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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指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誠意無妄,無妄必以不自欺為始。 怎樣算是不自欺呢?誠心淡于物者,其至誠達到本能的程度,就像一個人本能的厭惡臭味,本能的喜歡好的顏色那樣,下意識的趨德避利,這就算是自足。這里“自謙”的謙字朱熹解釋為慊(且)字,自慊是自足的意思。 為什么這樣就可以自足呢?因為厚德載物。 關(guān)于厚德載物,很容易發(fā)生誤會,好像說一個人德性深厚,必有財富標榜之,所以對于窮困而自詡于學者大家多以窮酸貶損其形象。厚德載物,說天地時,是說它們以公共化、客觀化德性物化出萬物;說一個圣賢之人時,是說居于社會統(tǒng)治地位的人,以自我權(quán)力助生社會財富;說一個修德養(yǎng)性的人時,是說他因德而自足,像孔子說顏回那樣,居陋巷,簞食瓢飲,不改其樂。 這里面最容易被誤解的就是第三個:孔顏之樂。 這要從儒家理論和實踐上的不足說起了,若在佛與道,這方面是可以自洽的,因為他們都是從世間走向出世間,到了出世間法時,厚德者清凈,在佛是放下自在,在道是貴食母。但是儒家講的是世間法,這就難免要受世間價值觀的評判,而世間價值觀太容易混同于世俗價值觀,所以大家對于孔顏之樂實在是難以理解。這就是儒家士人一旦失官落魄,就必須去道家里尋找自我價值的原因。于是就出現(xiàn)一種不太君子的現(xiàn)象,儒家士人官場得意時,便志得意滿,把佛與道貶的一無是處;而一旦失官落魄時,只好忘記前嫌,趨佛向道聊以自慰。 我自2013年修行佛法,到2015年,海底輪被激活,從那里開始周身粒子飛旋顫動,到2016年大量粒子飛出體外,這就是傳說中的根塵脫落。自那以后,感覺器官功能退化,六根清凈,不染六塵,自覺對外物無所求。這是修行到了自慊的地步,這時候我就理解了孔顏之樂是確有所樂的。 (孔子圣跡圖:顏淵問仁。) 所謂孔顏之樂是不需外求的自慊之樂。 這就是修行者的厚德載物,所載之物不需擁有,是以公共化、客觀化的德性旁觀萬物的無樂之樂,是一種靜謐的安然。這樣的安然之樂讓圣賢不需樂而常樂,世俗人則因為時時需要樂而無常樂。自慊者以安然無所求為樂,以萬物一體為富足;世俗人必須有外物依附才能快樂,所以無法自慊。這種安然常樂不單純是心理作用下的結(jié)果,更要有生理上的改變才能穩(wěn)固,這就是修身的必要性。修到根塵脫落或自慊,內(nèi)心不再依附于感官,不需要感官享受之樂,這時候內(nèi)心才能獨立自慊,才會有孔顏之樂。 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從慎獨到自慊是一個過程。因為若真的到了自慊的程度,君子就無獨可言了。自慊者必先為天地立其心,必先達到“物吾與也”的境界,既然萬物一體,何其獨也?這樣看來,要達到自慊先要慎獨。 若尚未達到自慊的君子,要防備獨時的自逸,大庭廣眾之下尚能約束自我,一旦靜庭獨居,放蕩形骸就成了被外在禮法拘禁者松弛一下的愜意時光。結(jié)果人前是人,人后是鬼了。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沒有達到自慊者,還活在六根里,眼耳鼻舌身意還主宰著他,大庭廣眾之下,是靠著外力約束六根,眼不敢看好色,耳不敢聽淫音。一旦獨處,便放逸六根,六根習氣深固者,難免賊眉鼠眼,難免惡向膽邊生。這就是小人閑居為不善的原因。 因為小人喻于利,所以奴性十足,必須見君子才能被動收斂即為“厭然”而“掩其不善”。這還算不錯的小人,起碼還有羞惡之心,還可以向善。 孔子說:“君子不重則不威”,君子所重者,在于義,義重如山,自然遠利。當然在世間法的境界,也不能過分強調(diào)遠利,所以孔子會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道,就是道義,君子可以取財,但取財之途不可偏離道義。以道義自我觀照,私我如自己的內(nèi)臟,一清二楚,這就是君子的自知之明,有了這樣的自知之明,君子才會誠于中,內(nèi)心有了誠意,不再妄念紛飛,自然君子風范彰顯于世。這樣的君子境界,起點就在對私我的謹小慎微,日復一日的收斂私我,升華大我,直至為天地立心。這也是曾子所說:“十目所視,十指所指,其嚴乎!”君子對自我的審視,嚴格程度遠遠超過周圍人的監(jiān)督,所以孔子會說:“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边@里的仁者等同于君子,因為他們能夠公共化、客觀化的審視自我和他人,所以才有資格判斷善惡。 富潤屋,德潤身,心寬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要使房間修飾得好,需要財富;要使人生美滿,需要德性。心寬體胖(盤),這里的胖不是肥胖,而是安詳舒適,意為心寬神安,是德潤身的具體描述。所以君子必先誠其意,無妄念才能以德潤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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