重壓抑扭曲了的人，她的內(nèi)心有著一種無處發(fā)泄的痛苦和報復(fù)的欲望，在情色的追求上就會變得毫無顧忌，靈太后即如此。她把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的春藥發(fā)揮到極致，試圖用這種肉體上的縱欲和盛宴，來發(fā)泄內(nèi)心的委屈與憤懣，借以消蝕禁錮已久的激情和體能，補(bǔ)償失去很久的青春和轉(zhuǎn)移自己內(nèi)心沉重的壓抑和寂寞。因此，她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濃妝艷抹的，常常是不請自到，從一個貴戚之家到另一個貴戚之家地到處游幸，目的就是招蜂引蝶，只要是入了她法眼的美男子，她無不逼而淫之。當(dāng)然也有心懷叵測的登徒子之流，欲攀高枝而主動對靈太后投懷送抱的。

　　靈太后的所有施為，與市井的蕩婦何異？哪里有太后的鳳儀？一時，大臣們嘈嘈切切，群議洶洶。

　　那時，北魏社會已完全漢化，重禮隆禮。被靈太后千里召回朝廷的元順，就是一個外夷內(nèi)儒的鮮卑貴族。對靈太后的行為深感不滿和羞恥，他是一個骨鯁之臣，敢于犯顏直諫。因此，在一次朝會時，他當(dāng)廷對靈太后說：“按照古禮，婦人丈夫死后，應(yīng)自稱未亡人，頭上不能佩戴珠玉，也不能穿有花紋彩色的衣服。而太后您母儀天下，已是女人四十豆腐渣的年齡了，還整天修飾打扮得妖里妖氣，何以給后世以垂范？”靈太后聞聽，又羞又怒。當(dāng)廷拂袖而去，退還后宮，猶余怒未平。再命小黃門召元順進(jìn)宮責(zé)問：“我千里迢迢把你從齊州召還京師，擔(dān)任要職，難道是讓你在大庭廣眾之下羞辱我嗎？”元順毫不容情，義正辭嚴(yán)地答道：“陛下不怕天下人恥笑，卻僅僅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感到羞恥嗎？”

　　元順的話果然起了作用，靈太后不再明目張膽的到大臣家去了。而是改變了另外的方式，她在大臣中選了幾個美貌、有風(fēng)姿的作為自己的面首。如諫議大夫鄭儼，中書舍人徐紇，黃門侍郎李神軌等，尤其是鄭儼，更是她寵臣中的寵臣。靈太后似乎須臾也離不開他似的，讓他晝夜在宮中伺候，隨時應(yīng)召，外界都譏稱他是侍衣大夫。遇有沐日，這是古代的國家法定假日，鄭儼也要回家看望，靈太后便讓幾個太監(jiān)相隨。鄭儼回到家里，由于有太監(jiān)在側(cè)，他對自己的正妻，也不能有自己的私密時間，只能匆匆聊上幾句閑話，對家事稍作安排，就被急切地催促回宮。其妻雙眼含怨，帶了哭腔說：“這不是公休假嗎？太后還有何事？”鄭儼笑道：“正是因為這是公休假，太后的私事也就成了公事?！?br/>
　　鄭儼因為深得靈太后寵幸，就和徐紇結(jié)成利益聯(lián)盟，他們公然貪污索賄，控制鹽鐵，賣官鬻爵，把持內(nèi)外，時稱“徐鄭”。一時之間，國內(nèi)又陷入到了自劉騰、元叉之后，又一次更深更大的危機(jī)之中。

第六節(jié) 春風(fēng)一夜入閨闥，楊花飄蕩落南家

　　靈太后在史上留下最文學(xué)、最風(fēng)花雪月的事，是與楊華的所謂“愛情”。

　　據(jù)《南史》記載，楊華是北魏名將楊大眼的兒子，原名楊白花。人長得豐儀俊朗，英氣逼人，目光如炬，懾人魂魄。屢立邊功，是一個英雄般的美男子。一次，楊華隨父親上朝，其英武之姿，卓然于世。靈太后一見后，大為傾心。百般籠絡(luò)，施以恩寵。不但擢拔他的父親，還經(jīng)常把他召至宮中，備致優(yōu)渥之意，最后竟逼而幸之。在太后的淫威之下，楊華無可選擇，只有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成為她的枕席之客。雖然他蒙太后寵幸，但他畢竟是一位英雄，恥于以邪僻見寵。正因為如此，他比一般的佞臣，也更有遠(yuǎn)慮。況且，小皇帝漸漸長大，是絕不會容忍靈太后任意胡鬧下去的，一旦到了那時，勢必將禍及九族。楊華越想越怕，對靈太后的激情也多出于應(yīng)付。他這種欲迎又拒的態(tài)度，使靈太后也體會到了感情上的苦悶，她的情欲反而更為熾烈了。恰在此時，楊華的父親楊大眼去世了。楊華葬埋了父親后，并沒有回到洛陽，而是率領(lǐng)著部曲親族，由楊白花改名楊華，連夜逃至南梁去了。

　　靈太后雖然擁有很多面首，但她真正動了真情的，就是這位楊白花。她把他視為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癡思不已。

　　楊華逃走后，靈太后陷入了深深的感情折磨之中，她茶飯不思，對一切事情似乎都提不起興趣。但她對這種思念之苦，又不能明目張膽地表達(dá)，愁腸只能賦以婉約，她寫了一首《楊白花歌》：

　　陽春二三月，楊柳齊作花。

　　春風(fēng)一夜入閨闥，楊花飄蕩落南家。

　　含情出戶腳無力，拾得楊花淚沾臆。

　　秋去春還雙燕子，愿銜楊花入窠里。

　　這是靈太后寫給情人的歌！

　　以物擬人，以暮春時節(jié)楊花飄蕩，飛落江南，來抒發(fā)失戀的痛苦和內(nèi)心的期盼。濃情深處，極盡凄惋。她還讓宮女們晝夜連臂環(huán)繞，踏足歌唱（見《梁書·楊華傳》）。

　　靈太后的深情，也由此可見一斑。

　　《楊白花》遂成為著名的樂府雜曲歌辭名，亦叫楊白歌。唐宋元明時期，都有文人寫過以此為題的樂府詩。如唐·柳宗元《楊白花》詩：“楊白花，風(fēng)吹渡江水。坐令宮樹無顏色，搖蕩春光千萬里?！泵鳌じ邌ⅰ稐畎谆ā吩姡骸皸畎谆?，太輕薄，不向?qū)m中飛，卻度江南落?！?br/>
　　不管靈太后如何淫蕩，但她的這首《楊白花歌》，在北朝多豪邁粗狂的文風(fēng)中，寫得極其柔媚綺麗，靈太后的文學(xué)造詣，令人刮目。這種民歌體的貴族文學(xué)，明顯是受了南方民歌的影響。由此也可以看出南北朝文學(xué)的互相滲透和影響。靈太后有了這首《楊白花》，她的名字和有這首樂府詩所承載著的這段風(fēng)流韻事，看來也可以不朽了。

第七節(jié) 大難來時，情夫們一個個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此時北魏朝野的格局是：

　　在朝廷，靈太后荒淫自恣，寵任邪僻；在劉騰、元叉之后，又有鄭儼、徐紇等奸臣擅權(quán)，政事愈益紊亂，剛紀(jì)松馳，恩威不立。而國內(nèi)則是一片鼎沸，盜賊蜂起，邊帥造反，一呼而應(yīng)者影從。就連亡國后避難到北魏的南齊宗室蕭寶寅，也見有機(jī)可乘，在關(guān)右割據(jù)稱帝，改元隆緒。整個帝國封疆日蹙，幾乎處于分崩離析的狀態(tài)。

　　孝明帝元詡漸漸長成，深為國家前景憂慮。對于靈太后穢亂后宮，亦有風(fēng)聞；而靈太后自知婦行有虧，更怕有人泄漏給皇帝，因此百般提防。凡是皇帝所信任的人，不是外放，就是除掉，以此孤立元詡。散騎常侍谷士恢，深得元詡愛敬，兩人常傾夜暢談。靈太后感到了威脅，便讓他出為外州刺史。谷士恢抗命不遵，靈太后便趁機(jī)誣其有罪而處死。又有密多道人，精通胡語，皇帝置之為國政顧問，每日談笑融洽。靈太后惶恐，派人暗殺于城南，然后詐稱其夜行遇盜，再裝模作樣地懸賞緝兇。如此幾番折騰下來，元詡身邊幾乎沒有了可用之人。

　　所有這一切，使元詡和靈太后之間，猜疑、嫌隙日深。

　　一方面，孝明帝要親政，施展抱負(fù)；一方面，靈太后不歸政，戀棧不去。孝明帝便想斷太后手足，他幾次尋隙要除掉鄭儼、徐紇兩人，但由于靈太后從中梗阻，他幾次都未能如愿。正在這時，機(jī)會來了。

　　當(dāng)時北方秀容郡的酋長爾朱榮，在鎮(zhèn)壓國內(nèi)的叛亂中，漸漸羽翼豐滿，也便有了對朝廷事務(wù)的覬覦之心、問鼎之心。某次，他上書朝廷，要求允許他率精兵深入中原，入援相州（今河南安陽）。靈太后看出了他的狼子野心，便婉言謝絕了。爾朱榮見未達(dá)目的，便另謀一策，他鼓動民兵，在山西、河北一代，到處攻城略地，奪取府縣，自任官吏。其異謀的企圖心，昭然若揭。徐紇便給靈太后出了一個餿主意，秘密地給爾朱榮部下賜頒誓書鐵券，以離間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爾朱榮知道后，對靈太后恨如仇讎。

　　元詡得知靈太后與爾朱榮的芥蒂后，認(rèn)為爾朱榮可引為心腹，便下了一道秘詔：讓他引兵入都，迫靈太后歸政。

　　爾朱榮受詔，喜出忘外。他隨即派高歡為前驅(qū)，自率大軍隨后，殺奔洛陽而來。事為鄭儼、徐紇所探知，靈太后便威逼孝明帝，急以私詔阻爾朱榮軍隊于上黨。

　　鄭儼、徐紇兩人，早已成為孝明帝元詡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也知道，他們戳在那里，早晚都會被元詡拔去，常懷惴惴之心，因此，便日夜不停地在枕邊向太后聒噪。俗云：枕席之言易人。即使虎毒亦不食子。而靈太后卻為了權(quán)力和情夫，竟將血親獨子孝明帝鴆殺，歿年僅十九歲。由此可見，人性的極端扭曲，莫過于政治的血腥，和婦人的淫毒之心，也只有站在權(quán)力頂峰的人物才會有如此野蠻的獸性。

　　其時，元詡的潘妃剛誕下一女，靈太后便詐稱是一皇子，立為帝。宣示內(nèi)外，大赦，改元。但這種視國事為兒戲的荒唐鬧劇，終究是紙里包火、雪里藏尸。靈太后旋即后悔，三日后，復(fù)立臨洮王世子、三歲的元釗為帝。靈太后之所以擇立幼帝，就是要繼續(xù)國柄自專。

　　爾朱榮得知三日立兩帝，大怒。他以劍斫案，罵道：“肅宗晏駕，年已十九，而國人猶視之為幼君。今以黃口小兒以臨天下，國家不想多難也難。禍國者，太后老乞婆也！”于是，兵鋒直指洛陽，又奉長樂王元子攸為帝，以為號召。

　　《魏書》是這樣記載這段史實的：“爾朱榮聞肅宗暴崩，民怨神怒，遂有匡頹拯弊之志，援主逐惡之圖，蓋天啟之也。于時，上下離心，文武解體，咸企忠議之聲，俱聽桓文之舉。”

　　靈太后聞報爾朱榮大軍將要南渡黃河，大起驚恐，急召王公大臣商議御敵之策。這些衣朱者都對靈太后滅絕人倫之舉和淫亂朝廷的穢行，不齒于內(nèi)心，因此，也都緘口不語。靈太后的面首徐紇看場面尷尬，就慷然陳辭道：“爾朱榮小小胡人，竟敢兵犯朝廷，冒犯天威。人神所不容，且他們勞師遠(yuǎn)襲，而我們是以逸待勞，優(yōu)勢在我們一邊，殺敗他如碾一只螞蟻?！?br/>
　　靈太后再次被蠱惑，遂派另一面首李神軌統(tǒng)兵抵御。李神軌行至河橋，聽逃難的百姓說北中已陷，嚇得趕緊改易服裝，棄軍南逃。而徐紇在朝廷上慷慨陳詞后，也連夜收拾細(xì)軟，又矯詔從御廄中騙出良馬騏驥二十匹，東奔兗州。鄭儼回到府邸后，也連夜安排家眷，饒小路逃回老家。

　　這真是，猶如同林之鳥，春光明媚，上下頡頏，鶯鶯鳴鳴，甚是相諧；至于風(fēng)雨來襲，覆巢碎卵，不能相顧，唯各自奮飛而已。

　　剩下的，也都是“上下離心，文武解體”，無人再上朝了，整個朝廷只有靈太后一人，形影相吊罷了，可真成了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了。不得已，靈太后盡召后宮妃嬪，喻令她們?nèi)汲黾覟槟幔约阂灿H自落發(fā)，以示愿意為尼贖罪，但爾朱榮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爾朱榮在內(nèi)宮逮捕了靈太后和他所立的小皇帝，把他們押解到黃河邊。又通知百官，要他們到河陰拜見天子（即他所立的元子攸）。待這些王公大臣全部到齊，他先用麻袋把靈太后和幼帝裝入，沉入黃河。繼而又指揮士兵，把這些王公大臣二千多人，驅(qū)趕到滔滔黃河全部淹殺。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河陰之變”。

　　因為靈太后的淫亂，北魏從此解體?？梢哉f，靈太后和爾朱榮，是埋葬北魏的雌雄雙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