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李鴻章大人氣沖沖地回到了天津，經(jīng)過路途的鞍馬勞頓，氣漸漸也消了！朝廷重臣李大人路過，一路上自然有眾多地方諸侯翹首約見，以盡地主之誼。這不時任山東巡撫李秉衡就在出威海不遠官道上候著。

這個李秉衡是個有作為之人，一生經(jīng)歷了大清后期的中法戰(zhàn)爭、甲午戰(zhàn)爭以及后來的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他頗受當朝另一個洋務派首領張之洞的賞識。經(jīng)他舉薦，臨危受命，統(tǒng)領山東陸上防務。

雖然兩個人是本家都姓李，但是兩人暗地里貌合神離。李秉衡是光緒皇帝和翁同龢等帝黨的干將，而李鴻章眾所周知是慈禧太后的心腹。不過，這次李秉衡在飯局上替丁汝昌求了情。他知道，丁汝昌是個難得的將領，北洋水師現(xiàn)在也離不開丁汝昌。

席上酒過三巡后，他看到李鴻章悶悶不樂，就問緣是何故？李鴻章對自己門生丁汝昌雖恨尤愛，就略略說過，就說丁汝昌法度不嚴，已經(jīng)被自己停職了。李秉衡再勸進一杯，說道丁軍門雖然細節(jié)有瑕疵，但是大事不糊涂，瑕不掩瑜！況且當今時局不穩(wěn)，臨陣換將不符兵家規(guī)矩！

他的話說進李鴻章心里去了，他何嘗不知這些，只是心里惱著丁汝昌暗地里一直主戰(zhàn)，而與自己不合拍，他是沒看見老佛爺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一直盯著他們哪！

兩位李姓大人就這樣邊喝著酒，邊聊著，可他們聊的每句話都牽連著朝廷的局勢。

飯畢李秉衡相送李鴻章到城外茶亭，兩人年紀相差無幾，都已過花甲之年，須發(fā)皆斑白，都在竭力支撐著風雨飄搖中的清廷華廈?？上У氖?，兩個人由于政治斗爭所系，勁不能往一處使。這跟當時的清廷局勢相仿，上下基本上不能神和，無法一致對敵，這是后話了。

李鴻章坐在車轎里，一直閉目沉思，回到天津后，就令丁汝昌以功贖罪，并嚴令遵守朝廷法令，以觀后效！并嚴令管束地方治安，不得輕舉妄動！

丁汝昌自從被恩師李鴻章嚴厲批評后，情緒很是消沉。李大人來基地巡視本來好好的，突然來了這么一出，戳到了李大人的痛處，弄得恩師很不痛快，也差點導致自己被問罪。是什么人把消息透漏出去，難道軍營里有奸細？他下令秘密徹查。

這邊軍營里的炮手莫容聽到丁軍門被李大人嚴斥的消息后，很是難過不安。想到自己的魯蠻給敬愛的丁軍門造成了傷害和困擾，很是自責。一個晚上都翻來覆去，輾轉(zhuǎn)難眠。第二天一早，決定自己綁了來到丁軍門的帳中負荊請罪。

二十一

丁汝昌看到了很是驚訝，他知道莫容這個軍士。雖然家近在咫尺，可是兢兢業(yè)業(yè)，堅守崗位，很少回家，也是一個難得的好炮手。看到他自己五花大綁的跪在面前，就讓他起來。莫容依然跪在地上，痛哭道，因為自己心中著急想給村里前輩老張的兩個兒女報仇，才和族長和王秀才等人合計了，等李大人巡視時請愿，沒想到李大人大發(fā)雷霆，還差點連累到丁軍門，真是罪該萬死，請丁軍門治罪。

丁汝昌起身去把他扶了起來，因為心里有些許安慰，畢竟不是內(nèi)奸透漏消息，而且莫容也是出于公心，就讓人把他解綁了。并命人再取來二十兩銀子，交給莫容，讓他代表自己交給老張。丁汝昌說道，“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對不起村民老張。”莫容聽到這邊，趕忙再次跪下，痛哭失聲道，“丁大人一定要保重啊，村民父老都盼望著丁大人好著，我們都聽您的吩咐！”丁汝昌扶起他，讓他先下去。

村里的族長和王秀才等人也聽到了丁軍門被李大人嚴厲批評的消息后，很是不安。很后悔上次自己的莽撞行為連累了丁軍門，正在不知所措時，聽說莫伢子回來了，正要出門，看到莫容正急匆匆地往這邊走來，趕忙把他迎進屋里。

幾個人還沒坐定，族長就急聲問道，“丁軍門沒事吧，聽說他被撤職了，那我們真是該死”?！爱敃r李大人怒發(fā)沖冠，當場就令人摘掉了丁軍門的頂戴花翎，后來李大人下令說，讓丁軍門戴罪立功，官復原職了”，“那就好，那就好”，族長他們這下臉上才有了笑容?！暗嵌≤婇T還是被記了罪的”，“看來以后我們再不得輕舉妄動了，我們相信丁軍門會為我們做主的”。說完，莫容把丁軍門如何安慰自己的話，一一說給老族長聽，還說丁軍門特意交代了二十兩銀子給老張。老組長聽了更是感動，前次不是已經(jīng)給過一次。于是幾個人一起去老張家，老張家因為失去兩個兒女，全家陷入一陣的悲痛，聽說丁軍門特意再次慰問，心里便溫暖多了。交代完畢，莫容急匆匆地返回軍營，不敢耽誤，時刻在待命著。

老族長依舊組織村里的青壯年閑時操練，夜里加強巡邏，組織起了護村隊，想著一旦有事不但可以自衛(wèi)，還可以協(xié)助軍營，并且對來村里的陌生人嚴加警惕，防止敵人偷窺基地大營的情況。

二十二

天津的李鴻章大人心里琢磨著如何迎合慈禧太后老佛爺?shù)闹家猓g盡腦汁平衡著朝野的期待，一邊努力斡旋列強外交使節(jié)，避免引起戰(zhàn)端；一邊也要正常運轉(zhuǎn)北洋水師，可是朝廷給水師的經(jīng)費越來捉襟見肘，特別是黃海海戰(zhàn)后受創(chuàng)的戰(zhàn)艦急需修理，還有軍械彈藥等急需補充，真是苦了李大人。這不，李大人準備專程去面奏老佛爺，看能不能請老佛爺給與支持。自從光緒帝的生父醇親王奕镮去世后，朝廷里真正支持自己的沒有什么人了，這個要錢的活兒，還是要找老佛爺。

慈禧老佛爺正躺在榻上悠閑地抽著鴉片，門口宮女稟報，說是李鴻章大人求見。老佛爺一邊慢悠悠地吐著煙圈，一邊示意宮女讓李大人進來。李鴻章弓著腰、放輕腳步走了進來，并給太后請了安。太后讓宮女看座。

慈禧抬了抬眼說道，李大人親自登門，應該沒什么好事吧？李鴻章心里一沉，老佛爺果然是老佛爺，什么都逃不過老佛爺?shù)幕鹧劢鹁Α８纱嗑椭闭f了，就撿老佛爺愛聽的先說，先行稟報和美英等國使節(jié)的斡旋，慈禧聽了很高興。李鴻章趁著老爺佛高興就趁機說起，北洋水師艦艇定遠、鎮(zhèn)遠等艦因為受創(chuàng)急需修理，以及水師彈藥軍械補充不足急需撥付軍費，聽到這邊慈禧收起了笑容，吐了兩口煙圈，緩緩說道，“戶部每年不是有撥付北洋水師固定經(jīng)費，現(xiàn)在又不夠用了？這個經(jīng)費的事，你去問問戶部看看還有沒有剩余的銀兩。你不是已經(jīng)做好了外交斡旋，切記和日本國戰(zhàn)事就到此為止，極力避免再起戰(zhàn)端！”李鴻章聽到這邊，趕忙起身，叩拜道“奴才領命”。李大人心里也是個苦啊，雖然貴為朝廷一品大員，可在老佛爺跟前，也就是一個奴才而已。這不，他起身退安后，就前往戶部去了。

老態(tài)龍鐘的李鴻章在慈禧太后這邊討了什么沒趣之后，心想著去戶部那邊問問看，能不能擠點銀兩，水師艦船確實需要修補啊。戶部翁大人看到了李大人來了，心里雖然知道肯定是來要錢的，可是也要給李大人面子啊。他趕忙讓人給李鴻章上茶，口里說道，“這是南方新上貢的極品鐵觀音，李大人看看合不合口感，如果喜歡，李大人可以捎回去一些”。李鴻章心想，看到我來，想拿茶葉來搪塞我。

李鴻章就把北洋水師繼需撥付銀兩修理艦艇，以及補充彈藥的情況撿了重點說了，并說了慈禧太后的口諭，“到戶部問看看有沒剩余的銀兩”。翁大人聽到李鴻章提起老佛爺，他來勁了說道，“十月初十日老佛爺六十萬壽慶典，各衙門承辦工程差務等項共需銀五百四十一萬兩，我這邊連這些銀兩都很難湊齊啊，李大人”，當時清廷每年的財政收入只有八千萬兩，還要供給全國龐大的官僚系統(tǒng)，可是單單慈禧太后的一個壽典占了接近一成。

李鴻章聽到這邊，心里明白了老佛爺?shù)挠靡饬?，她是想讓翁同龢說出她不便說的話而已。心里的怒氣又不能表于形，他草草喝了兩口茶，就起身告辭，返回天津。

李鴻章后來說道，““總理度支（戶部），平時請款輾駁詰，臨事而問兵規(guī)。兵艦果可恃乎？……政府疑我跋扈，臺諫參我貪婪，我再嘵嘵不已，今日尚有李鴻章乎？”