弇州山人續(xù)稿《章叟諱文，字簡甫》原文及翻譯

nqj0108 201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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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章叟諱文，字簡甫，后以字行。其先自閩徙而為吾吳之長洲人。趙宋時，已負(fù)善書名，兼工鐫刻，而叟之大父昶、父浩尤著，至叟則益著。
    叟生而美須眉，善談笑，動止標(biāo)舉有儒者風(fēng)。寧庶人①國豫章，慕叟能而羅致邸中，與故知名士唐伯虎、謝思忠偕。伯虎覺其意，佯清狂不慧以免。而庶人卒謀反，挾叟與思忠從行，謀脫身不得，至中道乃盡出所賜金帛予守者，宵行亂軍中，幾死者數(shù)矣。裸袒二千里，而歸謁其父，相抱哭。時叟年僅三十，自是其藝益高，資亦小裕。蓋又十年，而復(fù)游豫章時，朱邸諸王孫故無恙。素聞叟名，延至為上客。叟飲醉間，游庶人故宮，徙倚嘆息，歌《黍離》之章，作羊曇慟而后返。
    吾郡文待詔徵明，名書家也，而所書石，非叟刻石，不快。待詔每曰：“吾不能如鐘成侯、戴居士，手自登石。章生非吾茅紹之耶？”紹之者，趙文敏客也。而是時，祝京兆希哲、王太學(xué)履吉、陳太學(xué)復(fù)甫、彭征士孔嘉有所書，亦必屬之叟。叟他所墓刻，華氏《真賞齋帖》、陸氏《懷素自敘》、孫氏太清樓右軍《十七帖》，其能奪古人精魄如生動，即拓者贗古得善價，而其人莫辨也。而故分宜②相欲登肅帝所賜制書，札諭于石，而聘叟往，留相邸四歲而后歸。分宜敗，邸客無得免者，于叟略不濡。人謂叟善為客，往客寧庶人不死，今客分宜相復(fù)不濡。叟笑曰：“吾向者以智免，今者以廉免，雖然，去待詔與孔嘉遠(yuǎn)矣。待詔故辭寧庶人聘者也，孔嘉則辭分宜相聘者也?！?br> 叟性好客，雖一室，亦必潔治庋，置圖籍彝鼎之屬。客至相與摩娑，小時則呼茗，茗已呼酒，酒至命炙。諸賢士大夫如待詔輩磬折而入委巷，不避也。叟好客，且時時從博徒游，所得資隨手散盡，至卒而不能具喪禮。其明年仲子藻為人傭書，強(qiáng)自力以倡其伯季，葬叟于武丘鄉(xiāng)采字圩祖塋，蓋萬歷甲戌之三月也。
(選自《弇州山人續(xù)稿》，有刪改)

譯文：
    章文，字簡甫，后來把字(簡甫)當(dāng)作名字來行世。他的祖先從福建而來，成為吳地蘇州人。趙宋時期，(他的祖輩)已經(jīng)憑借擅長書法而聞名，并工于雕刻，而他的爺爺章昶、父親章浩尤為顯著。到了章得甫就更加出名。
    章簡甫長的須眉俊美，善于言談，舉止灑脫有大學(xué)者的風(fēng)范。寧獻(xiàn)王分封到南昌，仰慕他的才能，就把他招募到府邸中，與老的知名人士唐伯虎、謝思忠等在一起做事。唐伯虎察覺到寧獻(xiàn)王的意圖，假裝癲癡糊涂才得以脫身。然而寧獻(xiàn)王最終謀反，挾持章簡甫和謝思忠，讓他們跟從行事，兩人謀劃不能夠脫身，走到半途中，他們交出所賜金帛給看守的人，然后半夜一起在亂軍中逃亡，數(shù)次幾乎死去。后赤身露體走了二千里，才回到家中拜見他的父親，父子相見抱頭痛哭。這年他三十歲。這以后，他書刻技藝更加高超、資產(chǎn)也豐足有余。又過了十年后，他再次游歷南昌時，朱家府邸的各位王子們與過去沒有任何變化。他們時常聽聞?wù)潞喐Φ拿?，邀請他到府中待為上賓。他喝醉后，重游寧獻(xiàn)王的舊時宮殿，流連徘徊，感慨嘆惋，吟誦《黍離》的章句，像羊曇一樣慟哭后才返回。
    我郡的待詔文徵明，是著名的書法家，而他所書寫的碑文，如果不是章簡甫雕刻碑文，那么他就不高興。文徵明每每說：“我不能如鐘成侯，戴居士那樣能親手刻石，章簡甫不就是我的茅紹之嗎？茅紹之是趙孟的客人。而當(dāng)時，京兆祝允明、太學(xué)王履吉、太學(xué)陳復(fù)甫、征士彭孔嘉等人所書寫的作品，也一定囑托給章簡甫刻寫。他雕刻的碑文有華氏《真賞齋帖》、陸氏《懷素自敘》、孫氏太清樓的王右軍《十七帖》。他都能夠生動傳神地呈現(xiàn)古人的書法的精髓，即使拓印的人拓印了偽造古人的作品得到高價，而人們都不能夠辨明真假。而嚴(yán)嵩想石碑上雕刻肅帝所賞賜的詔書及一些文書、命令等，就聘請章簡甫前往府中，把他留在相府內(nèi)四年后，才返回家中。嚴(yán)嵩奸情敗露，他府中的門客都沒能夠免罪，而章簡甫卻沒受到牽連。人們說他為客親善，過去做寧獻(xiàn)王的門客沒有死，如今做嚴(yán)嵩的門客又沒有受到牽連。他笑著說：“我先前憑借智慧才脫身免罪，現(xiàn)在是憑借廉潔才脫身免罪。雖然這樣，我與文徵明、彭孔嘉還是相差太遠(yuǎn)。這是因為文徵明曾辭去寧獻(xiàn)王的聘請，彭孔嘉也辭去了嚴(yán)嵩的聘請?！?br> 章簡甫性情好客，即使居一間居室，也一定打掃干凈，修整柜架，放置圖書、祭器、酒具等一類物品?？腿藖砹撕螅黄饟崮Π淹?，時間短就呼人沏茶，茶喝完后就命人備酒，酒端上來就命人溫酒。諸位賢大丈夫們?nèi)缥尼缑鞯纫粯拥娜硕脊Ь吹剡M(jìn)入偏僻簡陋的小巷中，而不回避他。他好客，還體現(xiàn)在他時時跟從賭徒一起交往賭博，所得到的錢財隨意散盡揮霍，到死時，卻沒有錢準(zhǔn)備喪禮。之后第二年，受雇替人抄書的他的第二個兒子章藻，強(qiáng)力倡議他的伯伯、叔叔，在蘇州虎丘采字圩祖墳中埋葬他，時間為萬歷甲戌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