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陽:中國畫蜀道難

　　“無食問樂土，無衣思南州”。杜甫前往同谷，是應同谷縣令的邀請，想找個安身之處。但到了那里，生活卻更加艱難，一家老少，流離山谷，以至托镵為命，掘芋度日。惟一使詩人感到快慰的，是游覽了縣城西南的萬丈潭（在今甘肅成縣東南七里，今稱龍?zhí)叮瑐髡f有龍曾從中飛出?！跋鞒筛摕o，倒影垂澹濧。黑知灣澴底，清見光炯碎。孤云到來深，飛鳥不在外。高蘿成帷幄，寒木壘旌旆”。這里巖壁如削，下不見底；山影倒映，水面蕩漾；淵底深黑，波光鱗鱗。潭水深不可測，云沉其中；其廣無際，鳥飛其間。四周結(jié)蘿若帷，樹搖如旗。但縱有千尺深潭，不能充饑，百丈高蘿，無以蔽體?！靶蓠{喜地僻，奈何迫物累”。風景雖好，生計實難，于是又攜家南游了。

《木皮嶺》

　　自同谷縣向東南行二十里，登上木皮嶺，但見遠山爭來，千巖奔騰，“遠岫爭輔佐，千巖自崩奔。始知五岳外，別有他山尊”。自秦州赴同谷，盡在山中穿越，自同谷入蜀，則時有江河激湍，擋在前面。

《白沙渡》

    越過木皮嶺，來到嘉陵江與洛河（又名白水江）會合處的白沙渡（在今陜西略陽縣）。“天寒荒野外，日暮中流半。我馬向北嘶，山猿飲相喚。水清石礌礌，沙白灘漫漫”。鼓棹中流，馬鳴猿嘯，水清沙白，對境爽心。白天剛過白沙渡，晚上又臨嘉陵江和永寧河、田家河相會之處水會渡。時已夜半，月隱云中；驚濤拍空，昏暗無際；船夫談笑，安若平地。當人在舟中，只覺滿江星斗，水天不分，及登岸眺望，方見江水之外，眾星璀燦：“回眺積水外，始知眾星乾?！?br>

《水會渡》

　　行至興州（治所在今陜西略陽）東三十里，眼前崇嶺突兀，相傳這里是青城山道士徐佐卿化鶴隱居之地，故名飛仙嶺。上有閣道（棧道）百余間，通往蜀中。曹操曾稱這里是“漢中之咽喉”，可見其形勢之險要。

《飛仙閣》

“棧云闌干峻，梯石結(jié)構(gòu)牢。萬壑欹疏林，積陰帶奔濤。寒日外澹泊，長風中怒號”。高棧連云，外設闌干；壘石成梯，結(jié)構(gòu)堅牢。林樹蕭疏，斜倚山谷；積陰之中，奔騰波濤。幽林之外，日光凄淡；空谷之內(nèi)，長風怒號。

《五盤》

進入利州（治所在今四川廣元）地界，越五盤嶺，嶺上棧道盤曲五重。這里地處僻遠，風俗淳樸，魚安于水，鳥不避人：“地僻無網(wǎng)罟，水清反多魚。好鳥不妄飛，野人半巢居?！边@使深惡世態(tài)澆薄的詩人，感到無限欣慰。

《龍門閣》

　　再往前走，至綿谷縣（今屬四川廣元），見龍門山。山上有石穴，高數(shù)十丈，其狀如門，俗稱龍門，山以此得名。這里石壁陡立，下臨清江，所修棧道，比別處更加險峻?！扒褰慢堥T，絕壁無尺土。長風駕高浪，浩浩自太古。危途中縈盤，仰望垂線縷?；フl鑿？浮梁裊相拄。目眩隕落花，頭風吹過雨”。棧道縈紆盤曲，仰望遠處，如一縷垂線，使人心驚?；瘍A斜，是誰不畏艱險，在上開鑿？空中閣道，如浮梁裊裊，相互支撐。面臨江濤滾滾，雙目昏眩，如雜花隕落；傾聽驚濤喧豗，頭腦脹痛，似急雨吹過。“終身歷艱險，恐懼從此數(shù)”。詩人生平經(jīng)歷的險阻，就數(shù)這里最令人生畏。

《石柜閣》

龍門閣附近，又有石柜閣?！笆竦蓝嘣缁ǎg饒奇石。石柜曾波上，臨虛蕩高壁。清暉回群鷗，暝色帶遠客”。蜀中天暖，山花早開；江間水激，奇石離離；閣道凌空，橫跨江水，波光上映，影蕩崖壁；日落鷗還，暝色送客；暮景如畫，風致奕奕。

《桔柏渡》

　　行至利州昭化縣（今屬四川廣元）東北，只見桔柏渡口“竿濕煙漠漠，江永風蕭蕭。連笮動裊娜，征衣颯飄搖”。這里連竹為橋，隨風搖蕩，行人過江，別有一番風味?！拔┦裰T，作固作鎮(zhèn)。是曰劍門，壁立千仞。窮地之險，極路之峻。世濁則逆，道清則順”（張載《劍閣銘》）。劍州劍門縣（今四川劍閣）北，有劍門山，又稱梁山。山有七十二峰，綿延起伏，形若利劍，高聳霄漢。峭壁中斷處，兩山相峙如門，故名劍門。

《劍門》

“惟天有設險，劍門天下壯”?！耙环蚺R關(guān)，百萬未可傍”。劍門為蜀道要隘，蜀中恃為門戶，地勢險峻，歷來為戍守要地，自古多憑險割據(jù)之事。詩人到此，思騁古今，臨風惆悵，進而譴責上天造成這樣險要的地勢，希望能鏟除這里的群峰疊嶂，使割據(jù)者無險可恃，朝廷不用并吞征伐，以消除爭斗?！爸两裼⑿廴?，高視見霸王。并吞與割據(jù)，極力不相讓。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既反映了詩人深遠的憂思，又表現(xiàn)出闊大的心胸氣魄。離開劍門，進入綿州德陽地界。

《鹿頭山》

　　自秦州入蜀，一路危峰聳天，激流橫地，山川奇險，道路崎嶇。及過鹿頭關(guān)，千里沃野，一片蔥郁。站在鹿頭山上眺望，“連山西南斷，俯見千里豁”?！凹捌濍U阻盡，始喜原野闊”。走出川陜的險道，面對蜀中的古跡，追思前代的文事，嘆息自身的遭遇，詩人感慨不已：“悠然想揚馬，繼起名聿兀。有文令人傷，何處埋爾骨？”從這里南行一百五十里，忽見華屋連片，簫笙齊作，樹木蒼然，鳥雀啾啾，成都豁然呈現(xiàn)在眼前?！拔倚猩酱ó?，忽在天一方。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xiāng)。大江東流去，游子去日長”。詩人的生活和創(chuàng)作，從此開始了一個新的階段。

《成都府》

原注：乾元二年十二月一日，自隴右赴成都紀行。
　　  公居同谷，不逾月，即赴成都。


　　賢有不黔突①，圣有不暖席。況我饑愚人，焉能尚安宅②？始來茲山中，休駕喜地僻。奈何迫物累③，一歲四行役。

　?。ù藝@行蹤無定也。上四，以古人自解。下四，以勞生自慨。地僻，謂同谷境幽。物累，為妻子所牽。趙曰：春自東都回華，秋自華州客秦，冬自秦赴同谷，又自同谷赴劍南，故曰四行役。）

　?、佟痘茨献印罚骸澳訜o黔突，孔子無暖席?！雹凇对姟罚骸捌渚堪舱?。”③《莊子》：“無物累，無鬼責?！?《淮南子》：“全性保真，不以物累形。”


    忡忡去絕境①，杳杳更遠適②。停驂龍?zhí)对脾?，回首虎崖石④。臨歧別數(shù)子⑤，握手淚再滴⑥。交情無舊深⑦，窮老多慘戚。

    （此記臨發(fā)躊躇也。龍?zhí)痘⒀拢戎安蝗躺?。交情慘戚，同谷之人不忍別。）

    ①《詩》：“憂心忡忡”。陶潛《桃花源記》：“來此絕境，不復出焉?！雹凇肚f子》：“杳杳冥冥?！薄逗鬂h書》：范丹謂王矣曰：“今子遠適千里。”③謝靈運詩：“停驂我悵望?！眽翦鲈唬糊?zhí)?，即《七歌》云“南有龍兮在山湫”是也。《杜臆》：龍?zhí)?，即萬丈潭。地志：有虎穴在成州西?！都馁澤先恕吩娫啤芭腔不⒀ㄉ稀保M即其處耶？④《宋書》：拓跋齊聞苻達兵起，遁走，達追擊斬之。因據(jù)白崖，分平諸戍?！锻ㄨb注》：占葭萌地。⑤劉琨詩：“相與數(shù)子游?！雹藿驮姡?“罇酒送征人，握手淚如霰”。⑦孫綽詩：“交情遠朝市?！碧諠撛姡骸跋嘀伪嘏f?！睙o舊深，不必舊交深契也。


　　平生懶拙意，偶值棲遁跡 ①。去住與愿違②，仰慚林間翮③。

　?。ù藝@奔走非其本愿。偶逢棲遁，愿本欲住，今又舍之而去，是去住愿違，不能如林鳥之自適也。此章前二段各八句，后段四句收。）

　?、俟痹姡骸吧搅蛛[遁棲。”②嵇康書：“事與愿違?！雹厶諠撛姡骸斑t遲出林翮?！?/font>

----- 仇兆鰲 《杜詩詳注》 

 

 

木皮嶺

首路栗亭西，尚想鳳凰村。季冬攜童稚，辛苦赴蜀門。 南登木皮嶺，艱險不易論。汗流被我體，祁寒為之喧。 遠岫爭輔佐，千巖自崩奔。始知五岳外，別有他山尊。 仰干塞大明，俯入裂厚坤。再聞虎豹斗，屢局風水昏。 高有廢閣道，摧折如斷轅。下有冬青林，石上走長根。 西崖特秀發(fā)，煥若靈芝繁。潤聚金碧氣，清無沙土痕。 憶觀昆侖圖，目擊玄圃存。對此欲何適？默傷垂老魂。                      全唐詩：卷218_35

注 釋

《方輿勝覽》：木皮嶺，在同谷縣東二十里，河池縣西十里。杜甫發(fā)同谷，取路栗亭，南入郡界，歷當房村，度木皮嶺，由白水峽入蜀，即此。黃巢之亂，王鋒置關(guān)于此，以遮秦隴，路極險阻。
《一統(tǒng)志》：木皮嶺，在鞏昌府徽州西十里。

　　首路栗亭西①，尚想鳳凰村②。季冬攜童稚③，辛苦赴蜀門④。南登木皮嶺，艱險不易論。汗流被我體⑤，祁寒為之暄⑥。

　?。ㄗ猿筛笆瘢龆袆诳唷Ｚ鞄X艱險，承辛苦。祁寒汗流，承季冬。）

　?、佟稘h書》：“北首燕路。”注：“首，謂趣向?！鳖佈又姡骸笆茁诽咂D險。”② 【朱注】鳳凰村，當與鳳凰臺相近，在同谷?！抖乓堋罚旱刂荆壶P凰山，在徽州城西一里，即杜詩鳳凰村。③雷次宗書：“童稚之年。”④劉伯倫詩：“從役知辛苦。”魯曰：蜀門，即劍門也。《劍閣銘》：“惟蜀之門，作固作鎮(zhèn)?！雹荨稘h書》：“汗流洽背?！雹蕖稌罚骸岸詈?。”


　　遠岫爭輔佐 ①，千巖自崩奔②。始知五岳外③，別有他山尊④。仰干塞大明⑤，俯入裂厚坤⑥。

　　（此記嶺前遠景，一仰一俯，就山勢言。）

　?、偻跫姡骸瓣幭忌h岫。”《淮南子》，“輔佐有能?！雹凇堆┵x》：“瞻山則千巖俱白?！敝x靈運詩：“圻岸屢崩奔。”③《記》：“五岳視三公。”《物理論》：鎮(zhèn)之以五岳：泰山東岳，華山西岳，霍山南岳，恒山北岳，嵩山中岳。④《詩》：“他山之石?！睆堦啤度A山碑》，“山莫尊于岳。”⑤《記》：“大明生于東。”《廣雅》：“日名輝靈，一名大明?！雹蕖兑住罚骸袄ず褫d物?！?br>

　　再聞虎豹斗①，屢跼風水昏②。高有廢閣道，摧折如斷轅。下有冬青林③。石上走長根。

　　（此記嶺中近景，一高一下，就物狀言。）

　　①劉安《招隱士》：“虎豹斗兮熊羆咆?！雹趧⑿⒕b詩：“風水互乖違。”③王洙曰：冬青，今之楩柟也。陳藏器《本草》，冬青木，肌白有文，其葉堪染緋，冬月青翠。

　　西崖特秀發(fā)，煥若靈芝繁。潤聚金碧氣①，清無沙土痕。憶觀昆侖圖②，目擊玄圃存③。對此欲何適④？默傷垂者魂。

　?。ù思鎸懳餮轮?。曰煥、曰潤、曰清，皆形容秀發(fā)。昆侖、玄圃，借仙境以稱其絕勝。欲留不得，所以傷神。此章首尾各八句，中二段各六句。）　?、賱⑿⑼姡骸靶詶鸨獭！雹凇冻o·天問》：“昆侖縣圃?！薄渡裣蓚鳌罚豪?，一名玄圃，一名積石瑤房，一曰閬風室，一曰華蓋，一曰天柱。③《莊子》：“目擊而道存?！雹堋抖Y記》：孔子曰：“吾舍魯何適矣?！?/font>

-----仇兆鰲 《杜詩詳注》

 

白沙渡

畏途隨長江，渡口下絕岸。差池上舟楫，杳窕入云漢。 天寒荒野外，日暮中流半。我馬向北嘶，山猿飲相喚。 水清石礧礧，沙白灘漫漫。迥然洗愁辛，多病一疏散。 高壁抵嶔崟，洪濤越凌亂。臨風獨回首，攬轡復三嘆。 全唐詩：卷218_35

注釋

《方輿勝覽》：白沙渡，水回渡，俱屬劍州。

　　畏途隨長江①，渡口下絕岸②。差池上舟楫，杳窕入云漢③。

　　（此記渡口登舟。畏途，指陸行。長江，乃嘉陵江，即西漢水，故比之云漢。）

　?、佟肚f子》：“夫畏途者，日殺一人，則父子兄弟相戒?！雹凇督x》：“絕岸萬丈?！雹蹖O綽《天臺賦》：“幽邃窈窕?！闭糠缴稄]山詩序》：“窈窕沖深，常含霞而貯氣?！薄对姟罚骸百颈嗽茲h，昭回于天。”注：“云漢，天河也。”


　　天寒荒野外①，日暮中流半。我馬向北嘶②，山猿飲相喚。水清石礧礧③，沙白灘漫漫④。迥然洗愁辛，多病一疏散⑤。

　　（此記舟中之景。鼓棹中流，日已暮矣。馬鳴猿嘯，此記所聞。水石沙灘，此記所見。對境爽心，故覺愁洗而病散。）

　?、脔U照詩：“茫茫荒野中?！雹凇对姟罚骸拔荫R瘏矣?！惫旁姡骸昂R嘶北風?！雹邸冻o》：“石礧礧兮葛蔓蔓?！雹苌蚣s詩：“歸海水漫漫?！雹葜x靈運詩：“未若長疏散?！?br>
　　高壁抵嶔崟①，洪濤越凌亂②。臨風獨回首，攬轡復三嘆③。

　?。ù松嶂鄱懶?。抵嶔玈(?)，到山頂也。越凌亂，逾急流也?；厥兹龂@，幸脫風波之患也。始則馬嘶舟內(nèi)，即復攬轡前行矣。此章，首尾各四句，中段八句。）

　?、佟遏旍`光殿賦》：“.玈離樓?！雹诓苤苍姡骸胺褐墼胶闈??！敝x惠連詩：“清波時凌亂?！雹邸逗鬂h書》：范滂攬轡，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左傳》：“置食三嘆。”

-----仇兆鰲《杜詩詳注》  

 

 

水會渡

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沒已久，崖傾路何難。 大江動我前，洶若溟渤寬。篙師暗理楫，歌笑輕波瀾。 霜濃木石滑，風急手足寒。入舟已千憂，陟巘仍萬盤。 迥眺積水外，始知眾星乾。遠游令人瘦，衰疾慚加餐。 全唐詩：卷218_36

注釋

鶴曰：渡名，水會即前所謂合鳳溪也。

　　山行有常程①，中夜尚未安②。微月沒已久③，崖傾路何難④。大江動我前⑤，洶若溟渤寬⑥。篙師暗理楫⑦，歌笑輕波瀾⑧。

　?。ù藦纳叫姓f向水渡。崖傾，在未渡以 前。江動，在登舟之際。）

　?、佟妒酚洝は挠砑o》：“山行乘檋?！雹谌罴?，“中夜不能寐?！雹鄹敌姡骸拔⒃鲁鑫鞣健！雹芮疬t詩：“崖傾嶼難傍?！雹葜x朓詩：“大江流日夜?！薄跺居钣洝罚杭瘟杲?，去興州長舉縣南十里?！端?jīng)注》：漢水又南入嘉陵道，而為嘉陵水。⑥鮑照詩：“穿池類溟渤。”⑦《吳都賦》：“篙工楫師，選自閩禺?！眲⑿⒕b詩：“榜人夜理楫?！雹嗤跞谠姡骸八哺栊??！眲E詩：“從爾浮波瀾?！?br>

　　霜濃木石滑①，風急手足寒②。入舟已千憂③，陟..仍萬盤④。回眺積水外⑤，始知眾星干⑥。遠游令人瘦⑦，衰疾慚加餐⑧。

　　（此又從渡水說到登岸。霜濃風急，冬夜所經(jīng)。水外星干，岸上回視也。曹孟德《碣石觀?！吩姡骸靶菨h粲爛，若出其里。”此俯視水中之星。杜詩：“回眺積水外，始知眾星干。”此仰觀水外之星。又陸放翁詩：“水浸一天星”，與“水外眾星干”參看更明。此章兩段，各八句。）

    ①沈佺期詩：“霜濃候雁哀?！苯臀模骸般枘臼谏顜Z?！雹趨蔷姡骸帮L急雁毛斷?！雹壑x靈運詩：“入舟陽已微。”④《詩》：“陟則在..?！标憴C詩： “仰陟高山盤?！雹菹暮钫俊洞嚎蓸焚x》：“登夷岡以回眺?！睖刈由骸按蟮販S于積水?！雹薰旁姡骸把鲇^眾星列?！雹卟苤苍姡骸斑h游欲何之?！雹嘀x靈運詩：“衰疾當在斯?！惫旁姡骸芭硬惋?。”周明輔曰：少陵入蜀紀行諸作，雄奇崛壯，蓋其辛苦中得之益工耳。

------仇兆鰲 《杜詩詳注》

 

 

飛仙閣

土門山行窄，微徑緣秋毫。棧云闌干峻，梯石結(jié)構(gòu)牢。 萬壑欹疏林，積陰帶奔濤。寒日外澹泊，長風中怒號。 歇鞍在地底，始覺所歷高。往來雜坐臥，人馬同疲勞。 浮生有定分，饑飽豈可逃。嘆息謂妻子，我何隨汝曹。 全唐詩：卷218_37

注釋

《方輿勝覽》：飛泉嶺，在興州東三十里，相傳徐佐卿化鶴跧泊之地，故名飛仙。上有閣道百余間，即入蜀路。《通志》：棧道在褒斜谷中。飛仙閣，即今武曲關(guān)，北棧閣五十三間，總名連云棧。【朱注】飛仙閣，在今漢中府略陽縣東南四十里，或云即三國時馬鳴閣，魏武所謂“漢中之咽喉。”《華陽國志》：諸葛亮相蜀，鑿石駕空為飛梁閣道?！端?jīng)注》：大劍戍，至小劍三十里，連山絕險，飛閣相通，謂之閣道。

　　土門山行窄①，微徑緣秋毫②。棧云闌干峻③，梯石結(jié)構(gòu)牢。萬壑欹疏林④，積陰帶奔濤⑤。寒日外澹泊⑥，長風中怒號⑦。

　　（此記閣道形勢及所見景物。土門之上，山窗徑微，故閣道從此而起。高棧連云，外設闌干，壘石成梯，堅于結(jié)構(gòu)，言閣之險而固也。萬壑二句，此閣上所俯視者。寒日二句，此閣上所周歷者。林樹斜倚，故曰敬。奔流遠注，故曰帶。【朱注】幽深，則日不及照，故外淡泊?？沾?，則風從內(nèi)出，故中怒號。）

　?、偻灵T，見前《垂老別》注。②《慎子》：“離婁之明，察秋毫之末。”③《梁州圖經(jīng)》：棧道連空，極天下之至險。興利州至三泉縣，橋閣共一萬九千三百八十間，護險編欄共四萬七千一百三十四間。魏武“善哉行》：“月沒參橫，北斗闌干?！雹茴檮P之曰：“萬壑爭流?！睂O綽詩：“疏林積涼風?！雹荨痘茨献印罚骸胺e陰之氣為水?！庇菝姡骸伴L瀾疑浴日，連島類奔濤?！雹尢諠撛姡骸皯K慘寒日。”《莊子》：“淡與泊相遭?！雹邊求拊姡骸伴L風倒危葉?！薄肚f子》：“大塊噫氣，其名為風，作則萬竅怒號?！?br>

　　歇鞍在地底①，始覺所歷高。往來雜坐臥②，人馬同疲勞③。浮生有定分④，饑飽豈可逃。嘆息謂妻子⑤，我何隨汝曹⑥。

　?。ù藬⒍乳w后情事?！抖乓堋罚航獍白P，人馬俱疲，蓋險與遠俱有之。末四，備嘗困頓，無可如何，而為自寬自謔之詞。此章兩段，各八句。）

　?、佟端夹x》：“追慌忽于地底兮?！雹趧⑿⒕b詩：“坐臥猶懷想?！雹畚何牡墼姡骸叭笋R同時饑?！薄逗鬂h書》：張步曰：“今大耿兵少于彼，又皆疲勞?！雹堋肚f子》：“其生若浮，其死若休?！睔W陽建詩：“窮達有定分?！薄緟亲ⅰ俊赌鲜贰罚侯檺鹬疲骸懊卸ǚ?，非智力所移。”命弟子作《定命論》。⑤潘岳詩：“撫襟長嘆息?！雹藓鬂h張矣《誡兄子書》：“汝曹薄祜?！笔竦郎剿娼^，若作尋常登臨覽勝語，亦猶人耳，少陵搜奇抉奧，峭刻生新，各首自辟境界，后來天臺方正學入蜀，對景閣筆，自嘆無子美之才，何況他人乎。

-----仇兆鰲 《杜詩詳注》

五盤

五盤雖云險，山色佳有馀。仰凌棧道細，俯映江木疏。 地僻無網(wǎng)罟，水清反多魚。好鳥不妄飛，野人半巢居。 喜見淳樸俗，坦然心神舒。東郊尚格斗，巨猾何時除。 故鄉(xiāng)有弟妹，流落隨丘墟。成都萬事好，豈若歸吾廬。 全唐詩：卷218_38

 

注釋

《一統(tǒng)志》：七盤嶺，在保寧府廣元縣北一百七十里，一名五盤嶺。魯訔曰：棧道盤曲有五重。

　　五盤雖云險，山色佳有余①。仰凌棧道細②，俯映江木疏。

　?。ㄊ子浳灞P嶺。棧在上，江在下，嶺在中間，故曰仰凌俯映。）

　?、偬諠撛姡骸吧綒馊障?。”②《史記》：“棧道千里，通于蜀漢?！?/font>


    地僻無網(wǎng)署①，水清反多魚②。好鳥不妄飛③，野人半巢居④。喜見淳樸俗⑤，坦然心神舒⑥。

   （次記盤中風景。魚安于水，鳥不避人，即此見淳樸之俗。）

    ①《莊子》：“網(wǎng)罟之事多，而魚亂于淵?！雹跂|方朔《答客難》：“水至清則無魚?！贝朔从弥?。《詩》：“潛有多魚。”③曹植詩：“好鳥鳴高枝?！雹苡谐彩希妒紝W篇》：上古皆穴處，有圣人教之巢居?！恫┪镏尽罚耗显匠簿?，北朔穴處。⑤《亢倉子》：“政省一，則人淳樸?！雹尥豸酥姡骸笆捜恍纳裢酢！?br>

　　東郊尚格斗①，巨猾何時除②？故鄉(xiāng)有弟妹 ③，流落隨丘墟④。成都萬事好⑤，豈若歸吾廬⑥。

　?。┛枢l(xiāng)亂離也。方對景神舒，而忽動鄉(xiāng)關(guān)之思，以思明未平，歸家無日也。時弟在濟州，妹在鐘離。此章四句起，下兩段各六句。）

    ①《書序》：“淮夷并興，東郊不開?！薄稘h書》：主人翁，格斗死。②《西征賦》：“望漸臺而扼腕，梟巨猾而余怒?！雹邸读凶印罚骸暗苊弥灰?。”④阮籍詩：“流落恒苦心?！薄秴窃酱呵铩罚骸俺枪鹦?，殿前荊棘?！雹荨稘h·杜欽傳》：“萬事是非，何足備焉?！雹薰旁姡骸翱托须m云樂，不如早旋歸。”陶潛詩： “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font>

-----仇兆鰲《杜詩詳注》   

龍門閣

清江下龍門，絕壁無尺土。長風駕高浪，浩浩自太古。 危途中縈盤，仰望垂線縷。滑石欹誰鑿，浮梁裊相拄。 目眩隕雜花，頭風吹過雨。百年不敢料，一墜那得取。 飽聞經(jīng)瞿塘，足見度大庾。終身歷艱險，恐懼從此數(shù)。 全唐詩：卷218_39

注釋

《元和郡縣志》：龍門山，在利州綿谷縣東北八十二里?！斗捷泟儆[》：他閣道雖險，然山在腰，亦微有徑，可以增置閣道。惟此閣石壁斗立，虛鑿石竅，架木其上，比他處極險?！惧X箋】《寰宇志》：一名蔥嶺山?！读褐萦洝吩疲菏[嶺有石穴，高數(shù)十丈，其狀如門，俗號龍門。《一統(tǒng)志》：在保寧府廣元縣嘉陵江上。

　　清江下龍門①，絕壁無尺土②。長風駕高浪③，浩浩自太古④。危途中縈盤，仰望垂線縷?；フl鑿⑤？浮梁裊相拄⑥。

　?。ù擞浗瓌葜U及閣道之危。下龍門，江在龍門之下也。俯臨風浪，愈見山行可畏?？M盤，言閣委曲。線縷，言閣細微?；瘍A欹，誰鑿其孔？浮梁裊空，下有柱往。此言制閣之奇巧。）

　?、佟端?jīng)》云：水色清照十丈，故名清江。魯訔曰：地理志：施州清江郡。②《世說》：桓公入峽，絕壁天懸，騰波速急。李陵書：“無尺土之封?！雹坳憴C詩：“長風萬里舉?！惫痹姡骸案呃笋{蓬萊?！雹軕`詩：“浩浩長河水?！薄度龎灐罚骸疤胖私詨邸！雹輰O綽《天臺賦》：“踐毒苔之滑石?！雹奚蚣s詩：“浮梁經(jīng)度跨回漪?！薄端?jīng)注》：棧道，俗謂千梁無柱，諸葛孔明與兄瑾書曰：“其閣梁，一頭入山腹，其一頭立柱于水中，水大而急，不得安柱。”后孔明卒五丈原，魏延先退而焚之，即是道也。自后按修舊路者，悉無復水中柱。徑涉者，浮梁振動，無不搖心眩目。


　　目眩隕雜花①，頭風吹過雨②。百年不敢料③，一墜那得取！飽聞經(jīng)瞿塘④，足見度大庾。終身歷艱險⑤，恐懼從此數(shù)⑥。

　?。ù艘蚨乳w之難，而發(fā)為驚嘆也。【朱注】花隕而且為之眩，視不及審也；雨吹而頭為之風，迫不能避也。正形容閣道險絕。次公注雜花過雨，作比喻者，非?！抖乓堋罚忽奶啤⒋筲字U，未曾親歷，今涉此危途，則恐懼當從此數(shù)起也。上文目眩頭風，正是恐懼之狀。此章，上下各八句。）

　　①《秦國策》：秦王目眩良久。②《魏志》：曹操讀陳琳檄草，頭風自愈。③司馬懿曰：“不能料死。”吳注：潘岳詩：“人生天地間，百年孰能料?！雹荟奶茘{，在夔州。大庾嶺，在虔州。⑤《左傳》：“艱難險阻，備嘗之矣?！雹蕖对姟罚骸皩⒖謱??！?/font>

------ 仇兆鰲 《杜詩詳注》

石柜閣

季冬日已長，山晚半天赤。蜀道多早花，江間饒奇石。 石柜曾波上，臨虛蕩高壁。清暉回群鷗，暝色帶遠客。 羈棲負幽意，感嘆向絕跡。信甘孱懦嬰，不獨凍餒迫。 優(yōu)游謝康樂，放浪陶彭澤。吾衰未自安，謝爾性所適。 全唐詩：卷218_40

 

注釋

《方輿勝覽》：石欄橋，在綿谷縣北一里，自城北至大安軍界管橋，欄閣共一萬五千三百一十六間，其著名者為石柜閣、龍門閣。

　　季冬日已長，山晚半天赤。蜀道多早花①，江間饒奇石②。石柜曾波上，臨虛蕩高壁③。清暉回群鷗④，暝色帶遠客⑤。

　?。ù硕螖⒕?。上四蜀道時景，下四閣道幕景。日初長，故晚猶赤。地氣暖，故早放花。水光上映，則高壁影蕩，日落鷗還，則暝色侵客矣。《杜臆》：“清暉回群鷗”已奇，“暝色帶遠客”更雋。）

　?、俸芜d詩：“村梅落早花?！雹凇端?jīng)注》：盛弘之謂：空泠峽有五六峰，參差互出，有奇石?！冻o》：“谿谷嶄巖兮水曾波?！雹酃薄督x》：“迅蜼臨虛以騁巧?！薄端?jīng)注》：“高壁緬然，與霄漢連接?！雹苤x靈運詩：“山水含清暉?！雹萦郑骸傲舟謹筷陨?。”孫綽詩：“遠客興長謠。”


　　羈棲負幽意，感嘆向絕跡①。信甘孱懦嬰，不獨凍餒迫②。優(yōu)游謝康樂③，放浪陶彭澤④。吾衰未自由⑤，謝爾性所適⑥。

　?。ù硕问鰬?。羈棲絕跡，有負幽意，實以身弱，不能搜奇，非但迫于饑寒也。吾衰句，承孱懦。謝爾句，承陶謝。此章，亦上下八句。）

　?、訇愖影涸姡骸案袊@情何一。”王康琚詩：“絕跡窮山里。”②陶潛詩，“凍餒固纏已?！雹邸对姟罚骸皟?yōu)哉游哉?！倍判蘅稍唬褐x玄封康樂公，孫靈運襲其封，與何長瑜等以文章賞會，共為山澤之游。詩家稱康樂乃靈運，非玄也。④《蘭亭記》： “放浪形骸之外?！碧諠摓榕頋闪?，注見前。⑤《古詩為焦仲卿妻》：“汝豈得自由?！薄军S生注】陶謝二公，適性于山水，此皆能自由者。⑥謝，猶言讓也。古詩有五字皆平者，曹植詩“悲鳴夫何為”，杜詩“清暉回群鷗”是也。有五字皆仄者，應玚詩“遠適萬里道”，杜詩“窟壓萬丈內(nèi)”是也。有七言皆平者，崔魯詩“梨花梅花參差開?！庇衅哐越载普?，杜詩“有客有客字子美?！钡诠旁?，可不拘耳。

-----仇兆鰲 《杜詩詳注》

桔柏渡

青冥寒江渡，駕竹為長橋。竿濕煙漠漠，江永風蕭蕭。 連笮動裊娜，征衣颯飄飖。急流鴇鹢散，絕岸黿鼉驕。 西轅自茲異，東逝不可要。高通荊門路，闊會滄海潮。 孤光隱顧眄，游子悵寂寥。無以洗心胸，前登但山椒。 全唐詩：卷218_41

注釋

《舊唐書》：玄宗幸蜀，次利州益昌縣，渡吉柏江，有雙魚夾舟而躍，議者以為龍?！斗捷泟儆[》：桔柏渡，在利州昭化縣。胡夏客曰：五代唐莊宗伐蜀，王衍兵屯利州，逆戰(zhàn)三泉，敗，衍懼，斷吉柏江浮橋，即其地也。

　　青冥寒江渡①，駕竹為長橋②。竿濕煙漠漠③，江永鳳蕭蕭④。連笮動嫋娜⑤，征衣颯飄飖⑥。急流鴇鷁散⑦，絕岸黿鼉驕⑧。

　?。ù硕蓸蛑啊８蜐癯写尉?，江永承首句。鴇鷁黿鼉，橋下所見之物，或以鴇鹢為船，黿鼉指橋者，非。蓋渡用竹橋，則無石梁可知矣。）

    ①《楚辭》：“據(jù)青冥而擄虹。”青冥，高遠之貌。何遜詩：“寒江復寂寞。”②又：“水影漾長橋。”③謝脁詩：“生煙紛漠漠?！雹堋对姟罚骸敖酪??！鼻G軻歌：“風蕭蕭兮易水寒?！雹荨读阂嬗洝罚后袠?，連竹索為之，亦名繩橋。洙曰：前漢邛、笮之君。鶴曰：成都之笮橋，即此類?！豆旁娊怪偾淦蕖罚骸版鼓入S風轉(zhuǎn)?！雹薮鲿痹姡骸耙嘛L飄飖起?！雹?曹植詩：“淮泗馳急流?！薄段鞫假x》：“■鷂鴇鷁?！弊ⅲ骸傍d，似雁，無后趾。”鷁，水鳥。⑧《淮南子》：“積水重泉，黿鼉之所便。”


　　西轅自茲異，東逝不可要①。高通荊門路②，闊會滄海潮③。孤光隱顧盼④，游子悵寂寥⑤。無以洗心胸⑥，前登但山椒⑦。

　?。ù藢把郧椤Ｉ硐蛭餍?，水從東注，其赴荊海者，不能要之暫停矣。且欲臨流顧盼，挹水洗心，亦不可得，此所以悵然而出行也。《杜臆》謂八句作一氣說，見少陵胸襟闊大。此章，亦上下八句。）

　　①繁欽詩：“流泉東逝?！雹诟唛?，指水勢言?！九f注】桔柏渡，乃文州、嘉陵二江合流處，東下入渝，合達荊州。③東海潮汐，隨月為消長。④孤光，孤影也?！緟亲ⅰ可蚣s詩：“單泛逐孤光?！辈苤苍姡骸邦櫯芜z光彩?！雹葩仔旁姡骸凹帕热耸缕痢！雹蕖兑住罚骸笆ト艘源讼葱??！苯驮姡骸盁o以滌心胸。”⑦王十朋曰：漢武帝《李夫人賦》：“釋馬山椒?！敝x惠連詩：“悲猿響山椒?！敝x莊《月賦》：“菊散芳于山椒。”謝靈運詩：“稅駕登山椒?！薄稄V雅》：“土高四墮曰椒?！?/font>

-----仇兆鰲《杜詩詳注》

 

古蜀道積雪圖劍門

劍  門

惟天有設險，劍門天下壯。連山抱西南，石角皆北向。 兩崖崇墉倚，刻畫城郭狀。一夫怒臨關(guān)，百萬未可傍。 珠玉走中原，岷峨氣凄愴。三皇五帝前，雞犬各相放。 后王尚柔遠，職貢道已喪。至今英雄人，高視見霸王。 并吞與割據(jù)，極力不相讓。吾將罪真宰，意欲鏟疊嶂。 恐此復偶然，臨風默惆悵。 全唐詩：卷218_42

注釋

《舊唐書》：劍州劍門縣界大劍山，即梁山也，其北三十里有小劍山。大劍山有閣道三十里?！兑唤y(tǒng)志》：大劍山，在保寧府劍州北二十五里，蜀所恃為外戶。其山峭壁中斷，兩崖相.，如門之辟，如劍之植，故又名劍門山。張孟陽《劍閣銘》：“惟蜀之門，作固作鎮(zhèn)，是曰劍閣，壁立千伊。”

　　惟天有設險①，劍門天下壯②。連山抱西南③，石角皆北向④。兩崖崇墉倚⑤，刻畫城郭狀⑥。一夫怒臨關(guān)⑦。百萬未可傍。

　?。ù搜詣﹂T勢險，可以守國?！抖乓堋罚荷奖髂希潜毕?，亦見地形內(nèi)屬，彼并吞割據(jù)者，皆違天矣。崇墉，象其壁立。城郭，象其長亙。未可傍，人不敢近也。）

　?、佟兑住た藏浴罚骸疤祀U，不可升也。地險，山川丘陵也。王公設險以守其國?！雹谙嗳纭斗舛U書》：“天下之壯觀?！雹邸肚G州記》，峽長七百里，兩岸連山，略無絕處。④王洙曰：劍門山石北向，如拜伏狀?！冻鸪赜洝罚骸笆峭庀??！雹輳垍f(xié)《玄武館賦》：“崇墉四匝?！雹藿唾x：“刻畫崷崒兮，山云而碧峰?！薄端?jīng)注》云：“連山絕險，飛閣涌衢。”可想墉城之勢矣。⑦《劍閣銘》：“一人荷戟，萬夫趦趄。”陳琳《與魏文帝書》：“一夫揮戟，萬人不得進?！?br>

    珠玉走中原①，（往見舊人手卷，此句之上，有“川岳儲精英，天府興寶藏”二句，方接以珠玉云云。）岷峨氣凄愴②。三皇五帝前③，雞犬各相放④。后王尚柔遠 ⑤，職貢道已喪⑥。

    （下二條，對劍門而衡論古今。此段記其財賦，恐蜀人困于誅求也。民苦須索，故愁怨結(jié)而山含凄愴。雞犬放，中國未通。尚職貢，珠玉是征矣。道喪，謂失柔遠本意。按：珠玉句，突接似乎陡健，但細玩文氣，當先言蜀產(chǎn)之奇，而后言凄愴之故。下文先言三皇五帝，而后言職貢道喪。上下四句，各一開一闔說，方見抑揚頓挫之致。）

　?、佟侗阕印罚骸皟Π耸ⅰ！薄队洝罚骸皩毑嘏d焉?！睋P雄《蜀都賦》：“于近則有瑕英、蘭芝、玉石、江珠?！薄痘茨献印罚何鞣街勒撸谢羯街橛裱??！跺X神論》：“無足而走。”②【趙注】岷山，在成都之西，即青城山。峨山，在成都西南，即峨嵋山。《書》：“岷山導江。”《江賦》：“峨嵋為泉陽之揭。”王粲詩：“凄愴令吾悲?！雹邸肚f子》：“三皇五帝之治，天下不同?！薄栋谆⑼ā罚骸叭?，謂伏羲、神農(nóng)、燧人也。五帝，謂黃帝、顓頊、帝■、帝堯、帝舜也。”④潘岳《西征賦》：“渾雞犬而亂放?！雹荨稌罚骸叭徇h能邇?！雹蕖稏|觀漢記》：“百蠻職貢?！薄吨芏Y》：制其職，各以其所能；制其貢，各以其所有。


　　至今英雄人①，高視見霸王②。并吞與割據(jù)③，極力不相讓。吾將罪真宰④，意欲鏟疊嶂⑤?？执藦团既唬R風默惆悵⑥。

　?。┒窝云湫蝿伲质袢祟居趹?zhàn)爭也。并吞者王，如漢光武是也。割據(jù)者霸，如公孫述是也。從古多因疊嶂憑險，恐此復有其事，故臨風而生悵。首條形容劍門，題意已盡，下面又另開議論，自三皇至今，包舉數(shù)千年治亂興亡，真絕大經(jīng)濟文字。此詩與《鹿頭山》，皆同時之作。下章三段各八句，此章格局亦宜相似，中段止六句，斷屬脫漏無疑。）

　?、佟锻趺摗罚骸坝⑿坳惲?。”②劉孝綽詩：“高視獨辭雄。”《齊國策》：能致其主霸王。③《漢書》：主父偃書：“秦蠶食天下，并吞戰(zhàn)國。”陸機《辯亡論》：“遂割據(jù)山川，跨制荊吳，而與天下爭衡矣?！雹堋肚f子》：“若有真宰而不得其朕?！雹荨逗Ｙx》：“鏟臨崖之阜陸?！蓖躞拊姡骸伴_窗延疊嶂?！雹藿驮姡骸芭R風默含情?！焙目驮唬骸秳﹂T》詩因《劍閣銘》而成，但銘詞出以莊嚴，此詩尤加雄肆。用古而能勝于古人，方稱作家。　　按公《登慈恩寺塔》詩：“秦山忽破碎，涇渭不可求?！敝鞂氈畬y也?！侗噗唷吩姡骸鞍驳酶綍c我軍，忍待明年莫倉卒?！敝站┰诖文暌?。《收京》詩：“雜虜橫戈數(shù)，功臣甲第高。”知回紇生釁，藩鎮(zhèn)跋扈也?！肚刂荨吩姡骸拔髡鲉柗榛?，心折此淹留?！敝罗苓?，不能安枕也。此詩云：“恐此復偶然，臨風默惆悵?！敝癖赜惺拢顟n遠慮也。未幾、段子璋、徐知道、崔肝、楊子琳輩果據(jù)險為亂。公之料事多中如此，可見其經(jīng)世之才矣。

-----仇兆鰲 《杜詩詳注》

鹿頭山

鹿頭何亭亭，是日慰饑渴。連山西南斷，俯見千里豁。 游子出京華，劍門不可越。及茲險阻盡，始喜原野闊。 殊方昔三分，霸氣曾間發(fā)。天下今一家，云端失雙闕。 悠然想揚馬，繼起名硉兀。有文令人傷，何處埋爾骨。 紆馀脂膏地，慘澹豪俠窟。仗鉞非老臣，宣風豈專達。 冀公柱石姿，論道邦國活。斯人亦何幸，公鎮(zhèn)逾歲月。 全唐詩：卷218_43

注釋

《唐書》：漢州德陽縣有鹿頭關(guān)，關(guān)在鹿頭山上，南距成都百五十里，高崇文擒劉辟于此。《全蜀總志》：鹿頭山，在德陽縣治北三十余里。

　　鹿頭何亭亭①，是日慰饑渴②。連山西南斷，集體見千里豁③。游子出京華④，劍門不可越。及茲險阻盡⑤，始喜原野闊⑥。

　?。ù顺踔潦竦囟病Ｊ拙潼c題。俯見千里，乃山上遙望者，中后兩段，俱承此。主洙曰：自秦入蜀，川嶺重復，極為險阻，及下鹿頭關(guān)，東望成都，沃野千里，蔥郁之氣，乃若煙霞靄然。）

     ①《寰宇記》：古老云：昔有張鹿頭居此，因以為名。《西都賦》：“狀迢迢以亭亭?！雹趹吃姡骸耙愿别嚳蕬??！雹邸妒裰尽ぶT葛亮傳》：“益州險塞，沃野千里?！苯傇姡骸吧交碜允杩臁！雹芄痹姡骸熬┤A游俠窟。”⑤《左傳》：“逾越險阻?！雹蕖痘茨献印罚骸爸芤曉??！?br>

　　殊方昔三分①，霸氣曾間發(fā)。天下今一家②，云端失雙闕③。悠然想揚馬④，繼起名肆兀⑤。有文令入傷，何處埋爾骨⑥！

　　（此思蜀中古跡。先主霸業(yè)，揚、馬文章，皆垂名千載者。失雙闕，無復當時宮殿矣。何處埋，不見往日遺蹤矣。）

　　①裴秀《九州圖論》：“絕域殊方之迥?！薄妒裰尽罚骸敖裉煜氯郑嬷萜１?。”②《記》：“圣人能以天下為一家。”③古詩《善哉行》：“游戲云端?！?《蜀都賦》：“華闕雙邈，重門洞開。”孫綽《天臺賦》：“雙闕云諫以夾路?！雹芎芜d墓志：“竟收揚馬。”《華陽國志》：“司馬相如耀文上京，揚子云齊圣廣淵，斯蓋華岷之靈標，江漢之精華也。”⑤繼起，謂揚繼馬后。硉兀，危石也。⑥蔡琰《笳曲》：“死當埋骨兮長已矣?！?br>

　　紆余脂膏地①，慘澹豪俠窟②。仗鉞非老臣③，宣風豈專達④。冀公柱石姿⑤，論道邦國活⑥。斯人亦何幸，公鎮(zhèn)逾歲月。

　　（此幸撫蜀得人也。蜀本膏腴豪俠之場，自經(jīng)喪亂，不免元氣日虧，必得老臣仗鉞，方能播宣風教，專達朝廷。裴冕以宿望而鎮(zhèn)此邦，可為生民厚庇矣。此章三段，各八句。）

     ①《上林賦》：“紆余逶迤?！备咴唬杭u余，廣遠貌?！妒穸假x》：“內(nèi)函要害于膏腴?！薄度A陽國志》：蜀人稱郫繁曰膏腴，綿洛為浸沃。②又曰：秦克六國，輒徙其豪俠于蜀，家有鹽銅之利，人擅山川之材，簫鼓歌吹，擊鐘肆懸，富侔公室，豪過田文。王褒詩：“豪俠競交游。”③《吳志》：孫堅曰：“古之名將，仗鉞臨眾。”《漢書》：疏廣曰：“圣主惠養(yǎng)老臣?！雹堋逗鬂h·隗囂傳》：“威命四布，宣風中岳?！薄吨芏Y》：“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達。”《杜臆》：中宗時，蕭至忠為專達中丞，謂事得專達于天子，不受人節(jié)制。⑤《舊唐書》：至德二載十二月，右仆射裴冕封冀國公，乾元二年六月，拜成都尹，充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據(jù)詩云：“公鎮(zhèn)逾歲月”，則裴冕拜成都尹當在是年六月之前，恐《舊書》有誤。許靖《與曹操書》：“扶危持傾，為國柱石?！睍x嚴纘疏：“宜得柱石之士如周昌者。”⑥《書》：“論道經(jīng)邦?！崩铋L祥曰：自秦州至此，山川之奇險已盡，詩之奇險亦盡，乃發(fā)為和平之音，使讀者至此，別一世界。情移于境，不可強也。

------ 仇兆鰲 《杜詩詳注》

 

成都府

翳翳桑榆日，照我征衣裳。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 但逢新人民，未卜見故鄉(xiāng)。大江東流去，游子去日長。 曾城填華屋，季冬樹木蒼。喧然名都會，吹簫間笙簧。 信美無與適，側(cè)身望川梁。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 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自古有羈旅，我何苦哀傷。 全唐詩：卷218_44

 

注釋　　

    這首五言古詩，是杜甫由同谷赴西川途中所寫的十二首紀行組詩的末篇。肅宗乾元二年（759）十二月一日，詩人舉家從同谷出發(fā)，艱苦跋涉，終于在年底到達成都。此詩真實地刻畫了他初到成都時喜憂交并的感情，風格古樸渾成，有漢魏遺風。全詩并沒有什么驚人之語，奇險之筆，只是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所想，迤邐寫出，明白如話，然而卻蘊含了深沉的情思，耐人咀嚼。

　　抒情的深婉含蓄是本詩最大的特色。初讀此詩，以為只是一般的紀行寫景，吟詠再三，則可感到平和外表下激蕩著的感情波瀾。這里有著喜和憂兩種感情的摻和交融，內(nèi)心微妙的變化，曲折盡致。杜甫舉家遠徙，歷盡艱辛，為的是尋找一塊棲身之地，如今來到富庶繁華的成都，“我行山川異，忽在天一方”，眼前展開一個新天地，給了他新的生活希望，欣慰之感，自不待言?！暗晷氯嗣?，未卜見故鄉(xiāng)”，快慰之情剛生，馬上又想到了夢魂縈繞的故鄉(xiāng)，何時再見，未可預卜，但見大江東去，自己只能做長年飄泊的游子了。下面接寫成都市廛的繁華、氣候的溫和，又轉(zhuǎn)悲為喜。但成都雖美，終非故土，鳥雀天黑猶各自歸巢，而茫茫中原，關(guān)山阻隔，自己何日才能回去呢？詩人又陷入了痛苦之中。當時中原州郡尚陷于安史叛軍之手，一句“中原杳茫?！?，包含著多少憂國傷時之情！詩人遙望星空，愁思悵惘，最后只能以自寬之詞作結(jié)?？梢钥吹剑妼懴?，并不欣喜若狂，訴悲，也不泣血迸空，在舒緩和平的字里行間，寓含著一股喜憂交錯的復雜的感情潛流。

　　作為紀行詩，本詩用“賦”來鋪陳其事，而“賦”中又往往兼有比興，因而形成了曲折回旋，深婉含蓄的風格。詩一上來就直道出眼前之景：夕陽西下，暮色朦朧，詩人風塵仆仆地在歲暮黃昏中來到成都，渲染出一種蒼茫的氣氛。它既是賦，又兼比興。桑榆之日難道不正是詩人垂暮飄零的寫照嗎？同時它也興起了深沉的羈旅之情。下面寫“大江東流去，游子日月長”，“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都是賦中兼興。最后寫“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暗寓中興草創(chuàng)、寇亂未平的憂思。詩人妙用比興手法，筆下的自然景物都隱含深摯的感情。全詩一一閃過山川、城郭、原野、星空這些空間景物，同時也使人覺察到由薄暮至黃昏至星出月升的時光流逝。這種時空的交織使意境呈現(xiàn)出立體的美，烘托出感情上多層次的變化，達到情與景的自然交融。

　　胡應麟論東漢末年時的《古詩十九首》說：“蓄神奇于溫厚，寓感愴于和平；意愈淺愈深，詞愈近愈遠，篇不可句摘，句不可字求?！保ā对娝挕罚┒鸥Υ似^承了《古詩》的這一風格。而在思想感情上，它又突破了《古詩》多寫失意飄泊之士苦悶憂傷的小天地，它運用喜憂交錯的筆法，寫出了關(guān)懷祖國和人民命運的詩人豐富復雜的內(nèi)心世界，其高處正在于此。　　                          
                                                            (黃寶華)

------------------

《漢書·地理志》：蜀郡有成都縣，唐為成都府?！杜f唐書》：成都府，在京師西南二千三百七十九里，去東都三千二百一十六里。

　　翳翳桑榆日①，照我征衣裳②。我行山川異③，忽在天一方④。但逢新人民⑤，未卜見故鄉(xiāng)⑥。大江東流去⑦，游子日月長⑧。

　?。ǔ跻姵啥既宋?，而嘆游子不歸也。此以江水東流，興己之棲泊。）

    ①《歸去來辭》：“景翳翳以將入?！濒梏瑁鼥V之貌。《淮南子》：日西垂景在樹端，謂之桑榆?！逗鬂h·馮異傳》：“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雹诠旁姡骸罢瘴伊_衣幃?！雹叟嗽涝姡骸吧酱ㄥ汶x異?！雹芴K武詩：“良友遠離別，各在天一方?！雹莶苤苍姡骸暗眯律倌?。”⑥“晏子春秋》：“未卜其夜?！睗h《傷歌行》： “思念故鄉(xiāng)，郁郁累累?！雹咧x朓詩：“大江流日夜。”《博物志》：“水潦東流?！雹酀h人《變歌》：“愴愴游子懷?！标憴C《短歌》：“來日苦短，去日苦長。”


　　曾城填華屋①，季冬樹木蒼②。喧然名都會③，吹蕭間笙簧④。信美無與適⑤，側(cè)身望川梁⑥。鳥雀夜各歸⑦，中原杳茫茫⑧。

　?。ㄓ致劤啥几璐担鴩@中原遙隔也。此以鳥雀歸巢，興己之無家。劉會孟曰：“游子日月長”，“中原沓茫?！保瘺鰬嵲?，讀之黯然。【張遠注】公初至成都，而輒動鄉(xiāng)關(guān)之思，所謂“成都萬事好，不如歸吾廬”也。）

    ①陸機詩：“朝游游層城?！弊ⅲ骸皩?，重也?！辈苤苍姡骸凹钨e填城闕?！弊ⅲ骸疤?，滿也?！薄秶摺罚禾K秦見趙王于華屋之下。注：“華，高麗也?！雹谌瞵r詩：“季冬乃來歸?！睗h古歌：“樹木何修修?！雹邸尔}鐵論》：皆為天下之名都?！夺屆罚憾颊?，國君所居，人所都會也。【錢箋】《蜀都賦》：“金城石郭，兼市中區(qū)。”既麗且崇，實號成都。漢武帝元鼎二年，立成都十八門。④樂府詩：“玉女坐吹簫?！薄对姟罚骸按刁瞎幕?。”⑤王粲《登樓賦》：“雖信美而非吾土兮，曾何足以少留?！睙o與適，意不自適也。⑥《楚辭》：“欲側(cè)身而無所?！眲㈣p詩：“河廣川無梁?！雹咧x靈運詩：“空庭來鳥雀?！雹唷对姟罚骸爸性休摹！蓖豸酥姡骸懊ＣＴ??！?br>

　　初月出不高①，眾星尚爭光②，自古有羈旅③，我何苦哀傷④。

　?。ù诵膫a旅，而聊為自寬之詞。薄暮方至，故云桑榆。既而黃昏，故云鳥歸。久之，星出月升，蓋在下弦之候矣。此章，前二段各八句，末段四句收。）

　?、佟蹲右垢琛罚骸氨虡勤こ踉隆！雹诠旁姡骸氨娦呛螝v歷?！薄妒酚洝で瓊鳌罚骸半m與日月爭光可也?！薄痘茨献印罚骸叭粘鲂遣灰姡荒芘c之爭光也。”③ 陶潛詩： “自古有行役。”《左傳》：“羇旅之臣，幸若獲宥。”④阮籍詩：“揮涕懷哀傷?！睏畹轮茉唬捍嗽娂囊夂锨?，悲壯激烈，政復有俯仰六合之想?！　≈禚Q齡曰：此詩語意，多本阮公《詠懷》?！棒梏枭Ｓ苋?，照我征衣裳”，即阮之“灼灼西頹日，余光照我衣”也；“側(cè)身望川梁”，即阮之“登高望九州”也； “鳥雀夜各歸，中原杳茫茫”，即阮之“飛鳥相隨翔，曠野莽茫?！币?；“自古有羇旅，我何苦哀傷”，又翻阮之“羇旅無儔匹，俯仰懷哀傷”以自廣也。“初月出不高，眾星尚爭光”，則本子建《贈涂干》詩“圓景光未滿，眾星粲以繁。”公云：“熟精《文選》理?！庇诖艘嫘??！径盘镒ⅰ可Ｓ埽髅骰试谖鲀?nèi)；初月，喻肅宗；眾星，喻史思明之徒。此最為曲說。王伯厚《困學紀聞》亦引之，吾所不解。

　　李長祥曰：前后《出塞》、《石壕》、《新安》、《新婚》、《垂老》、《無家》等作，與山水諸作，少陵五言古詩之大者?！冻鋈返茸?，猶有三百篇、漢魏之在其前。山水諸作，則前后當無復作者矣。“語不驚人死不休”，少陵之作詩也?！捌K接混茫”，則其詩之氣候也?！八啦恍荨保昧μ?；“接混茫”，神化處。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又曰：少陵詩，得蜀山水吐氣；蜀山水，得少陵詩吐氣。

　　周珽曰：少陵入蜀諸篇，絕脂粉以堅其骨，賤豐神以實其髓，破繩格以活其肢，首首摛幽擷奧，出鬼入神，詩運之變，至此極盛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