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熙說：“山川為無聲之史?！睒s縣最初設縣大牢縣，以大牢溪而名。唐宋時便有較詳細的記載，然時代變遷、滄桑變化，到清代后史料卻記載失誤，以致以訛傳訛、相互矛盾、不知所云?？甲C大牢溪名稱，與大牢縣沿革密切相關，弄清楚大牢溪位于何處，就是一部無聲的歷史。

唐宋時記載關于大牢溪的主要有3部史書。唐代《元和郡縣圖志》記載：“旭川縣…貞觀元年于此置旭川縣，因縣有鹽井號旭井，取以名縣…。鐵山，在縣北四十里。大牢溪，出縣北鐵山下，南流，經(jīng)縣北…。應靈縣…隋開皇十年于此置大牢鎮(zhèn)，十三年改鎮(zhèn)為縣?？h界有大牢溪，因取為名。”宋代《太平寰宇記》：“旭川縣…落陽水，從陵州始建縣界南流入界…。應靈縣…大牢溪水一名賴溪。”宋代《元豐九域志》記載：“榮德（五鄉(xiāng)，來蘇、賴遠、公井、水柵四鎮(zhèn)。有榮德山、大牢溪。）資官（州西南七十五里。四鄉(xiāng)，石梯、賴牟、永吉三鎮(zhèn)。有白崖山、涌斯水。）應靈（州西一百五十里。二鄉(xiāng)，三江一鎮(zhèn)。有應靈水。）”

有關大牢縣的沿革，筆者在《讀<太平寰宇記>看大牢縣治地變遷》一文中以作了考證。關于大牢溪的記載，也印證了考證的內容。隋開皇十年（590年）于今旭陽鎮(zhèn)置大牢鎮(zhèn)，十三年（593年）改鎮(zhèn)為縣。唐貞觀元年（627年），析大牢縣置旭川縣，因縣有鹽井號旭井，取以名縣。治旭川（今旭陽鎮(zhèn)），大牢縣遷治太平鎮(zhèn)（今五通橋金山寺），天寶元年（742年），以縣名不吉，改為應靈縣，因應靈水為名。

結合設縣沿革來分析，在隋代，沿鐵山山脈周邊，先后設立了幾個縣。鐵山山脈南為大牢縣、西為咨官縣、北為始建縣、東南為盤石縣、威遠縣。今旭水河上游的東川水，此水源于鐵山山脈中部，為大牢縣與咨官縣、始建縣、威遠縣的交界地，故以界有大牢溪取為縣名。既出縣北鐵山下，南流，又經(jīng)縣北的唯有此水，故此水為大牢溪無疑。

唐代《元和郡縣圖志》既在旭川縣下有大牢溪，又在應靈縣下列有大牢溪。沒有分清楚大牢縣與應靈縣的先后關系，就容易讓后人誤讀。宋代《太平寰宇記》在旭川縣有落陽水，應靈縣下有大牢溪，也未對大牢溪進行進一步考證。宋代《元豐九域志》的記載就理清楚了榮州幾條河流的關系，榮德的為大牢溪、資官的為涌斯水、應靈的為應靈水。

南宋后，四川戰(zhàn)亂頻發(fā)，時代變遷、滄桑變化，文史資料毀損嚴重。以致后世考證困難、記載失誤、相互矛盾?！睹饕唤y(tǒng)志》沒有關于涌斯茫水和大牢溪的記載。《大清一統(tǒng)志》記載：“榮溪在榮縣東，自仁壽縣流入，又東南流入富順縣界?！斗捷泟儆[》有雙溪在城北，一從西來其水濁，一從東來其水清，合城下。舊志榮溪一名榮川，自仁壽縣流入又東南與雙溪合，流入富順。按輿圖今榮縣城東西有二水，夾流至城南合為一，曰中溪河，東南經(jīng)威遠縣界與獻寶溪合，又東入富順縣界。大牢溪，在榮縣，《元和志》源出旭川縣北鐵山下，南流經(jīng)縣北，又隋大牢縣因溪為名?！跺居钣洝反罄蜗幻囅?。舊志今有長山河在縣西四十里，疑即大牢溪。”此書對大牢溪的記載還較為客觀，只是懷疑大牢溪是長山河。后來的記載就越來越以訛傳訛了。嘉慶《四川通志》記載：“大牢溪在縣西，《元和志》源出旭川縣北鐵山下，南流經(jīng)縣北，又曰隋大牢縣以境內大牢溪為名。《寰宇記》一名頼溪?！薄肚迨犯濉罚骸按罄蜗闯鲨F山，南流逕城西，至宜賓入岷江。”

在地方志記載中，也出現(xiàn)了類似的以訛傳訛的現(xiàn)象。乾隆《榮縣志》收錄了《元和志》的相關內容，較為客觀。嘉慶與光緒《榮縣志》記載：“大牢溪一名賴溪，源出鐵山，南流經(jīng)大牢舊縣之北，合桂村溪、蘆葉溪諸水，至宜賓界入大江?！边@里把大牢溪認為是今沙溪河了，這條河也沒有流經(jīng)大牢舊縣。民國《榮縣志》記載：“白石溝水…相傳曰大牢溪。按《元和志》：大牢溪源出縣北鐵山下，南流經(jīng)縣北。又曰：隋大牢縣，以境內大牢溪為名?？h東北至榮州一百五十里，于此無一而合?！边€考證記載：“大牢溪俗稱白石溝水，其失有二?！对椭尽罚捍罄蜗闯鲂翊h北鐵山下，南流經(jīng)縣北。白石水出縣西白石山，流縣西南，一也；溪在大牢縣界，縣中隔冶官，界不至白石，二也?！跺居钣洝罚捍罄蜗置囅＜唇褓嚭訅嗡?，出水星山，至大灣，入擁斯茫水。”民國《榮縣志》對舊志認為的“白石溝水是大牢溪”，提出了疑問，認為大牢溪是擁斯茫水即越溪河。其實，“賴溪”一名的“賴”在鐵山山脈一帶及周邊都很常見，并不是今雙古、觀山一帶的專用名，憑“賴溪”一名是不能確定河流的位置的。解放后的《榮縣志》直接確定大牢溪為越溪河，大概源于民國志的考證。

縱觀有關大牢溪的各種記載，唐宋時期的記載基本能夠確定大牢溪是今東川水。明清后的記載便漸失其真。大體原因有二。其一，隋設大牢縣在今旭陽鎮(zhèn)，唐貞觀元年（627年），大牢縣遷治太平鎮(zhèn)（今五通橋金山寺），唐宋史料是以隋設大牢縣來表述的，后來的明清史料，則以大牢縣在太平鎮(zhèn)為基礎進行研究，就發(fā)現(xiàn)了許多矛盾的地方，以致后來以訛傳訛，先后認為大牢溪在縣西、是沙溪河、是越溪河。其二，隋設大牢縣在今旭陽鎮(zhèn)時間較短，僅僅34年，大牢溪之名存在時間可能也不長，后世傳承多以史籍記載的形式，難免漸失其真。弄清楚大牢溪名稱的變化傳承，相當于弄清楚了大牢縣既周邊的一些縣治的沿革變化，難怪趙熙說：“山川為無聲之史?！惫湃苏\不欺我也。

2019.02-閣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