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隱楹聯(lián)

靈隱寺，又名“云林禪寺。江南名剎。始建于東晉咸和元年（公元326年），明初毀，后重建。靈隱寺地處杭州西湖以西，背靠北高峰，面朝飛來峰，兩峰挾峙，林木聳秀，深山古寺，云煙萬狀。

在靈隱寺的大雄寶殿里有一副江庸（1878-1960，字翊云，號澹翁，四川壁山人，民國時任司法總長，見過后任上海文史館副館長，著有《百花山詩草》刊行）題寫的楹聯(lián)：

古跡重湖山，歷數(shù)名賢，最難忘白傅留詩，蘇公判牘；

勝緣結(jié)香火，來游福地，莫虛負(fù)荷花十里，桂子三秋。

圖1靈隱寺大雄寶殿

在上聯(lián)中點(diǎn)出了對形成杭州西湖今天格局的兩位史上名人——白居易、蘇軾，并盛贊白居易所題《靈隱》詩，以及蘇軾判犢。

白居易（772年－846年）（圖2），字樂天，號醉吟先生，晚年號香山居士，祖籍山西太原人，生于河南新鄭，是唐代三大詩人之一，與元稹共同倡導(dǎo)新樂府運(yùn)動，世稱“元白”；與劉禹錫并稱“劉白”。因?yàn)榘拙右自偬由俑担视址Q白傅。長慶二年（822年）七月，白居易出守杭州時，因遇杭州大旱，白居易主持疏浚六井、筑捍（白公堤，今已不存）錢塘湖（時西湖名），使市民能夠近湖而棲，安居樂業(yè)，從而初步奠定了西湖“三面云山一面城”的格局。在他的200多首關(guān)于西湖的詩詞中，其中《靈隱》詩：

一山分作兩山門，兩寺原從一寺分；

東澗水流西澗水，南山云起北山云。

前臺花發(fā)後臺現(xiàn)，上界鐘聲下界聞；

遙想吾師行道處，天香桂子落紛紛。

最為人所稱賞。另外，“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未能拋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江南憶，最憶是杭州”最為現(xiàn)人耳熟能詳。白居易在他的《西湖晚歸回望孤山寺贈諸客》詩名中和《杭州回舫》詩：

自別錢塘山水后，不多飲酒懶吟詩。

欲將此意憑回棹，報與西湖風(fēng)月知。

中最早出現(xiàn)了“西湖”的名稱，讓西湖之名廣為傳播。到了北宋，名家詩文已經(jīng)都以西湖為名。

圖2白居易，清宮殿藏畫本。北京:故宮博物館出版社，1994.

至于“蘇公”指得是蘇軾蘇東坡，因?yàn)樘K軾去世后被宋高宗追贈號“文忠”公。蘇軾曾于熙寧年間任杭州通判，后又在元祐年間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杭州。據(jù)《梁溪漫志》載：“東坡鎮(zhèn)馀杭，遇游西湖，……以吏牘自隨，至冷泉亭則據(jù)案剖決，落筆如風(fēng)雨，分爭辯訟談笑而辦。”“蘇公判牘”指得就是這件事。

在今杭州西湖蘇堤的南端，杭人為蘇東坡建了一座紀(jì)念館（圖3），旁有雕像（圖4），讓蘇東坡屹立在他自己所筑的蘇堤上（雖然此蘇堤非彼蘇公堤），靜靜地守候著他所開俊的西湖，訴說著對西湖的眷眷情愫。自蘇東坡后才有了南宋的“西湖十景”，才有了后人的不懈疏浚與治理，從而造就了今天的西湖，正如明田汝成在《西湖游覽志》中所言：“蓋自樂天之后，二百歲而得子瞻（東坡字）；子瞻之后，四百歲而得溫甫（孫隆）”。而最有資格評論西湖風(fēng)光的人莫過于東坡自己了。天下西湖三十六，東坡兩次在杭州為官，在其任知州的潁州、揚(yáng)州，被貶地惠州，游覽地雷州等均有西湖，其弟子秦觀有詩《東坡守杭》云：

十里荷花菡萏初，我公所至有西湖。

欲將公事湖中了，見說官閑事已無。

楊萬里亦有詩《游豐湖》云：

三處西湖一色秋，錢塘潁水及羅浮。

東坡原是西湖長，不到羅浮便得休。

“錢塘潁水及羅浮”分別是指杭州、潁州與惠州西湖。一句“西湖長”，從而確立了蘇東坡評價天下西湖的“權(quán)威”地位，也透顯出對這位西湖才子的欽佩仰慕之情。

圖3 蘇東坡紀(jì)念館，位于蘇堤南端（2017年攝）

圖4 蘇東坡雕像（2017年攝）

那么，蘇東坡又是何許人物呢？

蘇軾初入仕

蘇軾（1037—1101年）（圖5、圖6），字子瞻，又字和仲，號鐵冠道人、東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市）人。宋仁宗景祐三年（1036年，陰歷）誕生于四川眉州眉山縣城內(nèi)紗縠行蘇宅。父蘇洵，字明允，即《三字經(jīng)》中的“蘇老泉，二十七。始發(fā)憤，讀書籍”的蘇老泉，“唐宋八大家”之一。

圖5蘇軾畫像（左），傳宋趙公麟原畫，清朱野云臨摹，清翁方鋼題款。

圖6蘇東坡小像（右），傳元趙孟頫繪。

嘉祐二年（1057年），蘇軾與弟蘇轍一同進(jìn)士及第。嘉祐六年（1061年），蘇軾應(yīng)中制科考試，即通常所謂的“三年京察”，入第三等，為“百年第一”，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在赴鳳翔途中，蘇軾寫下了七律名篇《和子由澠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哪復(fù)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其中“雪泥鴻爪”由此成為一個被后世廣泛傳誦的成語。而其在鳳翔所言“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吾眼前天下無一個不好的人”（《東坡事類》）既為他帶來了眾多的好友，在之后的貶謫流放生活中獲得了支持與安慰，也由于交友不慎惹來不少的禍端。

四年后蘇軾還朝判登聞鼓院。治平二年（1065年）蘇洵病逝，蘇軾、蘇轍兄弟扶柩還鄉(xiāng)守制三年。三年后，蘇軾還朝，王安石變法開始。熙寧四年（1071年），蘇軾上《上神宗皇帝書》、《再上（神宗）皇帝書》談?wù)撔路ǖ谋撞。倥送醢彩?，蘇軾于是請求自我外放。

熙寧四年至熙寧七年（1074年）蘇軾任杭州通判，積極賑濟(jì)饑荒、滅蝗災(zāi)、與太守陳襄修浚西湖六井、沈公井等。蘇軾曾在到杭三日后前往孤山報恩院（即孤山六一泉寺）拜訪惠勤、惠思二位高僧，并傳達(dá)歐陽修的殷勤致意?；氐郊抑泻螅瑢懴隆杜D日游孤山訪惠勤惠思二僧》：“天欲雪，云滿湖，樓臺明滅山有無。水清出石魚可數(shù)，林深無人鳥相呼?！薄肮律焦陆^誰肯廬？道人有道山不孤。”同時也寫下了著名的《飲湖上初晴后雨》：

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從此“西湖”有了別稱“西子”。

熙寧七年秋蘇軾被調(diào)往密州（今山東諸城）任知州，除蝗災(zāi)、遇旱災(zāi)而祈雨、罷給田募人充役而極大地方便了民眾、上書《論京東河北鹽專賣之害》、平息強(qiáng)盜、重葺超然臺等。

密州，是蘇軾詞創(chuàng)作的巔峰期，其中有諸多耳熟能詳?shù)脑~。其一是思念其亡妻王弗十周年的悼亡詞《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

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

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

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崗。

這是蘇軾為悼念原配妻子王弗而寫的一首悼亡詞。中國自《詩經(jīng)》開始，就有“悼亡詩”，其中北宋之前最有名的有西晉的潘岳和中唐的元稹。悼亡詞，則是蘇軾在歷史上的首創(chuàng)。蘇軾通過寫實(shí)與記夢，深切地表達(dá)了對亡妻的深沉思念和執(zhí)著深情。

其二則是蘇軾在中秋之夜因思念其弟蘇轍而寫的《水調(diào)歌頭》：

丙辰中秋，歡飲達(dá)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想必最后一句每個人都能張口而出。

在密州，蘇軾又創(chuàng)作了《江城子·密州出獵》（圖7）一詞：

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

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蘇軾由此開創(chuàng)了“豪放詞”一派，與辛棄疾并稱“蘇辛”。

圖7蘇軾出獵圖

熙寧十年（1077年）四月至元豐二年（1079年）三月蘇軾在徐州任知州，遇黃河決堤，蘇軾親自到武術(shù)營求救并筑內(nèi)堤，城市終得以完整保留，得朝廷獎諭；災(zāi)后又修筑木岸、筑高徐州城以防洪水入城，建黃樓；上書建利國監(jiān)治戶武裝，以防盜賊；在城西南白土鎮(zhèn)之北發(fā)現(xiàn)煤，解決了徐州燃料問題。

元豐二年（1079年）四月蘇軾被調(diào)往湖州任知州。七月，由于新黨的誣陷，發(fā)生了北宋著名的“烏臺詩案”，蘇軾被污蔑收監(jiān)。烏臺，即御史臺，因其上所植的柏樹上終年棲息著烏鴉而得名。在眾多與蘇軾政見相同的元老及一些變法派的有識之士的救援下，包括已退隱金陵（今南京）的王安石亦上書：“安有圣世而殺才士乎？”，蘇軾在收監(jiān)130天后，并幾次瀕臨被砍頭的境地，在宋太祖趙匡胤定下的“不殺士大夫”國策下，最終躲過一劫。元豐三年（1080年），蘇軾被貶為黃州（今湖北黃岡）團(tuán)練副使，本州安置，受當(dāng)?shù)毓賳T監(jiān)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