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京子和兒子在北京的小四合院家里

　　漢斯·米勒和他的孫輩

3在中國60多年，

從沒覺得自己是外國人

1960年，米勒調(diào)回北京工作，直至1994年逝世。中村忘不了米勒生前的囑托。“米勒說，我不在世的時候，你不要回家，就留在中國吧。我們認識是在中國戰(zhàn)場的軍隊里，結(jié)婚也是在軍隊里，我們的結(jié)婚是非常有意義的。中國共產(chǎn)黨教育了你、我，我們不能忘記中國共產(chǎn)黨的偉大?！敝写甯嬖V記者，雖然她在中國工作生活了這么久，再沒有遇到第二個和她一樣的日本人，但她并不像有些人說的，覺得不太方便，“生活在中國，我心里真沒有覺得自己是一個外國人?！?/p>

中村選擇了留在中國。她從北京積水潭醫(yī)院離休后，過上了和普通北京百姓一樣的晚年生活。她對中國的政治非常關(guān)注，“我最近一直在看十八大的報道和解讀，還認真做了很多筆記。”中村拿著筆記對記者講，“你看我們十八大還是強調(diào)要搞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這一次提出的幾個重點建設(shè)里，除了經(jīng)濟建設(shè)，還提到了生態(tài)建設(shè)，第一次正式把生態(tài)也列進來?！?/p>

“您對祖國的大政方針這么關(guān)心?。俊庇浾邌??！爱斎涣耍粋€人離開了政治，就等于離開了生活，”中村還專門拿出十七大時她做的筆記來給記者進行對照，感嘆中國的飛速發(fā)展和變化，“我女兒前不久看了一個國外拍的專題片，專門從瑞士打電話給我說，媽媽你真是太幸運了！跟隨爸爸，留在中國。她看到很多當年的日本人來侵占中國領(lǐng)土，最后這些人的處境特別悲慘。我真覺得自己是非常幸運的人，在中國60多年，中國每一次運動我都經(jīng)歷了，也參與了，我沒有受很大的苦，現(xiàn)在最希望的是看到祖國有更大的變化?！?/p>

談起中國的變化，中村滔滔不絕。她說有時候晚上躺在床上，自己剛來中國時的情景仍歷歷在目?！澳菚r候感覺到兩大怪，一是中國人的著裝怪，東北人都是大長襖，厚氈帽。女人的帽子最有特點，富貴人家的女士帽子中間一定有一顆翡翠；還有他們都吃大蒜，到處都彌漫著大蒜的味道。原來我在日本沒有吃過蒜的，那種味道我到現(xiàn)在還能記起來?！敝写逵忠淮嗡实匦α?。

她說自己第一次感覺到變化是來到北京后?！澳菚r候我們住在友誼賓館，那里還住著很多外國專家，每逢周末外國專家的夫人們都會舉行舞會，大家穿得很華麗；我發(fā)現(xiàn)中國百姓也有了變化，雖然還是穿黑灰白，但是款式不再那么單一了，領(lǐng)子、袖子都開始有了各種設(shè)計，說明大家有心情關(guān)注生活了?！?/p>

中村說，她和丈夫喜歡生活在北京的胡同，喜歡周圍的鄰居。他們出門從不仰起頭高高在上，反而都是謙卑地低著頭。“米勒是個很幽默的人，在延安就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我剛開始住在這個小院時，周圍鄰居的條件還不是很好，很少有人和我交談。可是后來他們開始和我打招呼，‘米奶，你回來啦？’‘出門呀？’特別是80年代以后，我發(fā)現(xiàn)鄰居們臉上的表情都變了，輕松下來，開始享受生活了?！?/p>

中村現(xiàn)在大部分時間都用來讀書，“也看青年刊物，了解進步思想?！崩哿?，她就去離家不遠的北海公園散步，“公園里最能體現(xiàn)中國人民的生活變化，原來散步的都是老年人，現(xiàn)在中年人也很多，各種小團體，演奏的、唱歌的、民間表演的……太豐富了！”

4擁有6國國籍的中國家庭

在北京市地安門內(nèi)大街的這座小院里，米勒和家人真正開始了作為普通中國公民的生活。在這里，米勒的第二代、第三代陸續(xù)出生、成長，這個擁有6國國籍的“小聯(lián)合國家庭”，無論身在哪里都無法割舍對中國的眷戀。

中村的孩子們都長著歐洲人的臉龐，操著流利的中文。特別是外孫女，是個標準的歐洲美人，也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外孫女的中文說得可好了，你會以為她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女孩，她每年暑假回來看我，一回來就糾正我的咬字發(fā)音，儼然就是我的中文老師。”

平日寡言少語的米德華，也讓中村很欣慰。“我這個兒子就是典型的北京男孩，忠厚、熱心、講義氣?！泵椎氯A和姐姐米密都畢業(yè)于清華大學，米德華最早在英國公司從事貿(mào)易工作，經(jīng)常出國，“那時候出來進去沒有現(xiàn)在這么方便，外國老板覺得手續(xù)繁瑣，給他改成了美國國籍。米德華心里一直不愿意。他只喜歡中國。”

米德華青年時期，總是喜歡和周圍的鄰居在電線桿下一起打撲克，“誰輸了就摸著墻走，他總對我說，媽媽這個多好玩，國外就沒有?！敝写寤貞?，80年代鄰居們還沒有汽車，誰要是生病了，晚上就來敲米德華的窗戶，“因為他在外企上班，當時單位配了車。米德華總是二話不說就去醫(yī)院了，不管多晚，還一定要等看完病，把鄰居們再送回來?！本游瘯€曾給米德華送來錦旗，表彰他給胡同義務當保安，“那時候周圍有小偷，鄰居老丟東西，他就守在巷子口?！薄斑€記得唐山地震時，很多鄰居的房子塌了，住著臨時帳篷。米德華買來好多敵敵畏，組織伙伴一起給鄰居們除蚊蟲，不知道燒破了家里多少臉盆……”中村再一次捂著嘴，幸福地笑著。

談起中日關(guān)系，中村氣憤地搖頭，“我真的是想不明白，這是中國的島嶼，這是非常早的時候日本就有文件的！他們?yōu)槭裁床荒芸匆豢?？為什么不往前找一找？中日關(guān)系發(fā)展到今天很不容易，他們這么輕易地破壞了，非?？上?。”

“晚年您想回家鄉(xiāng)嗎？”記者問?！斑@里就是我的家鄉(xiāng)啊！我喜歡留在中國，日本的女人多不自由，沒有經(jīng)濟大權(quán)（笑）。中國婦女腰桿多硬，自己工作，經(jīng)濟獨立，有社會地位，中國多好！”臨別時，中村將記者送到門外，鞠躬道別，還不忘指著周圍的街道說，“你看這里打掃得多干凈。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