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湖的漁歌

作者: 佚名

    東湖，顧名思義是東邊的湖，或者有一個西湖與之相對應(yīng)。在我們眾多的湖泊里，用東南西北方向命名的湖泊很多，什么東湖西湖呀！南湖北湖啦！有時候，一模一樣名稱的湖，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地域概念，或者有著完全不同的模樣，比如武漢市的東湖，就生在城中，人工雕琢的痕跡很濃，修幾間房子，建幾座橋，沒有古跡的地方修一個亭子，而你走進(jìn)去就疑惑著，這里原來就真的有這些嗎？ 不過住在城市的人們，被高樓大廈憋久了，就只想找一個地方松弛松弛繃緊的神經(jīng)，這些地方有什么沒什么并不在意。

    而在我那個多水的老家，就確實有一對東西相連的湖，東邊的叫東湖，西邊的就叫西湖。如果你自東向西去，東湖的渡船叫東渡，西湖的渡船就叫西渡了。東渡水，西渡浪，一來一往要半晌，艄公坐下來抽袋煙，東邊的日頭到了西天。如果你去了湖區(qū)有急事，就千萬不要指望著坐渡船，因為坐了東渡再坐西渡，一天就過去了大半天，那樣豈不是誤了大事。

    不過，像這樣不出名的湖泊，生來就不是讓人游覽的地方，她沒有名湖那樣的文化底蘊(yùn)，沒有名湖人工雕琢的風(fēng)景，她天生的就只有自然與樸實，自自然然的雅淡而又不懂風(fēng)情?？腿藖砹耍龘u一搖身邊的蓮葉，客人要走了，她蕩一蕩漫灘的蘆葦。她就像待字閨中女子，不矯飾，不打扮，一幅素面朝天的模樣。春天里野鴨水禽同抱窩，夏天里荷花漫湖長飄香。秋熟菱角蓮藕嫩，冬來魚肥螃蟹黃。自古以來這里就是一個產(chǎn)魚的地方，金槍魚，銀槍魚，白蟮，黃蟮，比目魚。十斤的鰱魚抱不動，百斤的鯉魚跑不遠(yuǎn)，只要你不怕濕了鞋，就沿著湖區(qū)走一遭，一定會有新發(fā)現(xiàn)。湖邊的港汊多淺溝，停泊著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小舟和木船，這些舟船都有著它們各自不同的用途。拉網(wǎng)的大船兩頭翹，大風(fēng)大浪能行馳。下鉤的棚船能居家，比較起那些烏篷船更實用。再小一些的船就叫劃子，窄底尖頭淺如盆，不識水性的人千萬不要登，站上去隨便晃一晃就有顛覆的危險。這里，一年四季滿湖的漁船都忙碌，牽網(wǎng)的是中船，下鉤的是小舟，涼網(wǎng)，拖網(wǎng)迷魂陣，捕魚的方式不下幾十種。舟去船來忙作業(yè)，就如打鑼與賣糖，各干各一行，大魚用大網(wǎng)，小魚用盆裝，捉得百歲大水鱉，捕得千年老烏龜。

    湖上張網(wǎng)捕魚，是忙碌里卻又透著幾分悠閑。渺渺茫茫湖，飄飄蕩蕩的水，朦朦朧朧煙，人們布好了網(wǎng)，下好了鉤，就安坐在船艙里，抽著卷煙，喝著清茶，小魚上鉤不動聲色，大魚上網(wǎng)不急不忙。有人耐不住寂寞，就用木棒輕輕地敲擊著船梆，用以驅(qū)趕魚群，敲敲打打中偶爾就會有受驚的魚兒跳出水面，這種擊打就收到了效果。常常是寂靜的湖面上，一聲兩聲的敲打引來了滿湖的梆子聲，那就是又一個漁汛到了，一個豐收的季節(jié)的來臨。

    每逢這個時候，湖區(qū)就活躍起來，飯館的伙計下了鄉(xiāng)，酒館的老板兩頭忙，叫賣的魚販子挑起兩個筐，一聲吆喝滿街響，剛從湖里打起來的新鮮魚啰！活蹦亂跳的小魚小蝦喲！叫賣聲，湖上一陣陣的梆子響，那扇情的漁歌就唱起了，漁歌似情歌滿湖飄飄蕩，透著漁人的鄉(xiāng)情，醉了湖區(qū)鄉(xiāng)音。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在兩個湖的中間地帶，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幾十個村落，這些村落的人們自古就流傳著一句調(diào)侃的話，叫著無魚不吃飯。這句話的本意是人在漁船上如果不靠岸，每天的飲食只能以魚為主。還有叧一層意思，就是這些人如果在湖上撈不著魚，家里的人們就沒有飯吃了?？梢姾茉绲臅r候，這個東湖西湖地區(qū)的無魚不吃飯說法真不是笑談。

    東湖與西湖，比較起武漢市的東湖和杭州灣的西湖而言，此湖就非彼湖了。她們就像深藏閨中的小家碧玉，人前羞羞答答，人后遮遮掩掩，沿湖灘涂長滿了蘆葦蓮荷，春夏一片綠，秋冬一片黃，鳥鳴聲聲里，一排排楊柳掩堤岸，一陣陣綠浪水連天。

    偶爾，我們也會學(xué)學(xué)游人那樣轉(zhuǎn)一轉(zhuǎn)，坐在柳蔭里，躺在蘆葦中，學(xué)一學(xué)鳥叫，和一和鳥鳴，嘗一嘗湖區(qū)的蓮藕湯，品一品東湖的野生魚，臨走捎上一袋魚，提上一簍蝦，揮一揮手，一去不回首，諸多遺憾滿心頭。漂蓬人生向遠(yuǎn)走，猶似白云飄天外，萬里長風(fēng)掛滿帆，至今未回首。

    在一個沒有海的地方，江湖之水是流動的，忽高忽低，或深或淺，這些水就會給人一種不穩(wěn)定的感覺，所以，人們就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湖水，大約是靜止不動的，即使是有一些潮起潮落，那些變化也不大，今年多少水，明年大概也還是多少水，這就是湖水的相對穩(wěn)定性。自小生長在湖邊的人，對于那片穩(wěn)定的湖水，也有著很穩(wěn)定的感情，那些碧波蕩漾大小不一湖泊永遠(yuǎn)都會存儲在心里。正是源于對湖泊的這種情感，我們常常就會去尋找那些遠(yuǎn)方的湖泊，尋找那一種風(fēng)波蕩漾神韻，去感受那份水平如鏡的美。許多年過去了，東湖漁歌已經(jīng)離我們越來越遠(yuǎn)了，已經(jīng)遠(yuǎn)到聽不到她的濤聲，也聽不見她蒼涼的漁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