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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中的蘇軾是什么樣的? 我一直認為,蘇軾是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是把樂觀豁達寫進血液里的人。 我們說,喜劇的內(nèi)核是悲劇,樂觀的表面下,又何嘗沒有一顆憂愁的心。對蘇東坡這樣樂觀的人來說,他內(nèi)心深處的憂愁又有幾人能懂? 有一首詞,是東坡晚年的悲秋之作,寫的仕途失意的苦悶,和光陰易逝的感嘆,讀完我只想說一句:扎心了,老蘇! 《行香子·秋與》昨夜霜風,先入梧桐。渾無處、回避衰容。問公何事,不語書空。但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 朝來庭下,飛英如霰。似無言、有意傷儂。都將萬事,付與千鐘。任酒花白,眼花亂,燭花紅。 (因版本不同,下片“飛英如霰”也作“光陰如箭”) 悲秋向來是中國文人喜愛的主題,這首詞,東坡起筆就一個“霜風”,奠定了全詞悲涼的基調(diào)。他想回避衰容,但回避不了內(nèi)心的哀傷——那是他一生仕途挫折留下的心結(jié)。 一陣秋風吹過,似是在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以致衰老至此? 其中情由,又豈能說得清、道得明呢,所以東坡只能“不語書空”:這里有個典故,晉朝有個人叫殷浩,他有才而且清高,頗富名聲,入朝圍觀之后由于被同僚排擠,被罷官貶謫。之后殷浩每天就像著了魔一樣,整天用手在空中寫字,寫的是“咄咄怪事”。不久后他就病逝了。 此時的東坡應(yīng)該特別能理解殷浩吧,都是有才氣、有名望、有志向的人,卻處處被排擠,一生不順,所以當秋風問起,他會想起殷浩,會給出:我老了,人生所剩下的,無非是醉、病、慵這樣的答案。 這是生活的苦悶和絕望。 早上醒來,落花撒滿了庭院。飛英無言落下,讓東坡想起了時光荏苒、光陰似箭,再想想自己的處境和年華老去,傷感倍增。 與其在此傷感,不如一醉方休,管他“酒花白,眼花亂,燭花紅”。 在全詞的悲涼氛圍中,但是在最后兩句,我們似乎又看到了那個醉酒后狂放不羈的東坡,他說他要把世間的一切事都賦于千鐘美酒,任爾東西南北風?。?/span> 蘇東坡的生命之秋既然說蘇東坡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為何這首詞讀來如此凄涼? 實際上,蘇東坡一生都在貶謫中度過,他曾無比豪邁地說“問汝平生功業(yè),黃州惠州儋州”,又有誰能說,他在豪邁背后,沒有十二分無奈呢? 在與朝廷弄臣作斗爭的同時,東坡一生也在于痔瘡作斗爭,這首詞就是東坡晚年,對痔瘡戰(zhàn)爭取得勝利之后寫下的。 大概是感受到自己時日無多了,所以這首詞飽含了對人生的無奈,對光陰易逝的惋惜。 這里的悲秋,不止是悲自然的秋天。 他還悲生命的秋天——渾無處、回避衰容。不敢面對自己日益衰老的容顏。似無言、有意傷儂。飛英無言,都觸及了他內(nèi)心對時光飛逝的敏感。 他也悲心境的秋天——一回醉,一回病,一回慵。人老了,不正是如此,或醉、或病、或慵懶。 蘇東坡把自然、生命、心境三種不同的秋融為一體,借秋日病愈后的感受,抒發(fā)自己一生仕途坎坷和晚年的悲傷,寫成了這首凄涼沉郁的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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