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同學們，尊敬的各位老師、各位家長：

在這個火熱的季節(jié)，同學們的畢業(yè)如期而至。在彌漫著畢業(yè)氛圍的日子，大家都在分享你們的喜悅。在此，真誠地祝福你們！祝賀你們學有所成！

人生需要儀式和儀式感。譬如，儀式能夠使平凡而瑣碎的日子充滿詩意，能夠使生活成其為生活而不是生存。它無關矯情，無關物質條件。再如，法庭的儀式能夠彰顯法律的神圣和司法的尊嚴，能夠將刀兵相向轉化為唇槍舌戰(zhàn)，以劇場般的方式和平化解紛爭和懲惡揚善。同樣，畢業(yè)典禮是告別一段學校生活的儀式，既是謝幕也是序曲，是對學校、師生和家長的尊重。神圣而夸張的畢業(yè)服飾，濃重、熱烈而莊嚴的儀式氛圍，都在營造、烘托和表達各方對待畢業(yè)的鄭重其事。老師和家長們能夠在百忙中撥冗參加典禮，一定是深刻理解了儀式的內(nèi)涵。今天的儀式雖然簡樸，但我卻必須隆重地向你們表達敬意和謝意。衷心感謝各位老師的傳道授業(yè)解惑，感謝各位家長的一路呵護陪伴！ 也祝愿同學們在漫長的人生中，多一些莊重或者浪漫的儀式，通過儀式凝聚和傳播溫馨、愛與熱忱，時時不忘給或許乏味沉重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和輕松。

同學們經(jīng)歷了閔行交大櫻花園里的爛漫勝景，也欣賞過徐匯校園梔子花開的濃郁芬芳。你們先是看過思源湖邊別人手牽手，后來也許在湖邊牽起別人的手。你們?nèi)胄r一定是閃閃發(fā)亮般的優(yōu)秀，但在整體優(yōu)秀的集體里，你們又覺得黯淡無光，學會忘記自己的優(yōu)秀，不過今后仍有大把的時間證明你們畢竟很優(yōu)秀。你們度過了濃淡不一的校園青春，或許還伴隨了純純的愛。你們以卓越的表現(xiàn)展示了你們的精彩。你們中有“凱原撒貝寧”、學校的金牌主持人張賽冬，legal high組合徐毅晟、朱庭萱和徐依旻，足球小將曹逸斐，中文一級棒的留學生福山曉子，舌戰(zhàn)群儒而又顏值擔當?shù)睦钜缷?、黃穎和王一凡，為大家熱心服務的代主席代華，拉得一手美妙小提琴的張耀，等等。這些多姿多彩的形象都將留存在你們的記憶中，也將定格在凱原法學院。你們應國家和社會之需，將奔赴各方。尤其是，張瑛、李海清、夏晶晶同學考取選調(diào)生并將接受基層鍛煉，胡向筎、邵金滿同學將扎根基層，王琛之等同學將奔赴西部地區(qū)支教。你們以實際行動，詮釋著交大人的家國情懷和西遷精神。無論在哪種崗位上， 你們都將書寫更加輝煌的人生篇章。

走出校門，你們面對的未來總歸不確定。你們對未來懷有種種期許和憧憬，也難免有些許忐忑和憂慮。無怪乎畢業(yè)致辭儼然成了一道獨特的學院派風景，甚至出現(xiàn)了一種千姿百態(tài)的致辭體。師長們總是千叮萬囑，換著法兒教你們?nèi)绾螢樯?、立志、?chuàng)業(yè)、完善自我和過美好生活，甚至不惜挖空心思和語出驚人，可謂用心良苦。但是，不論老師們多么循循善誘，有多少醒世宏論，哪怕振聾發(fā)聵和醍醐灌頂，都替代不了你們自己的親歷和體驗，甚至不能使你們避免失誤和挫折?！凹埳系脕斫K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不論怎樣仰望天空，最后都要你們自己去腳踏實地。相信你們都會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

你們是法科學子，自踏入法學院伊始，就開啟了你們的法律人生，無論是就業(yè)還是再就業(yè)，此生注定與法結下不解之緣。你們已飽覽“書本中的法”，走出校門就要面對“行動中的法”?！靶袆又械姆ā备秦S富靈動和氣象萬千，等待你們?nèi)グl(fā)掘、探索和駕馭。

譬如，書本上的法高度重視邏輯，但行動中的法卻是滿滿的經(jīng)驗?；裟匪乖f：“法律的生命不是邏輯，而是經(jīng)驗”。但經(jīng)驗與邏輯畢竟都不可或缺。以前你們或許感覺法律是靜態(tài)的，但法律從來都是動態(tài)的?！胺杀仨毞€(wěn)定，但又不能靜止不變”（龐德）。以前你們或許認為法律清晰明確，但法律經(jīng)常模糊不清，法律解釋無時不在。法律貌似條理分明，但自由裁量無處不有，裁量權行使又從來都受約束，法律不應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法律重視技巧和方法，但更重視價值。價值是技巧的靈魂，技巧是價值的路徑。關注技巧而忽視價值，甚至會釀成軒然大波。像曾引發(fā)社會道德大滑坡的“彭宇案”，因為一審判決只關注法律推理而忽視主流價值，釀成了“有人跌倒該不該扶”的道德公共事件，其負面影響多年揮之不去。今后你們?nèi)魣?zhí)掌法律的牛耳，務必牢記“別讓你們的技巧超越價值和美德”。你們要諳熟技巧，但更要善待價值。法律首先是原則和規(guī)則，但又離不開政策。原以為政策與法律不兩立，但后來深感政策仍是法律的靈魂。像剛剛被最高法院宣告無罪的物美董事長張文中案，事實還是那個事實，法律也是那些法律，先前裁判時也有權威刑法學者為被告人辯護，但被告人仍被判決有罪而鋃鐺入獄。現(xiàn)在社會環(huán)境變化了，要營造良好的營商環(huán)境，保護產(chǎn)權和留住資本，裁判標準應時而變。政策的變化最終決定了以前的裁判是冤案，并予以平反。倘若只知法律而不懂政策，或許不能抓住法律的真諦。

我很難為你們提供一幅法律和法治實踐的全景圖，只能掛一漏萬地提供一些我印象深刻的上述片段。我只是覺得，邏輯與經(jīng)驗、規(guī)則與裁量、價值與技巧以及法律與政策，都是實踐法律的重要命題和牛鼻子，也經(jīng)常構成法律實踐中的悖論。法律中的悖論源于社會生活的錯綜復雜和川流不息，這使得行動中的法充滿哲學、思辨、藝術和趣味。悖論中的對立統(tǒng)一大有學問，值得你們用一生去玩味和把握。當然，玩味決不是玩弄，而必須以追求良法善治為鵠的，謹防亂花迷眼和浮云遮眼。

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人生的理想即便破滅了，還要熱愛人生和生活；同樣，認清法律和法治的真相以后，依然要熱愛法律和法治。這或許也是一種英雄主義?！罢嬲挠⑿鄄皇莿倮谕麜r的勇敢者，而是明知前路坎坷或者結局注定失敗卻仍然無畏向前的人”（海明威）。在追逐法治的道路上不可能超塵脫俗，但畢竟有詩和遠方。法律是個萬花筒，無論你們身處法治鏈條的哪一端，都不要忘記去追逐你們的法治夢想，去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絢爛。你們都是法律人，法是你們安身立命之本。無論法治現(xiàn)實與法治理想有多大的反差，無論法治現(xiàn)狀多么千瘡百孔，無論現(xiàn)實中的法多么差強人意，請你們一定信仰法治，相信法治的美好，在信仰法治中率先垂范。美好的法治未來值得你們?nèi)プ非蠛蛣?chuàng)造。

畢業(yè)季是你們?nèi)松霓D折點。你們都在暢想未來和放飛夢想。對于如何過好你們的人生，你們盡可以去定義和揮灑。我毫不懷疑你們的潛質、天賦和能力。我只想說，名校是國之重器，不是職業(yè)訓練所。知識轉瞬即逝，學校能給你們留下的最長久影響，一是思想，二是素養(yǎng)。名校要培養(yǎng)有健全人格、家國情懷和高尚志趣的時代之子，培養(yǎng)能夠仰望星空、志存高遠、博學篤行、追求卓越和追逐夢想的國之棟梁。交大有深厚的積淀和獨特的傳承，交大人要有交大的“范兒”，包括應有的眼界、高度、素養(yǎng)、風骨和價值觀。在我心目中，最重要的還是骨氣和貴氣。

骨氣和貴氣不是嬌氣傲氣，不是孤高清冷、高人一等和高不可攀，不是不食人間煙火，而是不隨波逐流，不望風而倒，不碌碌無為。骨氣和貴氣是面對誘惑時的泰然自若和寵辱不驚，迎接挑戰(zhàn)時的臨危不懼和清醒睿智，遭遇挫折時的篤定堅毅和自強不息，待人接物時的不卑不亢和從容淡定。時代迅速改變，社會光怪陸離，實用和功利甚囂塵上，骨氣和貴氣更顯寶貴和稀缺。諸如“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之類的民族精神、氣節(jié)和使命感，永不過時，仍應在你們身上發(fā)揚光大。高貴是高貴者的通行證，骨氣和貴氣能夠放大人生格局。講骨氣和貴氣，似乎在癡人說夢，但夢想總歸要有的。“因為一旦夢想消亡，生活就像折斷翅膀的小鳥，無法自由翱翔”；“一旦夢想離開，生活就會變成貧瘠荒蕪的土地，只有冰雪覆蓋”（蘭斯頓·休斯《夢想》）。抓住夢的手，腳步也會越來越輕柔。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英國詩人吉卜林的勵志詩《如果》，生動地詮釋了做人的骨氣和貴氣，特以此結束我的發(fā)言：

“如果在眾人仿佛六神無主時，你能鎮(zhèn)定自若而不是人云亦云；如果被眾人猜忌懷疑時，你能自信如常而不去妄加辯論；如果你有夢想，又能不迷失自我；如果你有神思，又不至于走火入魔；如果在成功之中能不忘形于色，而在災難之后也勇于咀嚼苦果；如果聽到自己說出的話語，被無賴歪曲成面目全非而不生怨艾；如果看到自己追求的美好破滅為一灘零碎的瓦礫，也不說放棄；如果你辛苦勞作，已是功成名就，為了新目標，還敢冒險一搏，哪怕功名成烏有；如果你跟村夫交談而不變謙恭之態(tài)，和王侯散步而不露諂媚之顏；如果他人的愛憎左右不了你的正氣，如果你與任何人為伍都能卓然獨立；如果昏惑的騷動動搖不了你的意志……那么，你的修養(yǎng)就會如天地般博大。”如此境界，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海明威說過：“如果說每一滴水都代表一個祝福，我要送你一片海洋。”今天，我當然要給同學們送上海洋般的祝福。祝同學們前程似錦，美滿幸福！

2018年7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